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洗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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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天，沈璐如约前来，每天接我放学，和叔叔一起带我到处玩儿。
叔叔临下乡去的头天晚上，又请我和沈璐吃了顿大虾。
回去的路上，我打着饱嗝拍着肚皮对叔叔说：“等你回来我们再去吃。”
叔叔笑着应了。
在外面多转了一圈儿，回到家已经很晚了。
很意外地看到叔叔的姐姐郑志宏翘着腿正歪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电视吞云吐雾。
自我来那天见了她一面之后，这么长时间都没跟她碰过面，她每天神出鬼没，如果不是郑妈妈偶尔问起她，我都快忘了家里有这号人了。
见我们回来，她翻着眼皮白了我一眼，对叔叔发话：“这丫头怎么还没走？你不是说尽快送回去吗？去给她家里人打电话，这都多少天了也不来接。”
叔叔放开我的手，沉着脸坐到她旁边，拔了她手里的烟说：“你今天这是怎么了？一回来就这么刻薄？这孩子到底碍着你什么事儿了，想干什么你就直说。”
“我想干什么？”郑志宏瞪大了眼睛，好似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你是家里的顶梁柱，妈还等着你结婚抱孙子呢，你难道要为黄娟一家人背负一辈子？不是我说你，你就是个死心眼，我要不是你姐姐，我才懒得管你的闲事呢！”
“那就请姐姐不要再管了，珊珊我会一直带着，绝不会麻烦你，更不会麻烦家里人。”
“你说什么鬼话！”郑志宏把手里遥控器猛地一甩，拍案而起，“我告诉你郑志远，你要不把她送走，我跟你没完！你以为你谁呀！这个家轮不到你说话！”
叔叔也站了起来，他比郑志宏高了一头，加上有些气势汹汹，郑志宏的脸上划过一丝不自在。
但她毫不罢休，对叔叔怒目而视声色俱厉：“怎么着？我就跟你拗上了！我非把她送走不可！”
“前几天我才明白，你为什么那么不待见珊珊。”叔叔的口吻冰冷至极，“梁国涛你认识吧？”
听到这个名字，郑志宏的脸色蓦然一变。
叔叔压低了声音，似是不想让我听见，“那个孩子是梁……”
叔叔不知说了什么，让郑志宏如遭雷击，她的脸色变得煞白，颤着声问，“你怎么知道的？”
“刚好有朋友跟梁国涛很熟，他还说……”叔叔的声音又低了下去，“……几个女人……也有上百个……不忘……酒店……辣椒……”
“够了！”郑志宏猝然尖叫一声，浑身都抖了起来，“那个王八蛋！我要杀了他！我一定要杀了他……”
她像是受了极大的打击，整个人完全神智失常了，疯魔一般念诵要杀人。
叔叔见她这个样子，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你不能因为珊珊是梁国涛的侄女，你就这么对她。梁家早就跟珊珊断绝了关系，他们家里人根本不认她。你以为自己很可怜，你看看珊珊，难道她不可怜？”
“我可怜？你Tm的知道什么！我郑志宏还轮不到你来可怜！”郑志宏指着叔叔的鼻子骂了一句，旋风一般闪进了她的房间。
门板被她摔得震天响，紧跟着屋内传来一阵稀里哗啦的破碎声，然后是郑志宏断断续续凄厉的哭泣声。
我很害怕，是真的很害怕，不明白为什么郑志宏这么不待见我，就像沈璐阿姨说的，我一点儿都不想看见她。
私下里我偷偷对叔叔说：“那个阿姨像大灰狼一样，太可怕了！”
叔叔摸了摸我的头，勾起了一抹笑：“别担心，有叔叔在，她不会吃了你。”
当沈璐阿姨一个人来幼儿园接我放学的时候，我明白叔叔已经走了。
我在看到她的那一霎那，很失望，有些垂头丧气。
沈璐挽着我的手安慰道：“几天而已，你叔叔很快就会回来，阿姨带你去吃棉花糖好不好？”
我只好点点头，在多数情况下，我是一个听话的、能很快接受现状的孩子。
有时候，我不能不说，家庭环境很容易影响一个人的性格。
比如，我承认叔叔家比我从前去过的任何一家都要整洁干净，但他的妈妈却始终让我喜欢不起来。
以前叔叔在的时候我不敢告诉他，我怕他说我背后讲他妈妈的坏话，但面对沈璐阿姨我却什么都说，我甚至认为她是我的同盟，都不喜欢叔叔的家人。
我跟她讲，叔叔的妈妈平时有多么挑剔我。
“我吃饭的时候，嘴巴没合住把几粒米掉到了地上，她马上就要我拾起来把地板擦干净，她为什么就不能等我吃完饭呢？我掉一次就得拾一次，我一点儿都不想跟她一起吃饭。”
“她也许是在教你就餐的礼仪，你看你叔叔，吃饭是不是又规矩又优雅？”
“可是她还不让我好好看电视，我想躺着看，她非要我坐得直直的，我很难受的，难道我看电视也不对？”
“那是她对你要求严格，你看现在好多小朋友背都有点儿驼，你不想将来跟他们一样吧？”
我被她说得没脾气，闹了半天合着都是我的错。
我不服气继续告状：“叔叔说等我过了十岁再学做家务，可是她趁叔叔不在，叫我刷碗，擦地，还洗衣服，她就在旁边一直看着。妈妈和姥姥从来没让我干过活。”
沈璐的面色一下子凝重起来，“这些你叔叔知道吗？”
“我没跟他说过，上个月我妈妈来看我的时候说，叔叔的亲人也是我的亲人，我不能不喜欢他们，那样叔叔也会不喜欢我。”
沈璐很长时间都没做声，望着我的眼神充满了怜爱。
晚上，我在沈璐阿姨的家里受到了她父母的热情款待。
我能很敏感地觉察到他们对我露出的笑脸很真诚，完全没有让我感到住在别人家有什么不自在的地方。
饭菜做了一大桌，沈妈妈和沈爸爸比赛似的给我夹菜，唯恐我吃的太少。
撑得我到了洗澡的时候都不想动了。
我以为沈璐会像叔叔一样让我一个人洗澡，听说她要和我一起洗，这让我兴奋不已。
等她脱光了衣服，我先是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然后盯着她的胸脯问了一个让我纠结了很久的问题：“男孩儿跟女孩儿为什么不能在一起洗澡？”
沈璐忍俊不禁：“因为男孩儿跟女孩儿本来就是不一样的人。”
“是因为女孩儿没有小鸡鸡吗？”
沈璐哈哈大笑：“你怎么知道的？”
“我们班的小刚告诉我的。”我一本正经，不知道她在笑什么。
说到这里，不免要提到男女之间关于性这个话题。
由于受到中国传统观念的影响，导致人们在对待孩子的教育上，普遍的采取躲避的态度，认为不接触就一定不会出问题。
孩子年纪小，实际上很容易被好奇心左右，某些时候你越遮掩，他反而越想知道。就像男孩子喜欢拆卸玩具，他们只是想看看里面都有什么，是怎么做成的。
中国没有性启蒙，但不代表孩子不想了解，他们对世界万物的好奇是纯真的天性，应该受到足够的保护和满足。
所以，父母最好的态度应该是让孩子尽可能地去了解。
我指着沈璐裸露的胸脯说：“叔叔没有，我也没有。”
沈璐沉吟了片刻，很认真地告诉我：“珊珊，叔叔是男孩子，所以他没有，但你是女孩子，等你长到和阿姨一样大了，你也会有的。”
她又接着说：“女孩子的身体是不能随便给男孩子看的。”
我想了想又问：“如果叔叔做我的爸爸也不可以吗？”
“不可以。”沈璐的表情变得有些严肃了，“即便他是你的爸爸，他也是男的，男的都不行。”
“那为什么姥姥和姥爷可以在一起洗澡？姥爷不是男的吗？”
“他们是夫妻呀！等你长大了，你会遇到一个很爱你的人，就像你的姥姥姥爷，他们很爱对方，所以会生活在一起，会一起睡觉，一起洗澡，还能够互相看对方的身体，这说明他们很相爱。”
我更纠结了，想得脑袋疼也想不明白，不过我灵光一闪，想通了其中的关键，我得意洋洋地向沈璐宣布：“我不要叔叔做我的爸爸了，我要和他做夫妻，一起睡觉，一起洗澡，叔叔很爱我，我也爱叔叔。”
如果要用什么词来形容此刻的沈璐，我想呆若木鸡最合适，她完全目瞪口呆，一动不动地瞅着我，眼睛都不带眨一下。
时间在静止了几秒之后，毫无预兆，“哈哈……哈哈……”沈璐骤然爆笑出来，她扶着浴缸弯着腰捂着肚子，脸上憋得通红，连眼泪都笑了出来。
我不知道她在笑什么，摸了摸耳朵，也跟着傻笑起来。
一直到洗完澡两人一起躺到床上，沈璐也没能停了笑，还时不时地笑出两声。
很可笑是吧！我想沈璐那时候真的以为我讲的是一个笑话。
笑话，真的只是笑话吗？
人很多时候都认为，笑话之所以成为笑话，是因为笑话本来就不是正常的话，说出来就是为了逗人一笑。
但有些时候再想想，那些所谓的笑话，也许并不可笑，或者说，可笑的不是笑话本身，而是讲笑话的这个人。
就比如我，如果是个成年人说这样的话，还可笑吗？
待到叔叔回来，沈璐即刻把这个笑话当着我的面绘声绘色地讲了出来，叔叔跟着笑了半天，不过随后他很认真地给我讲起了道理，巴拉巴拉说了很多很多，我听得也不是很明白。
说什么爱分很多种，有夫妻之爱，有父子之爱，有兄弟之爱，有朋友之爱……等等，还举了很多生活中周围很多人的例子，总之，这些都是不一样的。至于夫妻之爱，那也只有等我长大了才会有。
我也很认真地告诉他：“我知道了，叔叔。等我长大了，就可以永远和叔叔在一起了。”
这一次叔叔没有笑，他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大约是觉得我年龄太小理解不了，想说什么，却终是没有说出来。
大概是沈璐对叔叔说了什么，自他下乡回来以后，每逢出去应酬，都会有意无意地问起我在家的活动，以及他家里人都做了什么。
不过他没有直接问，而是旁敲侧击：“今天在家擦地累不累？”
我很惊讶：“叔叔，你怎么知道我今天擦地了？”难道他有千里眼？
“叔叔见地板很干净，就以为是你擦的。”
这话并没有糊弄住我，“那叔叔为什么不猜是奶奶擦的？”
“呵呵，被你看出来了，是你奶奶告诉我的，她说珊珊很勤快，擦的地板又亮又干净，她很感谢你呢！”
“是吗？”我虽然深深怀疑，但心情好了不少，至少不会为郑妈妈让我干活而感到生气了。
“奶奶可能会因为腰疼，所以需要你帮助擦地。”
这个解释彻底打消了我的怨气，能帮助别人我一向觉得很开心。
所以说，大部分的小孩儿都是很善良很天真的。
又过了一段日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郑妈妈竟突然不让我干活了，我还很奇怪地问她：“奶奶的腰不疼了吗？”
她僵着脸勉强笑了一下：“不疼了。”
天气越来越冷，过了元旦很快就要过年了。
郑志杰过了年就要参加中考，这会儿马上又要期末考试，听他跟家里人说，过了年学校规定每个初三生都要参加晚自习，学习可能会更紧张。
当然，他不在家也有好处，至少不会再动不动拍我的屁股了，捏我的脸他不敢了，他认为打屁股我不会疼。
叔叔的爸爸一如既往中晚饭都在外面吃，公务员应酬多我是从他身上真看明白了。我只是奇怪，要说叔叔也是公务员怎么就没他应酬多呢？
沈璐阿姨给出了答案：“你叔叔刚参加工作，没当上官谁会请他吃饭？”
说起来，比起郑家的人，我最近见得最多的就是沈璐了。
叔叔明显从她身上看出了带孩子的潜质，特别是我还很喜欢她，所以，从前的两人行，渐渐变成了三人行。
不过让我感到郁闷的是，叔叔的朋友陈锋有一次意味深长地对我说：“珊珊，你很快就会有一位婶婶了。”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洗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