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生》绿水青山

50、茫然

　　叔叔好似受了巨大的震动，脸色霎时间份外凝重：“你是不是不想我有孩子？”
　　是的，我当然不想你和刘萍生孩子。
　　但是一个男人结了婚，怎么可能不要孩子呢？特别是叔叔这种传统的男人，要一个孩子恐怕也是他结婚的目的之一。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只是茫然而无助地望着他。
　　“告诉我，你为什么不想我要孩子？”不知为何，叔叔非要知道答案不可。
　　既然如此，我只好将那些难以言喻的心事全部都告诉他，怀揣着忐忑与不安，我吞吞吐吐地道：“因为……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想……嫁给叔叔，想……一辈子跟你在一起，更想……你孩子的母亲……是我。”
　　实际上，有些话我曾经向他表白过很多次了，但是每一次，他都没有认真对待过。
　　或许他认为我还太小，不懂感情，我的那些所谓表白不过都是一个小女孩儿的胡言乱语；又或许，他心里从来都没有我，所以根本没在意过我说的话。
　　他拒绝我的理由从来就只有一个：我不爱你，怎么让我接受你？
　　不是他不接受我，而是他不爱我，不是他不想爱我，而是他连机会都不愿给我。
　　我不相信他真的不知道我为什么不想他有孩子，他肯定已经猜到了，我说出来，不过是满足一下他作为男人的虚荣心。
　　但是我却没想到，他看起来并不高兴，似是受了什么沉重的打击一样，神情十分悲怆，整个人突然间好似被风吹落的枯萎的秋叶一般，萎靡不振，郁郁寡欢，落寞而又哀伤。
　　“你怎么了，叔叔？”我忧心忡忡地望着他，不忍见他哪怕有一点点的难过。
　　叔叔微微摇了下头，凄然道：“没什么……”
　　我把头贴在他的胸口，口是心非地宽慰他：“你不要难过，我就是随便说说，只要你和刘萍过得好，我真的不在乎你和她生几个孩子。”
　　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没忍住又淌了出来，我的鬓角被叔叔的下巴一下又一下重复地摩挲着，我能感觉得到，叔叔现在似乎比刚才还要难过。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用无声的拥抱抚慰着他。
　　我知道，婚姻在他的眼中是神圣的，他选择刘萍，肯定不会说对刘萍毫无感情，否则他怎么可能会弃我于不顾？
　　所以，我不得不尊重他的选择，他不爱我，我对他无能为力！
　　不知过了多久，恍惚中，我听到叔叔的胸口振动着发出了一句颤音：“珊珊，跟我回家吧……”
　　我不由自主的回应他：“好，我跟你回去。”
　　很快，该带的东西都装进了箱子里，给张秀玉留言说自己回家了，然后又把宿舍大略整理了一下，做好了这一切，我才锁紧了宿舍的门，跟着叔叔离开了学校。
　　在机场等机的时候，我忽然想起叔叔来的时候跟张秀玉谈过几句话，又一想，张秀玉那么美的一个人，叔叔见了也不动心吗？
　　于是，装作漫不经心地试探叔叔：“你觉得我们宿舍的张秀玉怎么样？”
　　“张秀玉？”叔叔回想了一下，道，“你是说……那个挺漂亮的女孩儿？”
　　真叫我无语，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对张秀玉的第一印象就是漂亮，没办法，谁让她有那个资本呢？
　　我没好气地答道：“是啊！就是她！”接着又低声嘀咕了一句：“漂亮又不能当饭吃。”
　　我这是典型的吃不到葡萄偏说葡萄酸。
　　“你喜欢她那种类型吗？”我故意这么问他。
　　我就是想知道，是不是叔叔也顶不住张秀玉美色呢？
　　没想到，叔叔竟然捏着我的鼻子调笑我：“小丫头是不是嫉妒人家了？别担心，要我说，这世上还是你最漂亮。”
　　好肉麻啊！叔叔怎么可能会说这样肉麻的话来哄我开心？
　　我“切”了一声，给了他一个白眼：“你什么时候学会这些甜言蜜语的？对着刘萍你也敢这么说吗？”
　　“刘萍”这两个字果然够震撼，叔叔的表情刹那间僵住不动了，他的笑如龟裂般掉了一地，而后，他尴尬地扭过头不再理我。
　　其实，我应该感到高兴，叔叔肯说出那样的话哄我，甚至连刘萍他都没想起来，那不正说明了我在他心里的份量很重吗？
　　我也是回去后才想到，每个人都会在偶尔说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话，有些时候这些话，还很有可能出自其内心真实的想法，只不过玩笑话，往往大家不会太过在意罢了。
　　回到A市以后，叔叔没有回去他和刘萍的那个家，而是跟我一起吃过晚饭后，到了我们的住所。
　　家里干净整洁，我早就料到叔叔可能已经找人打扫过了，只是没想到，家里居然丝毫闻不出将近半年无人居住的味道。
　　“叔叔，是不是我走了以后，你一个人经常过来住？”如果猜得没错，他应该不会带刘萍过来。
　　叔叔直截了当地承认：“我一般两三天过来一回，离公司近嘛！”
　　难道只是离公司近吗？我失望地低了头。
　　为什么跟他在一起，我总要奢望他会不会喜欢上我？我们根本就是没可能，我怎么就那么执迷不悟呢？
　　心一冷，我赌气一般告诉叔叔：“何建辉现在是我的男朋友，他还打算毕了业就跟我结婚，而且，我已经答应他了。”
　　尽管只有前一句是真话，但是，我在心灰意冷之下，话怎么重就想怎么说，如果能够顺利刺激到叔叔，我当然是在所不惜，我想让他后悔去！
　　他放着我这个最爱他的人不要，偏偏去喜欢刘萍，说到底，我还有些恨他曾经那么绝情地拒绝我。
　　我的话果然给叔叔造成的冲击不小，他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我，面上血色全无，站在那里，好似还有些摇摇欲坠之感。
　　哼！该不会又想教训我吧？就算再震惊，他又能把我怎么样？
　　“我已经成年了，再过一年就可以结婚，如果不是何建辉不到年龄，我们现在就可以去领证登记了。”我是越说越痛快，丝毫没注意到叔叔越来越苍白的脸。
　　许久的沉默之后，叔叔犹疑地问我：“你……那么想结婚吗？”
　　我怎么觉得他问这话的感觉那么悲凉呢？我结婚他难道不该高兴的吗？终于该摆脱我了，他说不定还想拉我一起庆祝一下呢！
　　“对，我就是想结婚，你不爱我，我就找一个爱我的人，何建辉人不错，你也见过了；再说，我想跟谁结婚也不需要经过你同意，你那时候跟刘萍结婚，不是也没有告诉我吗？”
　　说白了，我就是想报复他当年的无情，不管他会不会因为我要结婚而感到难过，我想这么做已经很久了，你不爱我，有人爱，我也不会再需要你的爱了。
　　“那你也要为何建辉生孩子吗？”
　　这句话让我的心头猛然一惊，我迅速扭头转向叔叔，心里突然像烧开的水一样翻滚着，我要为何建辉生孩子吗？
　　不！我从未这么想过。
　　我的沉默大概让叔叔看出了什么，他走过来坐在我的对面，厉声逼问道：“你根本就不爱何建辉，为什么要跟他结婚？”
　　“那你不爱刘萍，为什么要跟刘萍结婚？”我气愤不已地反问。
　　叔叔狼狈地偏过头，长叹一声，怅然道：“我当年确实有些冲动，但是我已经结婚了。你要明白，婚姻不是儿戏，不是你想结就结，想离就离。人活在世上，谁都不能肆意妄为，你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会这么说！但凡他认为我做错了什么事情，都有一大堆道理在那里等着我，以前我对他言听计从，现在，我真的不想那么做了。
　　听他的话无异于自掘坟墓！
　　停了一会儿，我含着泪，对他怆然道：“如果这辈子我不嫁给何建辉，你认为还有谁能娶了我？这世上哪有那么多青年才俊排着队等我，我现在还年轻，等再过几年我老了，怕是连何建辉这样的条件都找不到了。难道你愿意我孤独终生，或者去寺庙做个尼姑吗？”
　　“不！珊珊。”叔叔挨过来握住了我的手，“你不要这么想，你现在连二十岁都不到，你怎么就知道遇不上一个你爱的人呢？如果你要是真喜欢何建辉，我也愿意接受，但我希望你真正考虑清楚了，再去想要不要和他结婚。毕竟婚姻是一辈子的事。”
　　他怎么能这么说？我愤然甩开他的手，大声对他斥责道：“你也知道婚姻是一辈子的事，你为什么那么随便就结婚了？你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情，没资格来教训我！”
　　或许是我的声音大到超出了自己的想象，话音落处，只觉得耳膜“嗡”地响了一下，然后就听到耳边飘过了一个“我”字的回音。
　　再一看叔叔，他紧蹙了眉头一言不发地盯着我，那眼睛幽黑如海，深不可测。
　　半晌，叔叔喟叹一声，仰头望了一眼天花板，颓倒在沙发上：“看来是我错了！既然如此，以后，你想怎么样，自己决定吧！我的确没有资格说你了。”
　　我的爱情，婚姻，乃至一辈子的希望，就在他的这一句话里画上了一个句号，在我还没有来得及反悔的时候，就被他判了无期徒刑。
　　这么说，他再也不管我了？他就那么想让我嫁给别的男人？！
　　这怎能不让我恼火！
　　怒发冲冠之中，不由分说就把叔叔从家里赶了出去，我不想再见到他！我发誓，再也不要把心留给他了，即使将来爱不上何建辉，我也一定要跟何建辉结婚！
　　冲动是魔鬼！一点儿不错。
　　第二天一大早，天刚蒙蒙亮我就起床了，洗漱之后，连早饭也不想吃，提起箱子就出了家门。
　　走到小区的门口，我正打算拦一辆出租车直接去姥爷家，却不料刚在路边站好，叔叔的车就意外地停在了我的面前。
　　车窗下滑，露出了叔叔那张份外憔悴的面孔，他有气无力地招呼我：“上车吧！”
　　过了一夜，就是再大的气也早已消了。
　　我根本没做任何考虑就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车里弥漫着一股浓浓的烟味儿，叔叔怎么烟瘾又犯了？他不是好几年没抽过烟了吗？烟气这么重，不会是昨天晚上没回去在车里呆了一夜吧？
　　一想到这个可能，我的整颗心都揪了起来，情不自禁地关切道：“叔叔，你昨天晚上没回去吗？”
　　叔叔发动了汽车，从后视镜里看了我一眼，半天都没有说话。
　　他会不会因为昨天夜里的事还在生我的气呢？
　　我的心里七上八下来回转个不停，我担心他早已经成了自己的习惯。
　　过了一会儿，叔叔突然对我说：“先去买点儿礼物吧！我把你送到你姥爷家还要再回来，年底事情多，我们得抓紧时间才行。”
　　“要不我自己回去吧！打个的就行！”我担心他的身体，万一真的一夜没睡，再开几个小时的车能挺得住吗？
　　他摆了下手，肃然道：“你别管了，听我安排。”
　　车速很快，在中午之前我们就赶到了姥爷家。叔叔并没有多做停留，把买好的礼物都送上了楼，跟姥爷说了两句话就匆匆离去了，临走，连眼睛的余光都没有扫我一下。
　　过年那几天，叔叔一直没有出现，直到正月初五的早上，我还在睡懒觉，他就突然来了。
　　姥爷拍门叫我起床，我没理。
　　本来夜里翻来覆去没睡好，现在当然是补觉重要！任凭他在外怎么喊，我只管蒙住脑袋死睡。
　　“懒虫，快起来！这都快中午了！”叔叔大概是急了，他拧开门进到卧室，二话不说就把我的被子一把给掀掉了。
　　“啊——”
　　我尖叫了一声，慌忙捂住了胸口。
　　昨天夜里我嫌家里冷，把空调打开了，半夜又嫌热，把身上的睡衣剥了个精光，现在，我根本就是裸着身子躺在被子里的。
　　叔叔，你怎么能还当成是从前，随意就进来整治我？
　　完了！这下真完了！全身都被他看光了！
　　事后想想真是可笑，从小他就给我洗澡，我身上哪里长着痣他都知道，可不早就看光了吗？
　　但到底和以前不一样了，我的身体早已长到了成年女性应有的程度，不说玲珑有致，也算是身材不错的类型，和几年前青涩时的模样不可同日而语。
　　叔叔掀开被子的那一刹那，盯着我的身体，瞬间便呆住了，一张脸几秒钟内迅速涨成了红番茄，甚至连脖子都红了。
　　他疾步出门时的脚步明显有些趔趄，关门的声音也格外响亮，我捂着嘴偷偷暗笑，叔叔原来这么不经吓！这么容易害羞！以前怎么不觉得呢？
　　叔叔来叫我，是要我跟他一起去参加陈锋组织的同学聚会。
　　他说陈锋早早就在会所里等着大家了，还说沈璐也回来了。
　　提到沈璐让我格外好奇，不知道叔叔这几年有没有和她联系过呢？
　　但是我估计，依叔叔的性格，就是问了，他也不一定会告诉我。
　　路上，我忽然想起了刘萍，于是问叔叔她今天是否也去，叔叔说，刘萍在郑家仅呆了两天就走了。
　　我不免有些怀疑，是不是郑妈妈还是对她不满意，到现在也没有完全接受她呢？
　　另外，这会儿我还明显感觉到，叔叔跟我说话的口气好像有些不大自然，我猜测，他会不会是刚看了我的身子产生了一些后遗症？他是否已经意识到我是个女人了呢？
　　胡思乱想中，聚会的地方很快就到了。
　　叔叔牵着我的手进了一个富丽堂皇的包间。
　　陈锋居中而坐，十几个同学也到了一大半，大家笑语晏晏欢聚一堂。
　　说到陈锋，他如今已经是集团公司的总裁了，还打算这两年就把公司上市。
　　按理，他是大老板，应该说是最忙的人了。但是很奇怪，我听叔叔说，他这几年很闲，是真的闲，闲着收藏古玩，赌玉，买马，闲着跟书画家们来往，总之四个字：不务正业！
　　我真是替叔叔感到憋屈，他每天忙里忙外，陈锋竟然还有心思干那些闲事，难道他就不知道体谅叔叔吗？
　　见了他的面，我少不得就讽刺了他一句：“陈叔叔现在真是大忙人！我都难得见您一面了。”
　　陈锋不客气地捏了一下我的脸，笑道：“这才半年不见就变成大姑娘了，看这小模样长得多水灵！”
　　我拍开他的手，气道：“我看你才变了！都学会调戏良家妇女了！”
　　“哈哈……”
　　满屋子的人因为我的一句话哄堂大笑。
　　沈璐拉我坐在她的身边，上下瞅了瞅，说：“别说，还真是大姑娘了！现在真是越来越漂亮了！”
　　经不得别人夸，我立马羞红了脸，手足无措地扭头找叔叔，冷不丁便撞到了叔叔那满含笑意的眼睛里，他的眸内似有盈光流动，闪闪烁烁，亮得出奇。
　　我竟一时看得怔住了，心中如有小鹿乱跳，浑身如灌入了熔浆，从内向外沸腾着。
　　“哎——”
　　胳膊上一痛，我一个激灵回了神儿，不明所以地问沈璐：“怎么了？”
　　沈璐似笑非笑地看我：“你说怎么了？你们两个眉来眼去，柔情蜜意，根本就不把我们这一桌子人放在眼里，你跟我说说，你和他到底怎么了？”
　　“别胡说！”我表面上还算镇定，心里却乱作了一团。不过是多看了叔叔一眼，怎么就和他眉来眼去了？
　　“看你这话说的，没有的事情，白的也被你说成黑的了！不理你了！” 我假装生气，愤愤起身，坐到了陈锋和叔叔的中间。
　　沈璐知道我的心事不假，但是我可不想大庭广众被她拿我和叔叔随意调侃，万一传到了刘萍的耳朵里，不定又被她怎么骂我呢！
　　多年不见的同学聚在一起，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聊起了各自的经历，男人们聊得都是经济，女人们讲的都是丈夫和孩子的话题。
　　不过有点儿与众不同是，其他人都没有拖家带口地来聚会，只除了叔叔带了我这么一个外人。
　　席间，有人无意中提到了叔叔的父亲，如果我没记错，他应该做副省长有段时间了，好像过不了几年就该退休了吧？想起他，我突然发现好似已经多年不见了，感觉曾经熟悉的那个人陌生极了。
　　也许是同学们见面比较放松，叔叔今天的心情特别好，不知不觉酒就喝多了。
　　酒足饭饱之后，陈锋招呼其他同学到楼上打牌，然后在楼上的酒店给叔叔安排了一个房间，叫了一个服务员帮我一起把叔叔扶到房间休息。
　　小心翼翼地把叔叔搁到了床上，我把他的鞋脱了，给他盖好被子，就让那个服务员出去了。
　　过了一会儿，我又考虑到叔叔穿着衣服睡觉容易感冒，就立马动手去脱他的外衣。
　　脱裤子容易，就是上衣不太好脱。他比我重，我挪不动他的上身，死拉硬拽好不容易剥掉他一只袖子，到脱另一只的时候却出了状况，用力过猛，袖子没被拽掉，整个人却如崩断的绳子，失控一般突然栽到了叔叔身上。
　　可怕的是，我的前胸恰好就压住了叔叔的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