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辅·前篇》F.L.Y.young

31、相遇（1）

　　再次恢复意识时，迎接北释的是难以忍受的灼热——她被束灵索缚着双手以高举过头的姿势吊起，火焰像巨兽张开的等待食物的大口，贪婪的火舌舔舐着她的裙摆。当她仔细看时，却被浓烟掩住了视线，只隐约看到身后由木头架起的高台——那些人似乎是爬上高台将她吊起来。如果木架烧榻了，她就会直接掉进火坑里。而从不断变浓变黑、变得更呛的烟来看，下面似乎还在不断添加木料和油——真是做事做到绝。
　　远处亮着的火把像是野兽在黑暗中睁开的眼睛，一闪一闪，等待着将她撕扯成碎片。
　　在逐渐恢复的感觉中，北释首先注意到的就是浑身弥漫着中了死魂之毒后的疼痛感还有虚弱感，而且右肩上一片湿热——伤口开裂了。
　　似乎这一次是真的要……
　　忽然，空中不寻常的气波劲让她燃起了最后的希望——
　　“西哲，我在这里！……”被一口黑烟呛了一个正着，她下半句的“救我”就咽在了被烟薰的疼痛不已的咽喉中。可这二字其实却只是她心中一闪而过的念头，一是以北释的性格，是不会轻易开口求救的，再是她的梦境，那个与现实几乎一模一样的预知梦……
　　今日，她大限已至。
　　下一刻，就像黑夜如潮水般退去，眼前只剩下的白色，北释已分不清那是什么样的白，像是如幕帘，也像是风息，更像是最初时覆盖地面的雪。身体一轻，她被解救下来，来者将她护在怀中，温热的掌心覆住她的眼睛。“别看，不用怕。我在。”
　　意识又模糊起来，像是糨糊灌顶，疼痛在朦胧中远去，呼吸间有那清纯的，只属于风的气息。“你是……”
　　“西哲”，来者接话道。
　　“相泽，还有三份……名单……”
　　话音被一阵嗑血声替代，西哲眉头狠狠地皱了起来，当注意到她右肩上因为穿着黑色的衣服而不太明显的、却已将他护住她的手刹那间染红的血迹，他心中一滞，脱下斗篷轻柔地罩在北释身上。片刻间，那白色上衣已染就了一片鲜艳浓稠的血红，深深浅浅、浓浓淡淡，昭示着生命的流却。西哲见此，则是更加小心地将她护在怀中，但手掌始终覆在她的眼睛上，“不必再言，我已由预言得知一切。你休息一会儿吧……”
　　见怀中受尽折磨的女孩的双唇翕动了一下，终又闭上，天鹅绒般触感的睫毛自掌心划过，他知道——她又晕过去了。眼神向下方一扫，那凌厉之色与她温柔护着北释的小心翼翼明明是截然相反，但在下面仰望的人看来却是那样和谐。他是动了真火，繇帝欺人太甚，而下面这些助纣为虐的人更是丧尽天良，对一个小女孩都能下手，更别说她——北释，还是仅次于皇帝的天之辅！在得知了她的身份之后竟然还敢下手，那他们还有什么做不了的！而且，最不可原谅的是，他们竞选在神庙内，将星辅处以火刑这等血光之灾，还有繇帝欠舜帝的债……
　　“受死！”因抿紧而棱角分明的唇角吐出同样锋利的赦命，西哲站在木架的最高处，在那根曾吊着北释的木条上，他向下面那些丧失灵魂的行尸们望去。风息卷起火浪，像奔腾的千军万马，扑向已经没有生存意义的灵魂已死之人，那火像是一团团、一簇簇烈焰生长而成的地狱红莲，在他的脚下绽放姿生，焚烧尘灰。他蓝色的眼睛里映出火光，橙红色的发丝被映照成火一样的列焰赤红，他与他的愤怒，像是从地府而来。
　　而这恐怖的景象只有一刻而已。下一刻，供堂内的烛火募然一晃，复又归于平静，一阵飓风刮过，灭了火种，散了尘灰。
　　如水的月光下，只有他与北释，是还存在着的。斗篷轻软的白色布料在风中扬扬落落，如他此刻的心情，而不久之后，剩下的就只有月了。
　　******
　　时间去得久了，她也忘记了年华的流逝。再睁开眼时，迎接她的竟是另一双像是沉淀了世间所有蓝的眼瞳，还有那如朝霞般的发色。醒来，竟然美好得像是进入了下一个她所期望的梦境。可是，她从一开始就知道，她是不可能拥有寻常梦境的人。她的梦境里，没有自己，没有为什么，有的只是与生俱来的责任与使命。特殊的联系与直觉让她问道——
　　“汝何人？”见眼前的人不回话，她又道：“吾乃北星辅释，汝何人？”
　　“西星辅哲。”他道，不知是一语成谶还是怎的，他们的羁绊倾刻间达成。
　　“我有一个提议——我救你出来，你给我提供北繇帝不配为四王的证据。”
　　那时，她不知怎的，竟是同意了，其实就算他不救他，她也……如果，背叛曾经背叛过自己的人，那她与背叛之人有何区别呢？到底是是她太渴望自由，还是……他们之间的羁绊太深……眼前的人为什么说服了她？她不知道……也许，西哲自己，也不知道。
　　北释望着那只属于天空的天蓝色，忽地记起——这是记忆，那么，现在，她身处何处？是生是死？没等她明白过来，眼前像是突然陷入无限黑暗之中，再看不见任何事物。可她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也不知为何，只想尽力伸出手去，抓住那已逝的影像，那纯净的、方才梦中的天蓝色。
　　“哗啦”一声，指尖处传来的冰凉触感和敏锐的听觉告诉北释，她身在水中。随之而来的感觉是疼痛和眩晕，她方才的动作牵到了肩伤，而灼热感让她知道自己不仅精神力耗空，而且还发烧了。可是，眼前依旧一片黑暗——一滴冷汁顺着她的脸颊滑下。
　　发觉自己坐在水中突起的、坚硬的岩石类似物上，北释摸索着、尽力支撑着脚下软绵绵轻飘飘、而头上却像灌了铅似的、沉重的身体缓缓站起，稍微尝试了一下运起力量，却发现自己因为过于虚弱，星辅的本能让她断绝了与外界气息的联系。她只得颓然地放弃了。她刚往前探了几步，就被不明物拌倒，眼见着快要摔倒时，身体却被什么东西托起，缓缓飘浮在水面上，那东西似乎是个气泡，软绵绵的，极有弹性，但是她无法从中出去。她一怔，风之护御印？西哲？那么，她确实还活着？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