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辅·前篇》F.L.Y.young

29、相泽（2）

　　“这！”相泽望着自己手中的现实，说不出话来。
　　“这是我方才在城主府内得到的。”北释道，“原来我也不信自己的预言的，可这是事实。”
　　“城主府内怎么会……”
　　“城主府里今日的来客，是刘国派来递交结盟出的使者，这里离祁国边境最近使者在此出现，也不是什么说不能的事。”
　　“你要将这东西托付给谁？”相泽像是放下一切，沉默许久后道。
　　“西方白虎之国玄昼西舜帝，他是最合适的人选。”
　　“那么交给他之后呢，你打算如何？”见北释没有回答，相泽又问道，“没有考虑过吗？”
　　她摇头：“不，是不敢考虑，将那东西交给他后，我的任务就完成了。我身为天之辅的责任到此为止。”
　　相泽无声地笑了：“就算被自己所效忠的人背叛到如此地步，你也没有考虑反叛吗？”
　　“如此的话，我与他有何不同？”
　　“不错，你的这一席话让我确定，这件东西交给你，是托付对了人，可是你错了。你的责任没有完，只要你还是北星辅，槃海还未灭国一天，你的责任就不会结束。”而这一次，北释只是看着他，他也没有说话，留给她足够的时间去思考责任二字的含义。
　　“我选择相信你。我身上有的，是所有贪污官员的名单及贪污数额，还有请求陛下讨伐贪官狗吏的请愿书。如此一来，证据就全了，我的任务也就完成了。接下来的，就拜托星辅殿下了。”相泽忽然背过身去，拔下散乱的头发上的簪子，板开，吞下藏于其中的一颗药丸，然后解开上衣，裸露上身，没等北释询问，他道，“名单在我背上，你快……抄下来……”
　　说着说着，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气息越来越弱，北释察觉不对，冲上前去，硬是将他的身体扮过来对着自己，却见这一会儿时间，相泽的脸竟然散发出青白色，而嘴唇更是变成了深紫色！
　　“你怎么了？你刚才吃了什么？毒？！”而此时相泽已经倒下，北释赶紧扶着他半蹲在地上。恐惧像潮水，一波一波地涌上来，将她的理智一点点地淹没。
　　“现真散……不吃那个的话，字是不会……显现出来……的……”嘴角有血流下，相泽身上发冷，唯有背部滚烫，触手一片湿润，却发现他的背部皮下已渗出血来！然而，一行行暗红色发黑的小字却也逐渐显现出来。但北释却顾不得抄录，“相泽，你怎么了！你会死吗？”
　　现真散？那果真是毒了？北释不知道若是用相泽有毒的血水来施展意治愈是否会适得其反。而且，刚才就已经动用过意的疲惫精神力以及全身力量抽空的不适感，让她没有再次施展意治愈的把握。因为星辅的灵力是有自我保护的功能的，在力量不能胜任的情况下，灵力会自行切断，阻止星辅动用燃咒、或是其它伤害自身的举动。
　　她的心里不禁暗自后悔，后悔不该用意来证明自己的身份，可是除此之外还有什么方法她确实也想不出来。信物什么的全都在安粼的往星楼星辅宫里，别说信物了，她身上连钱都没有！
　　内心慌乱之下，她已然忘记了供堂外的水池。眼见着相泽的情况越来越坏，眼睛越来越暗，她顾不得许多，正抬手准备动用力量，可这时却被相泽死死地抓住手腕：“你不能死！你死了……我就是，白白地……牺牲了！”
　　“谁说我会死？”她的声音明显在颤抖着，因为她记起了那个梦境。
　　又是一阵猛烈的咳血，但相泽始终没有放开北释的手腕。
　　见他这个样子，狠狠地咬牙，道：“你真是自私！那就不许死！听见没有！我以星辅的身份命令你——不许死！”
　　相泽闭上眼睛淡淡地笑了：“抱歉，让你看见……本是想让陛下……出兵的……死谏……”血从口中像泉水一样涌出，北释想使用意，却奈何一丝力量都没有，只好低声道，“别说话了，不许死！你想让我自责一辈子吗？！”
　　“抱歉，这个写字的……药水让……我只有……三个月的时间……但是我知道，自己在三个月内，到、到不了朔方……善用它，我也算……对得住……朴售……大人……了！”
　　气息断绝，头无力地垂下，就算再不愿承认，可北释从生命气息的消逝还是知道……
　　他死了……相泽死了……他在她面前死了？！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她领悟了意，却还是同样的结局！她是为了不再有人死亡才领悟治愈之意的，可是这一次她依旧没能救活任何人！而且是眼睁睁地看着一个明知死亡、却还是赴死的人离去了！那么，她是为了什么而存在的。为了什么啊？谁来告诉她……
　　身为星辅，被他人囚禁起来，利用只有星辅才能拥有的力量去预言职责之外的未知，这本就违背了天辅之职。北释不否认自己在达成与西哲的约定后可能就会隐居起来，等待死亡，并且在隐居的时间里能救多少人就救多少人，无论是用意还是其它的，她要尽可能地将自己欠这些黎民百姓的还回去，即使知道那可能是一生都还不清的。她身为星辅的职责已经完了！她预见了自己的死亡却没有预见下一位星辅！槃海，真的要……不复存在了……可是为什么！星辅没做得尽职尽责，可这已经无力挽回了，而且她并没有错！可是，为什么在挽救生命上，她每一次都无能为力！这样一个简单的愿望啊……谁来告诉她为什么？！
　　忽然，北释的目光骤然一凝，猛然回头向神像后望去，虽然她的眼神是凌厉的，但眼底却涌动着惊恐、不安还有——无可置信。用从神像后传来的气息……
　　“啪啪啪……”寂静的供堂里突然响起刺耳的掌声让北释的瞳孔一缩，在她凝神注视下，自神像后，黑紫色的雾气逐渐扩散开来，而从雾气中首先是出来的正是那个方才鼓掌的人。那个人北释也认得，他是这里的城主郈梓彧。她在会见相泽之前去了一趟城主府，取走刚才她给相泽证明自己所言不虚的两样物证。不过她记得清楚，在离开之前，确实是将这位城主大人敲晕了的。她的心中忽然涌起一种不好的感觉……恐怕是——中计了！
　　而郈梓彧方才拍合起的双手还得意地悬在空中，像是在炫耀他的胜利。而对于北释来说，他只是一个跳梁的小丑而已，她继续盯着隐藏在神像后的幕后黑手，“鬼魈，你还活着呀。既然你在这里，那就出来。让手下过来有什么意思？”
　　“出来以后等着你杀吗？”郈梓彧问道，然后他又拍拍手，于是自紫黑色雾气里又走出一排又一排的官兵，而供堂外也传来整齐的脚步声。可北释依旧对包围视而不见，充耳不闻。“郈城主，我没在问你，况且我要是杀人不眨眼之人，方才在城主府时，你也别想活命。叫鬼魈出来，我有话要问！”
　　郈梓彧一怔，随即大怒，什么时候有人敢如此对他说话了？！简直是无礼至极！要知道，他在这里是城主，城中的大小事务全该他负责，而手下哪一个不是对他恭恭敬敬的？除非是朔方的钦差大臣亲临，不然在这里，他就当自己是帝王了。因为之前他并不知道北释的身份，而方才在鬼魈制造的黑暗里偷听她与相泽的谈话时，他才知晓这个还不到他年龄三分之一的女孩的真实身份，不过，既然她是繇帝想杀的人，她是什么身份对郈梓彧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正当郈梓彧准备叫人拿下眼前才十一二岁就出言不逊的小姑娘时，一个异常苍老的声音自背后传出，“繇王陛下给我的赦命是杀死你，这是最后的命令，所以我……”
　　“不惜使用燃咒，耗尽生命也要达成吗？”望着被人搀扶着出来，竟然已经是回光返照状态的鬼魈，心中的一部分愤怒被惋惜和慨叹取代。
　　“是，繇王陛下是我唯一效忠的君王。”鬼魈的回答竟依旧是这一句话。
　　“可惜，”北释灼灼的目光退去，只是平静地望着那个将死之人，而对面的郈梓彧却以一幅怜悯的表情注视着她：“你也可惜，因为你也就要死了，剩下的就由我来讲吧……”
　　“无非是利用我追回名单，顺便杀人灭口。”北释冷冷一笑，心中了然。
　　“不仅如此哦，星辅殿下，我们在几天前就杀掉了接应相泽的人，故意放走你们，让你到城主府抢走另两份文书，并且在相泽来此之前就在鬼魈大人帮助下，设下埋伏哦！”
　　“预言？不可能！星辅不能预言星辅！而且鬼魈你已经不再是星辅，没有预言之力……”
　　“我可以预言你身边的人，通过他们来推测你。而且，东星辅瑜并未得到我全部的力量传承，再加上燃尽所有的生命让我可以与你抗衡，北释，我承认，你是我见过的最具天赋的星辅……我一直以为自己才是最强的，不过你竟然让我连生命，都赔在了这一场赌博上……不过，为了繇王大人……这是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