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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相泽(1) ...

  •   玄武神庙是槃海内每座城池都必设的供奉之所,以供每年的圣临日祭祀求福免灾之用,平时是不能随便出入的。追捕相泽的人自然会在搜遍全城确认无人后再来此打扰。
      端跪于供堂内,相泽垂首,低声念道:“草民无意冒犯,肯请玄武神冕庇佑,保我完成此救国救民之举。请玄武冕下恕罪,助我一臂之力,救救百姓,救救槃海……”
      “我就是玄武冕下派来助你的人。”供堂外的水池中,北释缓缓从池中的阶梯走上来,而月忽然于此刻走出阴云,将银亮的流絮撒下,像是在迎接这来自天宫的使者。在月光中,北释灰色朴素的衣裙虽然湿透,可在月色作纱、星光作景的夜色中,竟惊人地反射出神圣与富贵,已没有斗笠下灰纱摭掩的脸庞上有水珠滑下,可那水珠还不如她的眼睛明亮,那琥珀如同神手中的明珠一般璀璨,还有那倾国倾城的容貌,无一不让相泽误以为天仙下凡。
      缓缓走入供堂之中,而在供堂的烛光映照下,相泽才发现她的衣衫早已干透。站到相泽旁边,面对玄武龟蛇檀木镏金雕像,北释右脚脚尖后撤,单膝跪下,右手负在双手叠于左膝上,额头抵于手背,行礼。
      相泽一愣,这个礼数!她没有双膝跪下,那就代表……难道她是——
      站起身来,她道:“我需要你的帮助,你身上有我需要的东西。”今日第三次,北释重复这句话。
      “什么东西?”这样的对话让相泽立即警惕起来,“我确实欠你一个人情,但是我会以别的方式回报,如果你想要这件东西,那么请回,如果你硬要抢,就算我死了,你也抢不走。”
      “我不会去抢的。你身上有很重的血腥味,可见你是不惜一切代价地在保护那东西。”视线从玄武神像上收回,北释认真地望着相泽的眼睛道:“为什么你不和我一起将那件东西交到会保管好它、并发挥其应有作用的人手中呢?”她决定用方才他欠下的人情,赌一把。
      “你到底是谁派来的?你认为能好好使用这东西的人是谁?”相泽问道,依然没有消除对她的警惕感。
      “我不是受任何人的命令来此的。我们的相遇看上去确实挺偶然,但这却是命运的必然。如果真的要说什么,我只能告诉你这是天给我的责任。而且我可以确定的是,虽然我不清楚那件东西是什么,但在当世只有一人能发挥它的作用……”
      “你不知道我身上的东西是什么?!”相泽惊声道:“你和繇王陛下是什么关系?”
      “你刚才不是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了吗?”
      “不可能!星辅殿下才十二岁,你竟敢冒充……”
      “要真是冒充,就会找一个十二岁的孩子来,不是吗?我使用燃咒的事只有两人知道,我想,你大概知道什么是燃咒吧!只要是会一些运气之术的人应该都或多或少地了解一点。”
      “给我证明!”
      “你没有资格怀疑我!”
      “那让我怎样相信你!”
      供堂内忽然有风涌入,让长信奉烛上千年不灭的火苗晃动了几下,在那火光温暖不了的黑暗中,暗自涌动的气息在颤抖。
      北释居高临下地望着跪坐于神像前的相泽,及膝的长发扬扬落落着愤怒、悲哀与无奈。许久,她缓缓地抬手,指尖指着相泽的心脏,那威严的气势让他不能动弹半分。双唇轻启,她道:“治愈。”瞬间,力量抽空的感觉让她膝盖一软,却硬是挺自背脊没让自己倒下去。而相泽震惊地看着她——那样精纯的水之力量,不可能有假!身上的疼痛感刹那间消失,让他甚至怀疑自己的感觉是否失去。“你……真的是北星辅释?”
      更加严厉的目光让他磕头谢罪:“臣若有冒犯之处,请见谅。但如果殿下是星辅,但这东西就更不能交给您了。”
      “为何?”冷厉的声音散发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气势,让相泽不再怀疑她的身份,但此时他却站起,身高的优势让他俯视北释:“因为您不配!”
      “我不配?!”更加凌厉的气势像刀刃一样刮出,但相泽却硬是没后退半步。
      “你说我不配!”
      “是。”他艰难地挤出这个字音,却发现因身压制着他的精神力去得如同来时一般快。
      “那东西,你是要交给繇王吧?”
      “你竞敢直呼陛下名讳!”
      “他不会帮你的!因为槃海如今的局面,就是他自己造成的!你千辛万苦地到朔方去,得到的只会是一杯鸠酒!”
      “怎么可能!明明是你无心预言,不理朝政,陛下才决断错误……”
      “谁这么说?!”
      “全槃海线的人都这么说!”相泽怒斥出声后却发现情况不对,因为北释并没有极力地辩驳,而是瞪大了眼睛,满眼不可置信地望着他。但是那因充斥了愤怒,怀疑而闪亮起来的眼眸却在他没能反应过来的突然间暗了下去,之前的种种化为凄凉。她突然别开头去,那神手中的明珠里,像是盈满了清水,将逸未出。她转过身去走到神像前,缓缓地、痛声地道:“我无心预言,我不理朝政,全槃海的百姓都这样认为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她忽然笑起来,声音听起来竟然都已经变了调。而那笑声中的凄凉,让相泽以为她是疯了。为什么,他会觉得反倒是自己错了呢?
      北释的声音骤然转冷,“玄武冕下,这样的一个怎配让你庇佑,成为槃海线海君主!”然后她猛然回过身来,直视相泽,“好一个散播的谣言啊,你们竟然全都信了!那我所受的五年的一切又都是为了谁?!相泽,你既然如此信任繇王,那好!我就让你看看他到底是怎样的人!”
      她踏出一大步,“既然如你所说,繇王是决断错误才导致如今局面。那么,他为何又不补救?”没结相泽说话的机会,再次踏出一步,将面前敢对她无礼的射士逼退一步,“别用‘出兵就会引起槃海与属国之间战争’这种从朔方散发出来的借口!以四国之一、北之槃海的实力,十几个属国加起来都不足以抗衡!而且,”又是一大步踏出,“为何现在贪官众多,官员更叠不断?你可知道那些被杀贪官手里的、从百姓和其他官员手中搜刮来的粮食和钱财,最终流向了哪里?做什么用去了?”
      相泽突然浑身一冷,几乎要发抖起来。已经隐约地感到了不对劲,却不敢承认,而且他也没有说话的机会。
      “在什么地方,什么东西最耗钱?”北释不容置疑地问道,这一次她给了他思考和回答的时间。
      “朔方的军队?”声音发硬,相泽不得不说出那呼之欲出的答案,那个他不愿意承认的答案,那个可以毁去他一切的希望与努力的答案。
      “是啊!”她更加走近他,而他退得更狠,“那你知道,那些军队去了哪里吗?”
      “那些?”他的背脊开始发寒。她像是在欣赏他一步步地发现自己被最信任的人背叛的苦楚。“五十万人,如此众多士兵到哪里都会引起骚动的,所以只能小股行动。”
      “不断增加的边防军?”他问道,那话像不是他自己说的一样。
      “他们可不是去驻防的,仔细注意就会发现,在边境驻守的人一点都没变。那些军队去属国了,那是给那些想扩张领土的属国君主的援军,如此,他就可以让四国所属皆陷入混乱之中了。然后,他趁乱而起,就可以起兵夺四王共主天尊之位了。”
      相泽突然站住,不再后退,他的身后是门槛:“你有什么证据?”“
      “你自己看吧!”北释怒声道。水之印张开,砸到他胸前的是一份北属国祁君主刘愚与繇帝联盟的契约书,繇帝以祁国助他造乱为条件,答应借刘王十万人的军队。契约书上盖着两国玉玺,不可能有假。而另一份文件,是调用边境军队以及从贪官处缴获的钱财的手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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