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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初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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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一脚深一脚浅的走下台阶,不但表情茫然眼神空洞,连脚下的步态都好像踩在棉花上一般,几次都险些有了要凭空摔倒的苗头。
此刻的春客居内,再也见不到往日的那种生机勃勃。
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谁让如今正在前厅大摆灵堂的主角,就是这一房的当家主母?
再加上原本最应该在外头撑场面的男主人,一连多日连个鬼影子都没见。连往日里最最得宠的大姨娘这些天都不见一点动静,更不要说平国公府上的嫡夫人正亲自坐镇在三姑娘的房中。
人家的男人在外头,连府上人人都怕的要命的二爷都敢当面与之掐架。她们又是什么多么了不得的人物?敢在这个时候去戳人家正经亲家太太的霉头与晦气?
加之现在正值北襄国一年当时最炎热的时节,人人都难免要犯上了夏乏的毛病。用过了午饭之后,院子里也就只剩下那声声的知了,还能精神奕奕的在叫了。只苦了那些听知了叫的人,越发的起了想要打个瞌睡的欲望。
所以,自打少女从左边廊下的厢房里出来,到下阶梯向着东面正房的方向走。再到上石阶来到分明就已经贴上了封条的正房门口。这其中短短的时间内,满院子里居然还真就没一个人看见。
眼神空洞的女孩完全就像没看到封条一样。再自然不过的稍稍用力就去推了推门。
说来也奇怪,那原本明明应该被封住了的门。两张雪白的封条居然早有了被打开过的痕迹。
女孩这么一推,那门居然还真就极自然的向内被悄无声息的打开了。
屋外明晃晃的阳光瞬间钻门而入,在女孩抬脚跨过枣红色的门槛前就浅浅的照亮了门内的那一小片方寸之地。随后又很快因为门扉的被掩上,而被彻底的阻隔在了门外。
而少女则继续犹如一个鬼魂般的继续往里走。
屋内因为紧闭着窗门,显得稍稍的有些昏暗与晦涩。
这间虞氏的上房自从事发那一天,连一把剪刀一处香灰都始终被维持着原样。
所以,当全身上下只穿着雪白中衣的少女,披散着乌黑的长发走过外屋的时候。红木的圆桌依旧令人很看不过眼的被摆歪着。当日被撞倒的两只红木圆凳也照旧躺倒没人去扶。
“娘?……娘。”
那女孩往里走了两步,随后就不由自主的在红木的圆桌边站住了脚。
原本眼神分明失焦的她,仿佛是被目力所及的一切给稍稍的唤回了一些心神。当浅褐色的眸子被一层若隐若现的水雾给侵占之时,便忍不住喃喃自语一般的轻唤了两声。
不过,这充满了无助,软弱以及孤单寂寞的呼唤声,果然还是半点回音都没有能够得到。
温温的泪水仿佛再也忍将不住,一下子就溢出了那个女孩的眼眶。
它们争先恐后的划过了容菀琳雪白的双颊,从小巧的下巴上逐一跌落。
容家的这位三小姐明显的就有了越哭越厉害的趋势,不但眼泪流的越来越多。连慢慢的走向内房的样子,也有如不能视物的盲人一样。微曲着背,双脚更是像是在地上拖似的慢慢向前。
当她终于跨过用于区分内房跟外房的那一处竹制的雕花月洞门时,人就已经仿佛快要站不稳了似的,整个人都踉跄着向前,跌跌撞撞了好几步就双膝一软,眼看着跌倒到床前的那只乌木脚踏上了!
“哎,小心!”
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横生出来的手臂,只在一刹那就擦着容菀琳的小腹,牢牢的将她另外一边的腰肢给紧紧的抓住了。
惊愕当中一时没能反应过来的少女,这还是自打进屋之后。第一次脸上浮现出那么鲜明且直接的错愕感。
那实在是一个长相相当俊逸的少年。
细长而微微上扬的一对细眉,笔挺且端正的鼻梁。配以薄厚适中的性感双唇,还有那大体是因为年纪还轻,所以迟迟都没能显露出任何棱角的脸型。不知不觉就能让人有了一种心生怜爱的感觉。
而最最让人在意的,果然还是这个少年那双充满了慵懒之态的浅褐色眼眸。
当起先还有些吃惊的情绪从那双眼睛里逐渐退去之后,这个少年的整张脸上居然全都被满满的淡然给填满了。
他的那种样子仿佛就像是在说,‘自己随随便便就这么半搂半抱住一个小姑娘。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嘛?’
“你……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儿?!”
反观脸上照旧挂着泪痕的容三姑娘,可就没有办法做到这样的淡定了。
北襄国虽说原本就民风开放,可是在皇城之内的上等官宦人家,却也都学上了南湘国那好一派高门大户的陋习。诸如有身份有地位人家的少爷与小姐,自七岁上就决不能再随随便便见面了。更别提像现在这样。那少年的整张脸不但近的连他眼帘上那长长的睫毛都能够细细分辨。就连自己纤细的腰肢,居然也叫对方给盈盈的一手而握。
最糟糕的是,那人的手臂还是刚巧自上而下的横在她的胸前。虽说的确是牢牢的遏制住了她身体的下坠,可也刚巧就再清晰不过的触及到了她胸前的那片柔软。
菀琳在那一刻显然已经忘记,自己早就不是穿越前那个已然发育成熟的成年女性了。居然还真就在大叫一声过后,用力的把那个不知从哪儿给冒出来的少年给硬生生的推开了!
“色狼!小偷!无赖!谁,谁允许您进到我母亲房里来的?!”
又气又羞的少女涨红了整张小脸,整个人都瞬间蹦出了好几步远去。
刚才险些就要跪倒的娇弱不胜,此刻居然也被吓得半点影子都不见了。至于从她口中那些接连冒出的谩骂,则只能说明她已经完全的被气糊涂了吧?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这间屋子已经给刑部查封起来了。容姑娘你现在出现在这里……知不知道我其实是可以叫人来抓你的?!”
少年的脸上,分明就出现了一种看好戏的调笑。
他甚至还很是好整以暇的把双臂闲散的环抱到了胸前。脸上分明就洋溢着坐等菀琳去低声下气求他的模样。
“嗯……。”
而少女也的确像是并不辜负他一样的还真给将住了。满脸的想要逞强回嘴,可是却迟迟都张不了口。
于是,从高偐的眼中望出来。眼前这位刚刚痛失了生母的容三姑娘,竟也出奇的别有了一番动人之处。
只着一身雪白中衣,披散着长发的她,看起来就像一朵再清丽不过的白莲。盈盈的盛放在微风轻拂的湖面上。
这个女孩每一处的五官,明明都显得在恬淡宁静不过。可是此刻脸上挂满了泪痕的她,眼中却熊熊燃烧的都是惊人的叛逆与倔强。
大约正是因为这份软弱与坚韧,居然那么尖锐又和谐的同时被融合到了同一个人的身上。所以居然也能叫平时惯常对谁都毫无兴趣的高偐,居然也叫这个女孩给深深的留下了眼前一亮的印象。
“……你,你少在这里唬我了。以为我年纪小,所以就能轻而易举的给吓住了?我劝你别少梦了!就算门外贴着封条又能怎样?这是我家,我娘的屋子!!我进来了又能怎么样?哼,朝廷总不至于还以为我这个亲生女儿,都会跑进来破坏现场吧?!再说了,如果我进来就能因为犯了规矩而被抓起来。那你呢?你这家伙不也比我更早的就跑了来了吗?”
“而且!你还是个私闯别人内宅的混账小偷!”
少女简直就快要可爱之极的在原地跺起小脚来了,而且她恐怕根本都没意识到。自己这副恶狠狠的瞪向对方的样子,落在高偐的眼里却分明是种可爱小姑娘才会有的骄纵。并不会让人感觉生厌的赏心悦目。
于是少年还真就是立刻就噗嗤一声的给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笑?!!笑什么笑?”
眼睛还依旧充满酸涩感的容菀琳,一下子就叫一股满满的委屈给瞬间淹没了。
原本因为突生异变而硬生生给吓住了的眼泪,这个时候又不知不觉的给流了出来。
“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要是国主派下来的人,真查不出个所以然来。我娘就要含冤九泉了?这么大的一个容府,你什么地方不好去偷?偏偏要,偏偏要来这里?!”
少女哭的真叫一个肝肠寸断,连与之相对的淡漠少年脸上。都不知不觉浮上了些轻微的动摇。
“……就算是……真的查出来了是谁害的你娘,其实也没多大用处吧?”
“啊,是没有多大的用处。因为不管是谁下的手,那人就是料准了容家会在母亲已死这件事上采取怎样的态度,所以才敢那么大胆的痛下杀手的……。”少女愤愤的咬牙,表情中既掺杂了仇恨又充满了嘲弄,“归根结底,也全部都是因为眼见到了爹是怎样对娘的,所以才敢那么张狂吧?”
容菀琳无法不痛恨自己的父亲。
倘若她真的是那个自打出生之后,就始终被虞氏给娇生惯养着捧在掌心的少女。那么或许她还能够继续深陷在少不更事的懵懂当中,对容家在目睹自己母亲的死状之后,会有怎样的态度而一无所料。
只可惜她就是那个不仅穿越而来,脑中还彻彻底底残存着前世种种的倒霉蛋。
不管是三观还是对世界的认知度。都不可能再做到像个真正只活了九年的小姑娘一样一无所知了。
恐怕也正是因为如此,现在的她才会感觉那么样痛苦与深深的被伤害着。
——我到底……到底是哪里做错了?要不是因为太心疼母亲,不肯眼看着她枉死!还让害死她的人逍遥法外!我犯得着要冒这么大的危险,拼了命也要给自家的大人制造障碍吗?可就是因为这样……就是因为这样!居然还是让自己给舅妈深深的忌惮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