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生》绿水青山

24、阴谋

　　陈教授仍不肯收我做弟子，这似乎成了叔叔的心病，从前他还会说我不够努力，但现在他却开始抱怨陈教授为人太固执。
　　我的确足够努力，我每天都坚持练琴，颂谱，当然，除了我离家的那半个月之外。
　　我和陈教授基本上十天左右见一面，因上次离家没来，叔叔特意向他请了假。
　　这次来了，弹了几曲之后，他忽然想起来似的问我上次是出了什么事，我笑嘻嘻地跟他开玩笑：“教授，我最近长大了，你没发现吗？”
　　他点头笑道：“的确是长大了，今天进步不小啊！”
　　傍晚，叔叔到陈教授家里来接我，陈教授突然对叔叔说：“珊珊，这半个多月是不是吃什么灵丹妙药了？今天我听她弹的《阳关三叠》极富感情，曲中深沉的惜别之情表达得也非常到位，几段情绪的转折也很真挚，结尾更好，有充分的余音回味，我认为她现在完全可以再进一级。”
　　“是吗？”叔叔很高兴，忙问：“那做您的弟子应该够格了吧！”
　　“哎呀！老弟，你真是太心急了！”陈教授被叔叔逗乐了，他示意我停下来，说：“算了，我也不为难你们了，这丫头虽说资质愚钝，但总算有一个我很喜欢的优点，她学琴不为学而弹，完全是随性的爱好，缘分就是如此，无心插柳柳成荫，既然她如此爱琴，我收了她也无妨。”
　　叔叔更高兴了，激动地站起来要我赶紧拜师，我茫茫然问了句傻话：“怎么拜？”
　　那两人一听，齐声大笑，叔叔更是眼泪都笑出来了。
　　拜了师，敬了茶，叔叔带着我向陈奶奶汇报了这个好消息，陈奶奶高兴之余，一定要我们留下来吃晚饭，我和叔叔推辞不过，只好答应。
　　晚上回到家，叔叔抑制不住心中的喜悦，不但给郑志玲和韩素雅打了电话说了我的事，连陈锋和李岩等几个哥们儿都一一讲了。
　　挂了电话，他还兴奋地告诉我：“你陈锋叔叔年底回来，说要好好犒劳犒劳你，给你送一件大礼。”
　　我问他是什么，他含笑不语。
　　开学以后，我莫名其妙地成了大忙人。
　　原因有三。
　　一是，刘晓娜鼓动我参加了学校的音乐社，我作为陈教授的弟子，名头这么响亮，不参加怎么能行？二是，南南和林琛不知为何闹起了矛盾，林琛和南南都是那种极其高傲的性子，一旦矛盾加剧，谁也不服输，这样以来，我就成了中间人，不得不去给他们做调解；三是，何建辉频繁拉我去打乒乓球，课间，放学，只要能占据我的时间，他是在所不辞，连刘晓娜都嫉妒地怀疑，何建辉是不是看上我了。
　　这日子过得真是让我措手不及，连韩素雅进入我们家如入无人之境这样的事情也被我忽略了。
　　那天晚上的事件来得很突然，突然到，我以为的狂风暴雨都可能会有个预兆，可那天却完全没有任何预兆。
　　我写过作业之后，去洗手间净了手准备回卧室练琴，刚进了卧室，就听见外面的大门响了一声，我以为是叔叔回来了也就没在意。
　　哪知这时，推开卧室的门进来的人竟然是韩素雅！我发现她格外喜欢穿白色，这都到秋天了，今天她还穿了一件纯白的及膝半裙，难道她不嫌冷吗？
　　这个问题还没等我想明白，就被韩素雅搅合了。
　　“梁珊，你叔叔让我来替你收拾东西，让你去你姥爷家里住几天。”
　　“什么？”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冷笑道：“你别骗我了，叔叔才不会让我走，想让我走的人是你！”
　　想不到韩素雅竟弯腰笑了起来，她从包里掏出电话递给我：“打呀！给你叔叔打个电话问问，看我是不是在骗你。”
　　这话她说得非常自然，压根儿看不出有任何在说谎的迹象。
　　可往往越是高明的谎言越是不会让你看出来。
　　有那么一刻我还真的被她吓到了，我没敢接那个电话，我甚至害怕真的接了，我就是不想走也得走了。
　　韩素雅似是摸透了我的想法，她继续威胁我：“快收拾吧！别到时候，让大家更难看，让你更没脸，你不如就此趁你叔叔不在，悄悄离开，也免得大家见了伤心。”
　　我努力从她脸上看出些什么，但很可惜，她表现得天衣无缝。
　　我想了，她如果真是骗我，不会这么明目张胆，我真走了，叔叔问起来也是她的错。想来这一切难道是真的了？
　　想到此，我的心针扎似的一阵阵缩着疼。
　　我在她的注视下，默默地收拾衣物，书包，还有日常用品，我不得不认输，我承认我的确不如韩素雅，人家手段高杆儿收服了叔叔，我能有什么办法？
　　临出门前，韩素雅突然叫住我：“梁珊，你的琴忘了带走。”
　　我回头直视她，她这是在逼我，如果真的带走琴，那就意味着我永远不能再回来了。
　　我气得心痛如绞，愤然道：“我自己拿不动！”
　　韩素雅轻轻一笑：“没关系，我替你拿。”说完，她扭着腰进了卧室。
　　我怕她真的动了我的琴，急忙跟着跑了过去。
　　眼看韩素雅的手就要碰到琴匣，我心急如焚勃然大叫一声：“别动！”
　　但韩素雅并不听我的，她轻轻松松掂起琴匣，没等我靠近，举起手示意我：“站住！就站在哪儿！对！别动。”
　　“你想干什么？”呼吸有些困难，我预感要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韩素雅抬眼蔑视我：“你以为就你会弹琴？”她的手指摩挲着琴匣，那神情仿若在欣赏一款世间罕有的宝物。
　　也只堪堪一秒，她就忽然转了表情，那眼里凸显的怨恨是掩都掩不住，自言自语地喃喃道：“陈寓文，你有什么了不起！若不是你……我怎么……”
　　话还未说完，她猛地抬起了头。
　　这时，我听到了大门清脆的开锁声。
　　只见韩素雅放下琴匣飞快地把琴拿出来，先是扯乱了自己的头发和衣服，紧接着把琴高高举起，猛地砸向自己的大腿，一击而中之后，狠狠把琴往墙上一掷。
　　琴在撞到墙上的那一刹那，琴弦和琴身交叉断裂的声响瞬间撕裂了我的心，而后，那伤了的琴滚落在地发出了“咚”地一声巨大的闷响，受到冲击，翻了几个身之后，呼出了一连串呜咽一般地哀嚎。
　　韩素雅砸琴的整个过程快不过五秒钟，我根本就来不及反应，眼睁睁看着琴在我面前被生生地毁掉，可是我却无能为力。
　　我的琴，我的心血，我当做自己身体的一部分精心对待的一个生命，就这么被她给毁了！我不禁怒气冲天地上前一步，“啪”地一声就打在了她的脸上。
　　让我完全没想到的是，韩素雅不但没有还手，还捂着脸梨花带雨地对我哭诉道：“我到底哪里对不起你？你发这么大的火，何苦要摔琴？有什么你冲我来……呜……”
　　她这么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我完全被她搞糊涂了，不过，她摔了我的琴为什么要赖在我身上？
　　这个问题还不待我认真去想，就听到身后有人厉声问道：“怎么回事儿！你们在干什么！”
　　我猛地转过身，一见是叔叔回来了，正欲向他告韩素雅的状，却见韩素雅扑到叔叔的怀里哭诉：“志远……珊珊今天执意要离家出走，我怎么都劝不住，拦着她不让走，她还把琴都砸了……你看看我的脸……呜……我都被她打了……我不想活了我……呜……”
　　什么？她竟然这么说！她竟然如此颠倒黑白！她可够阴险的！
　　“叔叔！她胡说！琴是她砸的，她今天非要赶我走，她是故意诬陷我！你别听她的……”我为什么感觉自己说话这么无力？为什么现场就没有对我有利的证据？
　　这个女人太厉害了，她在使苦肉计，她纯粹是有预谋，有计划的要一招置我于死地！
　　“叔叔，真的不是我，是她砸了琴，我太生气才打她的！你别相信她……”我望着叔叔的眼睛，把所有的希望都压在了他身上，我希望他能够信任我，就如同我没有一次不相信他！
　　“志远，我的脸好疼啊……还有腿……我的腿也被砸到了……你快看看……”
　　叔叔从一进门的震惊愠怒到现在的面色铁青看不出任何想法，我反而比平时更害怕了，他不会真的认为都是我干的吧？！
　　果然，我的预感还是没一刻不准的，只听他一字一句地盯着我说：“梁珊，我对你很失望！真没想到你竟然会变成这样！你连自己喜欢了那么多年的琴都砸，你还有什么干不出来的？”
　　“什么？”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是我的叔叔说的话吗？
　　我的眼泪霎那间夺眶而出：“叔叔！你就是这么看我的？我为什么要砸自己的琴？我那么喜欢弹琴，我什么要那么做？”
　　还没等叔叔说什么，韩素雅突然就脸色苍白地倒在了地上，她摸着自己的大腿抽泣道：“志远……我不怪珊珊，你还是送我去医院吧，我的腿好疼啊……”
　　叔叔心疼地看了她一眼，猛地抬起头咬牙警告我：“你最好不要乱跑，等我回来再收拾你！”说完，弯腰把韩素雅一把抱了起来，匆匆离开了家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