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报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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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叔回到家时已经半夜了。
我一动不动地抱着琴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等他。
我在等待他的判决，等他亲口说出那句要把我送走的话。
仿佛这么一天早就由来已久，既然痛哭流涕已不能再有任何作用，何必惺惺作态，苦苦哀求？
叔叔进门后却并没有理我，而是去洗手间洗了澡，换了个衣服才过来找我。
他看到我紧紧抓着琴匣，明显一愣。
坐下以后，我以为他会严厉地训斥我一番，然后要我去收拾东西，但是他说出的第一句话却完全出乎我的预料。
“珊珊，你明确地回答我，你今天到底有没有说谎？”
“没有！”我心里是又气又痛，怎么到了这个时候，他竟然还这么问我？“你曾经告诉我，哪怕就是沉默也不能说谎，我把你看得那么重要，你认为，我会跟你说谎骗你吗？”
我冷冷地瞧着他，如果你信任我，根本就不该问！
我低下头摸着我的琴，不想再看他一眼。
沉默良久，久到让我恍惚地以为时间仿佛静止了。
我抬起头，发现叔叔如晨钟般静默在空气里，那面上的神情即纠结又痛苦，即失望又落寞。
他这是怎么了？
在以为他可能不会跟我说什么了的时候，他却突然开口了。
“我知道这次的事情跟你无关。”
这句话让我的心头猛地一震。
“还有从前，因为韩素雅我误会了你。珊珊，实在是对不起，是叔叔识人不清，害你被人诬陷，还害得你的琴也被她摔坏了。你放心，明天我就找人给你修琴，要是真不行，咱们再买一个。”
什么？我骤然盯紧了他，叔叔竟然相信我说的话？
叔叔转过头看着我，那眼神里充满了对我的怜惜，他是相信我的，是真的相信我！
我不禁泪眼朦胧，原来，不止我相信他，他也同样相信我。
“你是那么爱琴的人，怎么可能会亲手把自己的琴给毁掉？”在我以为他是因为琴而不是因为相信我才这么说时，他却说：“你是我看着长大的，我在回来的路上一直想，如果我连你都不相信，还能相信谁？”
听他这么解释，我再也掩不住内心堆积已久的委屈，放声大哭，为了自己也为了叔叔此刻的信任。
“别哭了，珊珊，叔叔以后再也不怀疑你了。”他走到我身边，蹲下来抚上我的脸。
我放下琴匣，紧紧上前抱住了他。
叔叔很快就和韩素雅分手了。
这让韩素雅非常愤怒，也难以置信。
她几次跑到我们家缠住叔叔要他说个明白，叔叔都不置可否，只说，分手就是分手了，没那么多理由。
韩素雅不肯罢休，在我放学的一天下午，在校门口堵住了我。
我示意刘晓娜和何建辉先走，然后跟着韩素雅来到了一个胡同口的偏僻处。
她开门见山地问我：“梁珊，你到底跟你叔叔说了什么？你叔叔为什么那么对我？”
真是可笑！她竟然把原因推到了我的身上。
我故意笑得很大声：“哈哈，我就不告诉你！不过，我还真是很解恨哪！你还没有我的琴重要！”
“你——”韩素雅气得七窍生烟，她指着我怒目而视，“梁珊，你等着瞧！”她放下话，很威武地就走了。
这让我非常好奇，她难道真会对付我？
我回到家跟叔叔一说，叔叔也感到好笑：“她不会心眼儿这么小吧？！要是连你都要对付，那我未免也太没眼光了。”
事实证明，真小人是不能得罪的。
没过多久，叔叔的单位就传开了一个流言，什么家里养着一个前女友的外甥女，什么和外甥女有不正当关系了，什么晚上和外甥女睡在一起了……
这流言蜚语的强大，比十级龙卷风还要厉害，还真是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叔叔单位的领导开始频频找叔叔谈话，说什么要注意影响啦，男女关系影响仕途啦……等等，连久不联系的某同事也以刺探为目的来到我们家，想看看我和叔叔是否有不正当关系。
我知道叔叔为这事儿很烦，体谅他的难处，我主动搬到了郑志玲住过的那间房居住。
叔叔的妈妈得知这个情况，火烧火燎地来到家里当着我的面“建议”叔叔把我送到姥爷家里去。
她还苦口婆心地劝道：“……你都不知道现在外面传得有多难听，我看你还是赶紧把珊珊送走吧！人言可畏呀！难道你以后不结婚了？哪个姑娘会愿意嫁给你？你都快三十了还只是个办公室主任，要是被这个事情影响，你什么时候才能升职……”
郑妈妈说的很好，若我是叔叔我也要被她给说动了。
她走后，叔叔坐在沙发上很长时间都没有动。
我想，他会不会真的产生让我走的念头了？
我们正各自焦虑以后的日子该怎么办的时候，陈锋来找叔叔了。
他不是一个人，同他一起来的，还有叔叔那位做装修设计工作的朋友李岩。
陈锋显然已经听说了那些流言，他进门后说的头一件就跟我有关。
“我说，志远，到现在多少年了，谁也不知道你为了珊珊做了这么大的牺牲？我看你还是算了吧！你那单位也别呆了，你这个主任当了这么多年，就冲你那性格，要是没有伯父提携，你什么时候才能当上局长？好，就算你当上了局长，你能保证你还能往上升几级？我看你一辈子也不可能比得上伯父！”
陈锋停了停，见叔叔没说话，继续说：“我可是有小道消息，伯父很有可能往副省长上提，到时候你怎么办？顶死干到局长就完了。干脆，你出来跟我们一起干吧！我和李岩打算再成立一家工程公司，到时候你就任个副职，公司业务有我，设计有李岩，你就抓好管理就行了。”
听陈锋说得头头是道，叔叔忽然开口问道：“你不是还干着房地产吗？怎么想起来做这个？”
陈锋“嘿嘿”一笑：“我这不是想搞个一条龙嘛！你看我盖房子，不是需要绿化吗？盖了房子，还要有人装修吧？还有那物业，你是不知道，我现在这一摊子大了，一个人管不过来，不找哥儿几个帮着，怎么能行？”
“不行！”叔叔没有丝毫犹豫就摇了摇头，“我父亲是不会同意我出去做生意的。”
“你傻了？”陈锋一听这话就急了，“现在哪个公司敢挂你的名头？你来我们公司，既不是法人又不是公司股东，我表面上那是聘用你！”
叔叔笑了：“你得让我想想，你这么突然，我还没反应过来呢！”
李岩也乐了：“你早该反应过来了，陈锋可是在我面前说了好几次了，我跟你提，你还不听。”
叔叔点点头：“要真这样，以后我还得跟着你们二位混了？”
一听这事儿有戏，陈锋和李岩二人相对一眼，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陈锋更是激动地站起来猛拍了叔叔一巴掌，把叔叔疼得嘴都歪了。
很长时间没见叔叔露出笑容了，趁他们几个正高兴，我凑到陈锋跟前问道：“陈叔叔，你给我带的礼物呢？我可一直等着呢！”
陈锋扭过头笑嘻嘻地捏了捏我的脸：“给小公主带礼物，怎么可能忘了？你等着，我去车上给你拿！看我这记性，进门急得都忘了。”
众人大乐。
陈锋给我的礼物，正是叔叔和我最需要的。
上次，韩素雅摔坏了我的琴，叔叔拿去修，却发现琴被摔得已经不能再用了。
这次陈锋送给我的琴，看上去似乎比叔叔买的那把还要精美。
我调好了琴，给大家弹了一曲简单的《良宵引》试了试音，上手的感觉很好，陈锋见我十分满意，便开怀笑道：“看来这礼物，我还真是送对了！”
叔叔将要辞职的消息一传出去，最先震怒的人，是叔叔的父亲，他大概是太生气了，连夜从Ａ市赶回来，半夜两点钟闯进了我们家。
进了门不由分说，先把叔叔骂了一顿，扬言要叔叔赶快复职，一切后果由他担着。
叔叔不愿，郑爸爸当场气得头顶生烟，他怒发冲冠之下，直接抄起一把椅子就要往叔叔的身上砸，我大惊失色地跑过去挡在叔叔的面前，哭天抹泪地喊道：“不要啊！爷爷！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您别打叔叔，要打就打我吧！”
叔叔一把拉开我，跪在郑爸爸面前：“爸，我知道你的苦心，可是，我已经快三十岁的人了，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这次辞职是我深思熟虑的结果。我一直都很喜欢自己的工作，要我在单位里呆一辈子我不是不愿意，可是我现在更想试试过一种不一样的生活。”
“什么不一样，你懂什么？你以后就是挣再多的钱，你以为就会比干公务员更好？我告诉你，在你拥有的时候你不珍惜，等你失去了你后悔都来不及！”
“我不后悔！”叔叔很坚定地说。
郑爸爸冷笑着把椅子扔在他面前：“当初我就劝过你，别带这个孩子，你不听，现在你看看，因为她，你给我惹出了多少事儿！”
“我不后悔！”叔叔更大声地说。
郑爸爸似是气极了，他上前一步，猛地朝叔叔踹了一脚，叔叔根本猝不及防，刹那间仰面倒地。
那一脚的动作速度非常快，我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幕发生，根本就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我大声哭喊着朝叔叔扑过去，只见他捂着自己的胸口连气都喘不上来。
我又是心疼又是难过，浑身颤抖着扶起叔叔，给他倒了杯水顺了顺气。
好半天，他苍白的脸色才缓了过来。
我气愤难当，对着郑爸爸怒目而视：“郑爷爷，叔叔想怎么过就怎么过，你为什么要管？叔叔这么多年来什么时候要你管过？！”
“珊珊……”叔叔低弱嘶哑的声音劝阻我。
郑爸爸尖刀一样的眼神直直刺向我：“你懂什么？如果不是因为你，你叔叔会辞职？你以为我为什么容忍你到现在？你的阿姨黄娟是怎么死的？她是自杀！可你们全家人又是怎么说的？把什么过错都推给了志远，当初我要不是相信了你们家里人还有你这好叔叔的谎话，我会让你在我们家呆着？你害得志远离了婚，害得志远受人非议，今天又害志远辞了职，我还没给你算账，你现在反倒教训起我来了？！谁给你的胆子？这样没有家教，我要是你妈，我也不会要你！”
“爸爸！”叔叔骤然大喊一声，他惊慌失措地看了我一眼，对郑爸爸哀求道：“别说了，爸爸！珊珊她什么都不懂，我求你了，就当你儿子废了，残了，不中用了，你放过我，也放过珊珊吧……”
“呜啊……”我张大了嘴，嚎啕大哭。
郑爸爸的一番话，带给我的震惊难以想象，我伤心小姨的死不明不白，我伤心叔叔的工作因为我而失去，我更伤心，我的母亲不要我，竟然是因为自己没家教……
郑爸爸走之前放下了一句话：以后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我全当没你这个儿子！
叔叔到底还是辞了职。
这其中的原因很复杂，叔叔原本是今年最有希望提副局的人选，却因为韩素雅的恶意诋毁，给了竞争对手可乘之机，舆论的压力迫使叔叔不得不选择退出。除非叔叔利用郑爸爸的权力帮助自己，但他却没有那么做。
所以，叔叔的辞职完全是为大家的不理解而自己心灰意冷的结果。
叔叔甚至在一次给李岩的电话里说：“……一个人要是讨厌你，他能找出一千个理由诋毁你，我不是怕韩素雅报复，我也不怕那些人议论，我就是对现在这种无聊的生活厌烦了，我走了以后随他们怎么说去！”
叔叔的辞职让周围看我们笑话的群众们大跌眼镜，更有些不怀好意的人恶意中伤，认为叔叔如果不是做贼心虚根本就不会辞职。
不过这些议论再怎么样都与叔叔彻底无关了，时间长了任何流言碎语必将烟消云散。
叔叔要去Ａ市，就意味着我必须要转学了。
可是我舍不得南南、刘晓娜、何建辉、张强、李明然、林琛……
我更舍不得姥爷。
对了，还有老跟我吵架的郑志玲我也舍不得。
还有母亲……
难不成今后只能一年见一次了？
叔叔抚着我的头发说：“你每年都会放两次假，到时候我们回来多住些日子不就得了？”
真正为我们高兴的人是陈教授，我如果去了Ａ市，那么以后见陈教授的机会就多了。
可是，人们常说，接什么因种什么果。
有时候事情的发展，既不在预料之中，又仿佛正在预料之外。
当我和叔叔一切准备妥当即将前往Ａ市的之时，陈教授却告诉了叔叔一件他实在是无能为力的事情。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报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