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辅·前篇》F.L.Y.young

43、莫邪（1）

　　西哲在玄昼停留了几日，精疲力竭地处理完所有他不在期间积累下来的奏折，并且恢复了大部分灵力后，就回到了南桐岛。临走前，舜帝叮嘱他一定要在与潘海开战之前带着北释回来。另外，为了西哲不再被挡在门外，舜帝特意召开了一次玄昼高层官员的会议，将西哲“介绍”给他们。见到长大后的西哲，大多数人都是一脸震惊，明显不太相信。毕竟，星辅很少在这么小的时候就去寻意，当初西贤寻意时已经年逾三十，所以从外表上看变化不大。不过，舜帝也没有说他是去寻意了，只是说西哲因为为了此次与潘海的事情，消耗了过多的灵力，机体的自我保护功能让他变成了这样而已。
　　回到南桐岛的时候，西哲因为施用意时空的次数较少，还没有完全掌握，一不小心就转移到了虚海里，离南桐岛还有说少不算少、说多也不算多的距离，因为灵力没有恢复完全就急着来见北释，西哲在坠入虚海中时所剩力量竟然连施展护御印都有些困难，直到了这个时候，他才明白有充足的灵力是多么重要。
　　正在西哲快要支撑不住、就差一点就要到南桐岛时，北释骑着在虚海之中状态下的鲲鹏出现了。似乎是为了惩罚西哲的莽撞，在将在虚海里游了一回泳、浑身湿透、狼狈不堪的他拉到鲲鹏背上后，北释沉着脸一把扯下自己的头巾，然后使劲地擦拭着他的头发的举动让他急忙小心翼翼地道歉。而她偏过头去，在一整天都没和他说过话。
　　在第二天，这种情况终于有所好转。当早晨西哲推开木门的时候，望见坐在礁石上听海的北释的背影，心中像是被阳光填满了一样。
　　“醒了？”北释的声音轻轻地传来。西哲一愣，急忙应了一声。“以后你要是再这么不注意，我就再不理你了。”像小孩子闹脾气一般地，她信誓旦旦地道，这倒是把西哲逗乐了。
　　两人都忙了有好长一段时间了，特别是北释，写信都写到胳膊疼了，手臂更是到了不能被什么碰到的地步。此时他们终有时间闲聊，她自然要将自己所想尽数道出。
　　“这把剑一定会胜过干将的。”北释笃定地道。
　　西哲听后，明白北释的意思是舜帝定会取得胜利，只是碍于以前的身份，没有说出口。
　　“听起来，也像是在说你和我。”整理了一下北释凌乱在头巾外的发丝，顺手将她接在怀里，抵消掉一些海风的寒冷，西哲继续道：“我们同为星辅，却已经不仅仅是星辅。星辅的职责接天纲就只有预言、辅佐君王这两项，而我们还遇到了这些与众不同，而且如此有趣的事。这是，星辅职责以外，职责以内事。”
　　北释闻言，将注视着虚海的目光收回，投向身边的他，虽然仍是看不见，但却无比认真地望着他。过了许久后，她缓缓地绽开那淡淡的，倾国倾城的突颜，“这世界上最了解我的人，是你。”在西哲快要听清自己的心跳声时，她又道：“其实，我最近一直在想，为什么我要遇上如此多的苦难。可是到了最后，你知道我得到的答案是什么吗？”
　　“是什么？”他顺着她的话问道。
　　“这是一个没有答案的答案，既然已经过去了，就没有再改变的可能，那么就让它成为日后可供给捡拾的回忆。因为我已经拥有现在，这已经足够了。正是因为品尝过那样的苦难，我才会明白现今的可贵。我原来以为因为自己是星辅，所以要倾尽全力，让百姓幸姓、黎民不饥不寒，衣帛食肉，若是没有达到便是我的错误。可现在想起来，将所有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的我也挺傻。那些只知道将苦难当作外衣背负在身上的人与以前的我一样，其实真心里未必能够发觉自己只希望求得别人的怜悯与同情。”
　　西哲挑挑眉，没说什么，但他知道北释言重了，她并不是那样的人，至少绝大部分不是。
　　北释接着道：“可事实上，我真正想要的，别人不能给我，更不能给黎民百姓们，那些只为自己流过的泪水只能说是自艾自怜，而为他人流过的泪水才算是成长。绍卿与我不同，他只是将苦难当作回忆，也许在触碰那些回忆时会感觉到疼痛、会流血，但他也能勇敢面对。也正是因为他卸下了表面上的苦难，所以那磨灭不去的阅历回馈给他沧桑，那才是值得敬畏的苦难。所以，我也决定放下了，今后的我，只是释岚，为自己存在的我。因为我已经尽力过，我无怨无悔。实际上，就这个问题，相泽、你还有绍卿都开导过我，可是我到了现在才明白……北释又笑起来，却没有自嘲的味道，那模样与十六七岁的少女无异。但是她不知道的是，其实在此之前，他有也这个困惑。现在，他想，他能懂得老师话中的绝大部分了。
　　“可是最珍贵的是过程，不是吗？”北释依旧像是在自言自语地道：“正如我们不相信宿命，不相信命运既已注定，所以才不断预言着不远的未来，并且去努力改变它。有些事情若是在事先就知道，许久以后那已经注定结局，也许就会放弃努力，害怕继续前进，去面对已知的结果。这是在历尽了这么多这么多之后，我们作为星辅领悟的所有，这也是职任之外，职责之内的获知呢。可惜，我现在已经在这个职位上了……”
　　“如果，我是说如果，”西哲搂着北释的手收紧了些，这回他是真的听见了自己了心跳声。“如果你的名字还能有星辅这两个字，我的意思是……你愿意当星辅妃吗？做我的西星辅妃……好吗？”星辅妃、星辅侯是四国星辅婚后，大家对其配偶的称呼。作为星辅的妻子或丈夫，他们要与配偶一起担起天之辅的重任，与星辅不同的只是没有预言能力而已。
　　闻言，北释脸上的笑容转变为惊侘，愣了一会儿后随即转过头去，那长长的，细密的，卷曲的睫毛因她低头的娇羞，在眼下映上一层阴影。在两人之间的是清晰可闻的心跳声。
　　“我……”北释的声音被虚海绵绵不断的潮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