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三章 ...
-
第二日，孙少平一大早就转醒，看了一眼旁边正在熟睡的金波，他轻轻下了床，跟金爸爸金妈妈拜了个早年，拜托金妈妈通知妹妹他先回去的消息，便沿着原路返回孙家。
大年初一的早上，街上人来人往，熙熙囔囔，众多男女老少穿着体面的衣服走街串巷，互相拜年。就连寒风也不忍心出来打扰这群喜笑颜开的人群，偷偷地躲在某个角落，时而不时突然出来瞅一下。
昨日散落在地的雪花也被人群踩得坑坑洼洼，雪白的地毯变得污黄，不少地方露出下边的泥土，鞋子踩过去，泥水四溅，新鞋子上沾了斑斑点点。众人也不介意，依旧满面春风，脸上洋溢着欢快的笑容，欢歌起舞，到处透着喜气洋洋的气息，仿佛是要把去年所有不尽如意的事情都忘掉一般。
一年之计在于春，果然没错。新的一年，新的期望。就如自己，再过一个多月，就要去原西县城高中上学了。
孙少平非常清楚，在这件事上孙爸爸的态度其实很犹豫。他已经五十多岁了，少年时代过度操劳并没有带来家庭的富康，反而落下一身的病，虽然还能继续干几年活，但终究日子不长了。他对大哥一直感到愧疚，亲眼看着十三岁的大哥毅然放弃继续深造的机会，返回家默默种田，担起家庭的全部重担。所以，孙爸爸想着他这个二儿子能够回乡分担大哥的负担。
他不是不愿意，孙少安的辛苦他看着眼里，记在心里。如果他事先不知道未来两三年内国家政局和政策的转变，他或许会因一时妇人之仁而答应父亲的请求，因为他是如此的热爱这个家庭，珍惜现在拥有的生活。从此兄弟二人，齐力断金，演绎一副兄友弟恭的好情景。只是，凡事没有如果，正如他穿越之初好长一段时间天天企盼着，如果自己穿回去，第一件事就是买张火车票回南方看望父母，第二件事就是好好地吃一顿，第三件事就是时刻保持清醒，因为他怕，眼睛一闭一睁，世界变了个样。
不过，大哥的支持倒是让孙少平感到非常惊讶。或许，因为残酷的生活给了他深刻的教训，有所失，有所感慨，方知人生哪些应该舍弃，哪些又是无论如何都要坚持住的。孙少平其实在心理上早已承认孙少安就是他的亲亲大哥。重生前他也是二十三岁，反观孙少安平时所作所为，他不得不承认，孙少安心性之沉稳，头脑之理智，非常人能比。否则，他当时也不会拒绝心爱女子润叶姐的追求吧。
“少平！”一道温润的声音打断孙少平的思绪。
“润叶姐，你回家了？”孙少平满脸惊讶地看着不远处朝着他走来、满脸笑容的田润叶。
“这是我的家，我的根也在这里，过年我当然要回来了。”田润叶抬头看着眼前高高瘦瘦的少年，一年不见，他又长高了不少。不知道他哥哥……
孙少平转眼瞧了瞧，才发现自己已经走到了田家崂。这是一个小山窝，土窑石窑，一排连着一排，挨家挨户，高低错落，层层叠叠。可能自己刚才想事情过于投入了吧，孙少平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呵呵，你今年要上高中啦？我在附近的城关小学教书，到时记得来找我。”田润叶笑着说道。
“嗯，到时候润叶姐可得好好地尽地主之谊。”孙少平开玩笑的说道。
“当然，我可是看着你长大的。不知道你哥……”
“润叶姐是要找我哥吗？哥哥这个时候应该和父亲去田地里干活了，要不润叶姐我带你过去吧。”孙少平积极地说道。好吧，他是想把哥哥和善解人意的润叶姐凑成一对。
“我……”润叶刚想回答，未料，田润生从窑洞里探出头，高声喊道：“姐，爸叫你回去吃饭。”
“好咧。”润叶应了弟弟一声，转身对孙少平说道：“我应该知道他在哪里干活，等会儿我自己过去找他。少平，要不和我们一起吃顿便饭？”
“不了，我还得回家煮饭给两个小孩子吃。润叶姐，我先回去了。”孙少平赶紧推辞，跟润叶姐挥了挥手，转身就跑了。天知道他多么不想见到她爸田福堂那黑森森的面孔。
回到家，果然孙爸爸和大哥都出去干活了。孙少平叹了一口气，对于其他人来说，大年初一也许意味着难得的休息与放松，但是对于同祖祖辈辈一样扎根于田地的父亲来说，大年初一则意味着他们有了一天空闲的时间，可以去料理自家田地。父亲既然出去干活，哥哥当然要跟着去。
孙少平胡乱喝了一碗高粱黑豆稀饭，喂了两头猪，又伺候一老一小吃了饭。待万事完毕，他寻思着润叶姐一会儿找哥哥的话，那田地里的活儿不就落下来了？于是他提着一根铁锨，往半山坡走去。
果然，自家田地里只有父亲辛勤劳作的身影。孙少平也没吭声，直接拿起铁锨开始翻地。现在这个年代，牛可是稀罕动物，而且归大队所有。所以，田地里所有的活儿，都是农民靠着双手一点点地完成的。
孙少平想，上了高中之后，以后自己帮忙干活的时间会越来越少，现在还是抓把劲吧。况且过了春节，开春就要到了，父亲可能是准备种些小麦之类的作物。
天开始模模糊糊地黑起来，山脚下部分乡村小屋也点起了灯火，像是点缀浩瀚星空的点点闪星，煞是好看。
傍晚，孙少平收工回家，发现哥哥正坐在炕上对着几张纸一阵傻笑。孙少平瞅了一眼，赫然是大队里的一些文件资料，看来大哥的心思不在这上面啊，忙打趣道：“哥哥，发春了？”
孙少安转过身，平静无波地看了他一眼。
“切！”孙少平偷笑两声，心里骂道假正经，装什么装，开心就显露出来呗，笨哥哥。看来这次大哥与润叶姐的谈话很和谐？
那么那些不中听的话自己还要说吗？孙少平脚步顿了一顿，半晌，直视着大哥深邃的眼睛，缓缓说道：“大哥，是喜欢润叶姐吧？”
孙少安身体微僵，眼中有流光闪过，没有说话。
“大哥，弟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感觉，如果没有和你在一起，润叶姐会……过得很辛苦的。”是的，她会过得非常辛苦。前两年独自一人默默悼念着逝去的爱情，后来被父母亲戚逼婚，努力嫁给一个不爱的人，又是分居了两三年。虽然最终她还是和她丈夫在一起，但是与之同时，他们都付出了惨痛的代价。润叶姐付出了青春，而徐向前付出了一条腿。
***
时间就这样悄悄地过去了，转眼间已到二月下旬了，高中开学之期即将到了。天空还是灰蒙蒙的一片，时而降落细濛濛的雨丝，夹带着一星半点的雪花，纷纷淋淋地向大地上飘洒着。
距离上次与大哥非常正经的谈话已经一个多月了。这期间大哥还是往常那副模样，处理好家里和大队里的活儿，但有心的他还是注意到，大哥比往常沉默许多。显然，大哥听进去他说的那几句话，他也是在思考吧，思考着他和润叶姐可能的未来。
其实，在孙少平的心里，他是迫切希望大哥和润叶姐能有个好的结局。这样子的话，他至少还有点生存下去的决心。因为，他的存在，多多少少能改变这个虚拟的世界。
“少平！”
孙少平跑出大门，一瞧就乐了。只见金波正骑着一辆崭新的自行车绕着他家的小院转圈圈，边骑边囔囔，“这车帅不帅？”
“你咋选了红色？敢违背毛先生的话了？”绚丽的红色，在现代倒是常见，无论是汽车还是衣服，甚至不少男生对红色的T恤情有独钟，硬是穿出张扬肆意的味道。倒是七十年代，大街小巷一望过去，无论是街上的人群，还是周边的店铺，都是较为朴素的颜色。毛先生曾经说过，我们要保持艰苦朴素的作风。这句话倒是在这个阶段得到了很好的发扬。
“红玫瑰，红玫瑰你懂不懂？”金波气急败坏地反驳道。
“你给它取的名字？”孙少平指着自行车，好笑地看着金波。
金波白皙的脸马上羞红，“我这不最近看了一本书，书上说红玫瑰代表如火如荼的青春，我就觉得挺中听的。”
“嗯，倒是本好书，”孙少平点点头，“你在哪里看到的，我也去瞧一瞧，或许就如你这般开窍了？”
“这、这……”金波满脸通红，不知是被气的还是羞的，他转身开了“红玫瑰”牌自行车走远，连个招呼都不跟孙少平说。
他是恼羞成怒了吧？哈哈，孙少平深深觉得，自己真是个以欺负小孩为乐的坏人。
三天后，金波还是准时地出现在孙少平家门口，两人身上都驮了一个包，金波的包稍微大些，带了一两套换洗的衣服、一些干粮还有几块钱。孙少平的行李包里边带的东西和金波的差不多，只是钱数变少了，只有几毛钱。
在亲人的热切展望中，孙少平和金波欢欢喜喜地朝着县高中骑去，奔向未知的旅程。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三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