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生》绿水青山

6、睡觉

　　婚宴一天下来，人人都累得光剩下喘气的劲儿了。
　　那些想去新房看看的朋友们在叔叔的带领下来到了新家。在充分满足了他们的欣赏欲望之后，大家坐下来又说了会儿话，叔叔含笑送走了最后一拨客人。
　　关上门的那一刹那，他踱步在沙发上倒下一动也不想动。
　　倒是沈璐精神一直不错。
　　回来后，整理行李，打扫房间，洗澡，换衣服一样不误。
　　等客人们都走光了，沈璐收拾了餐桌，贤惠地到厨房下了三碗鸡汤面端了出来。
　　她笑眯眯地招呼我：“珊珊，饿了吧？快过来吃面吧！”
　　伸手不打笑脸人，我现在虽说因为婚宴上的事情讨厌她，但是被美味吸引也就谈不上什么节操了，迅速接过她手里的筷子不客气地吃了起来。
　　“志远，吃饭了。”沈璐推了推躺在沙发上闭目的叔叔，“赶紧去洗洗，身上都是酒气，快臭死啦！”
　　叔叔睁开眼发了一会儿呆，扶着沙发靠背站起来，走到餐桌前，也不管手脏不脏，身上难不难闻，来了句：“一天都没怎么吃饭，还真是饿了。”就埋头吃了起来。
　　沈璐白了他一眼，却是没再说什么。
　　到大家都洗了澡上床睡觉的时候，问题来了。
　　沈璐见我一脸惬意地霸在大床的中间，开玩笑地笑道：“珊珊，你不会是想跟阿姨一起睡吧？”
　　“不，我跟叔叔一起睡。” 我的话一出口，她的脸色立马就变了。
　　她什么也没说，三两步走到门外把叔叔拽了进来：“郑志远，你是怎么跟珊珊说的，这是怎么回事？”她指了指睡在床上的我。
　　我跟沈璐的亲密早已随着那日沈妈妈的一句话不复存在，再加上今天婚宴上我听到的那些话，现在的我如同刺猬，对她满怀敌意。
　　意识到她在赶我，我飞快地跳到叔叔身边紧紧揪住了他的手。
　　叔叔低头看了看我，解释道：“她还小，有些事情现在还不懂。今天晚上让她先跟我们睡吧，具体的，明天我再跟你说。”
　　床本来就没有那么大，三个人睡在一起有些拥挤，沈璐问叔叔怀里的我：“珊珊，把你叔叔抱那么紧，你不热吗？”
　　“不热，有空调呢！”我得意洋洋地扭头斜了她一眼。
　　“我怎么觉得有点儿冷。”她低声念了一句，叫叔叔：“志远，你去把空调温度调高一点。”
　　叔叔正欲起身，我飞快揽住了他的脖子：“我不冷，你不许去！”
　　叔叔只好说：“沈璐，要不然你找个被子盖上吧，珊珊她不冷。”
　　沈璐语气不大好了：“我说郑志远，盖被子睡觉容易感冒你不知道吗？难不成你想让我感冒？”
　　“你是个大人，跟孩子计较什么？睡吧！今天快累死了。”叔叔不欲跟她多谈。
　　沈璐猛地坐起来，没好气地道：“好啊！你们睡！我走行了吧？”
　　“你这是干什么？”叔叔眉头一蹙，推开我也坐了起来。
　　沈璐瞬间红了眼：“我干什么？郑志远，你有没有搞错？今天是我们的新婚之夜，你抱着个孩子算怎么回事儿？我嫁给你第一天你就是这么对我的？”
　　听她这么一说，叔叔重重呼了口气，颇为不耐道：“我今天累了，不想跟你吵，如果你是针对我，我承认忽略了你的感受，是我不对，但你要是针对珊珊，我劝你最好不要这么做。”
　　“我针对她？”沈璐冷笑道，“我到底怎么针对她了，你今天给我说清楚！我是打她了还是骂她了，我动过她一根指头没？我结婚第一天被她霸着我的丈夫，难道还是我的错？”
　　我被她冰冷的表情吓得浑身一个激灵。
　　“沈璐！”叔叔怒不可遏，“我希望你是最后一次当着孩子的面说出这样的话，否则……”
　　“否则怎么样？结婚第一天就要跟我离婚？”沈璐霍然从床上站起，大声吼道：“有本事你现在就跟我离！”
　　叔叔快被她气蒙了，脑门上青筋直跳，他狠狠地压制住火气，把我一把从床上抱起，阴着脸离开了大卧室。
　　叔叔把我放在小卧室的床上，沉声说：“你先乖乖躺着，我去跟你阿姨说个事儿，一会儿就过来。”
　　“嗯，那你快点儿。”
　　他点了下头，转身去了大卧室。
　　墙壁不隔音真的是个很严重的问题，不管什么时候都让人很烦恼。我的烦恼则是想听可听不清楚，想过去看看又不敢。
　　叔叔和沈璐的争吵声此起彼伏，半个小时过去了，叔叔没有回来，隔壁似乎也安静了下来，我纠结着要不要去客厅看看，叔叔一脸疲惫地推门而入。
　　这场争吵的结果，直到半个月以后才被我无意中听到。
　　自新婚那晚争吵之后，沈璐一气之下跑回了沈家。叔叔白日里看上去跟往常没什么两样，可是到了晚上，却显得异常沉默。
　　叔叔在沈璐回家的第三天领着我提着礼物去了沈家。
　　他进门后先是郑重地向沈父沈母道了歉，深刻反省了自身的错误，说什么不应该和沈璐争吵，没有体谅沈璐的难处，甚至还说到了关于我的话题，“……关于珊珊的事，我想过了，解决的办法很多，孩子现在太小，可以一步一步来，毕竟孩子离开了父母心理上比较敏感，依赖感也强烈一些，所以，我想请沈璐回去和我一起教导她，假以时日，不会有什么问题是解决不了的。”
　　叔叔诚恳的言语，最终打动了沈璐的父母，还好他们比较开明，看待事情的角度不同也直接影响了事件的结局。
　　虽然直到临走我们也没能见到沈璐一面，但她的父母一再表示会帮着叔叔好好劝劝沈璐。
　　当叔叔带着我第二次登门拜访时，许是沈父沈母的教育不错，沈璐没有拿乔，而是顺水推舟借坡下驴跟我们回家了。
　　我认为她性格中最好的一点是，从来不装模作样，两面三刀。她有什么就说什么，不会因为跟你有了矛盾就一直放在心上，往往吵过之后还能很平常心地对待你，在我看来，她是那种再爽朗不过的女子了。
　　如果不是她要和我争抢叔叔，我想我一定会非常非常喜欢她。
　　是不是女人的天性都那么神经质外加敏感多疑呢？对小时候的我来说，还真是搞不清楚，也弄不明白。
　　沈璐依然对我很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是不是每个小孩都觉得抢来的东西吃起来格外香呢？
　　我像是一个抢到了玩具的胜利者，每天晚上被叔叔搂在怀里睡觉前，都会挑衅一般地朝她做个鬼脸。
　　令人奇怪的是，她不但不生气，反而对我愈加友好体贴，竟让我产生了一种玩具不好玩了的感觉。
　　我也就是纳闷了一两次，很快就把这事儿丢在了脑后。
　　陈锋的建材生意自这两年走上了轨道，如今是越发繁忙了，忙，就意味着生意好。
　　自叔叔结了婚，半个多月没见他，再次相见，他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容光焕发，神采奕奕，尤其喜兴了不少。
　　叔叔特意一问才知道，得他当伴郎的福气，在婚宴上认识了不少能人，他的生意经过某些人的提点最近上了一个新的台阶。
　　陈锋撺掇叔叔辞去公职下海跟他一起做生意，叔叔笑着摇摇头：“我们家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爸爸是不会同意的。”
　　“你还怕他？”陈锋耻笑一声，“你这人就是太老实了，我跟你说，现在你跟我一起干，我保证今年过年你能赚这个数。”
　　他伸出了五个指头，贼兮兮地一笑。
　　叔叔再次摇头：“真不行，你让我支持你可以，我自己知道根本不是那块料。”
　　“你还真不是做生意料！”陈锋说话倒是毫不客气，“你这人太直，给你个任务你能完成就不错了，要是让你无所不用其极耍阴谋诡计，我估计你下不去手。”
　　“你倒是看得清楚。”
　　“那是，咱俩多少年交情了，你要不是这样，我还真不敢跟你做这个朋友。”
　　两人相视一笑。
　　我们人生里的贵人能有几个呢？特别是男人，一个事业上的助力肯定会带你走进一个不同的境遇。
　　就像刘邦遇上韩信，或者说韩信遇到了刘邦。
　　我一直认为陈锋和叔叔的关系就是这样，如果没有叔叔，陈锋认识不了那些对他有益的人；但如果没有陈锋，叔叔可能会一直呆在公务员的岗位上过一辈子。
　　当然，这是后话了。
　　叔叔和陈锋打了一会儿台球，兴致颇高的陈锋关心起了叔叔的婚姻生活。
　　叔叔笑道：“也就那样吧。”
　　“什么叫也就那样？这沈璐也算是一肉感美女了，跟黄娟比，滋味怎么样？”
　　叔叔立马瞪起了眼睛，“怎么说话的你！没看见孩子在一边吗？”
　　“哎呦！装得挺像啊！我都知道了，你跟沈璐大干了一场。”
　　“没有的事！”叔叔沉下脸。
　　“什么没有，”陈锋嘻嘻一笑，“刚才沈璐都说了，你们分房不分床。”
　　“你说什么呢？”
　　“要说你也够辛苦的，这到手的媳妇只能吃半顿，我说，你什么时候打算让珊珊单独睡呀？”
　　叔叔横了他一眼，“原来你是做说客的，我劝你别管闲事，小心引火烧身。”
　　“我干嘛管你闲事，我这不是为了你吗？你说你一个大老爷们，睡个媳妇还要等孩子睡呜……”
　　陈锋的嘴被叔叔飞快地捂住了，他慌手慌脚地瞧了我一眼，见我一脸茫然地坐在那里，松开了手道：“注意点儿，孩子在旁边看着呢。”
　　“你得早点培养珊珊的独立性，不能老是惯着她，我知道你心软，可你不能总因为这个和沈璐吵架不是？人沈璐对你不错了！暗恋你多年一往情深的，我看着可比黄娟脾气好多了，我说你不是还一直惦记着黄娟吧？”
　　叔叔很长时间都没有说话，期间还不知为何看了我两眼。
　　“不会吧？！你这也太夸张了，黄娟这都几年了，”陈锋突然顿了一下，若有所思看了我一眼，拉长了声音道：“哦……我明白了，原来珊珊是……”
　　“志远！”一个声音插进来打断了陈锋的话。
　　沈璐正站在不远处含情脉脉地望着他。
　　他们的关系这一段时间的确是好了不少。
　　沈璐尽职尽责地扮演者一个体贴的妻子的角色，对我更像是一位称职的继母，和颜悦色地包容我不安分的作为和任性的脾气。
　　唯独我们没有了任何亲密感。
　　失去了对手的抢玩具游戏，很快被我弃之敝履。
　　直到一个被尿憋醒的深夜，我发现了一个惊人的秘密。
　　叔叔没有像往常一样睡在我的身边，我揉揉眼睛迷瞪了一会儿，叫了声：“叔叔！”
　　没人应我。
　　突然，我听到隔壁传来一阵奇怪的响声，悉悉索索，嗯嗯啊啊，声音一会儿大一会儿小，我不明所以光着脚打开了房门。
　　客厅仅开了地灯，昏昏暗暗，朦朦胧胧。
　　男人的身材健硕而匀称，像一头凶猛矫健的豹子，匍匐在一个女人的身上起起伏伏，那高高低低的撞击声，喘息声，呻吟声交汇在一处，放肆而狂妄。
　　男人和女人俱已满头大汗，双方的表情似乎都痛苦不堪，女人翘着她修长的大腿蛇一般紧紧缠绕在男人的腰上，他们似乎在经历一场炼狱。
　　突地，女人发出一声尖利的嘶叫，接着浑身一颤向后仰起了白皙的脖颈，与此同时，男人一个挺身结束了动作。
　　“叔叔，你们在做游戏吗？”
　　清脆的一声童音，像投入水中的一粒石子，顷刻间惊飞了沙发上的两只鸳鸯。
　　他们手忙脚乱地起身遮体，只听叔叔沙哑着喉咙对我说：“快回屋！叔叔马上就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