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觉夜凉》白月尘

2、无意

　　明明是夜晚，醉芳楼里却是亮堂的跟白天一样。
　　也是，不亮堂些又如何做生意？或许，亮与不亮根本没区别。
　　幽幽冉冉的熏香在其中萦绕，让人禁不住去挂一张牌子，好赴一趟巫山，放放身体里的热气。
　　几乎处处的院落都充满秽声浪语，女子们大胆地露着雪白的身体，面颊上泛起一阵阵红潮。同时，纤细的手熟捻地摸进了客人们散落在一旁的衣物，满意地翻找出几块碎银子。
　　不过那一处庭院，也不知是因为偏僻了些，倒是听不见一丝一毫的声响，只有隐隐的谈话声在四周回荡着。
　　说是谈话，似乎又不大像，仔细听的话，多话的一方的声音较为柔媚，也带着十分的阿谀奉承。
　　“落花亭在北月国的势力都是您的了，大人……”果不其然，房中是有一名女子。同样眼神里带着谄媚，带着放荡，却暗暗流露着憎恨和怒火，“天色已晚，大人不如留宿一晚如何？今天玥儿也是您的了，玥儿保管让大人舒舒服服的……”
　　刚刚还紧紧攥成拳的柔萸此时慢慢在南宫霖身上移动着，玥儿眨着含水般的眸子，嘴角噙着妩媚的笑容。
　　“太假了。”南宫霖毫不领情，一掌拍掉玥儿不安分的手。
　　普通人看来，这不过是随手一拂，却能让她脸色一变，惶恐地往后一连退了好几步。
　　“你还有点用。”南宫霖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带着刻骨的寒意与轻蔑。下一秒，他回头，收好了还带着未干墨迹的签约，便起身推门而出。
　　“啪”的一声门响示意着那人已经走出房间，一时间，房中只剩下了烛光摇曳，显得十分安静，好像没有人似的。不过很快，这分宁静被打乱。
　　玥儿终于回过神来，大口大口地呼着气，还感觉胸口喘不过气，又随手在一旁的红木桌上取了杯凉透的茶，一气喝下，方才觉得好受了些。
　　而她一双美眸，终于流露出无法掩饰的畏惧。
　　那个人，真的不是她招惹的起的。
　　看来报仇雪耻的事只能放一放了，但是南宫霖，若是有一天被我们落花亭找到了你的死穴……
　　她的脸上浮现出狰狞的恨意，重重地把茶杯“砸”回精致的红木桌，顷刻间，桌面上竟是留下了数道微小的裂痕。
　　“必会让你，生不如死！”
　　……
　　纸醉金迷地，醉生梦死乡。
　　泛着铜臭味的□□交易不停地在身边进行着，也不管早已有敲更的提着灯笼锣鼓从高高的围墙外有过。
　　慢慢的，各种喧闹终是散了去，恩客揽着妓女入睡。
　　此时，应是过了二更。
　　南宫霖百般无赖地寻了处石桌石凳做下，眼里收起了凛冽。
　　本是想签完便走的，没想到耽搁到了现在。倒也不是他要睡觉，武功到了如斯境界，自然是不必睡太久。
　　想必外头候着的赶马车的，都睡下了。他这般身份，自是不愿亲自去赶马车。
　　罢，反正这妓院还有几处假山鱼池，找个地方随便坐坐又是一天天明。
　　正当南宫霖看腻了这一处的风景，想要换换地方的时候，他却身影一凛。
　　一丝生人的气息从左边屏栏透来，有些微弱，但十分清楚。这种根本构不成威胁的角色，平日里他都懒得去理会，只是这一次，他实在是有些无聊了。
　　提起身形，南宫霖无声无息地隐没在夜色里，跟上了那丝气息。
　　是个长相不怎么出众的少年，穿着一身不大细致的小厮衣裳，手里捧着一份谏子，一脸焦急之色地往一处庭院小跑过去。
　　妓院里怎会有小厮？南宫霖有些疑惑，不过很快，他便知道了。
　　是相公馆。
　　这世上男男之风虽不算盛行，却存在了多年，就连那些个须发斑白的老夫子，态度也从气地跳脚，嘴里嚷嚷着“伤风败俗”变成了闭上眼睛装作没看见。
　　如此，再说许多达官贵人都有这“特殊嗜好”，精明的老鸨们怎么不晓得用这敛财之道？
　　于是，就有相公馆了。
　　相公小倌们跟妓女一样，也是要倚楼卖笑的，只是之间的地位不知道差了多少。
　　南宫霖最为蔑视的，就是这些小倌们。
　　明明都有尊严，却可以放下它，带着刻意的媚笑在同样身为男人的恩客的身下婉转承欢。
　　所以，南宫霖皱了皱眉，便回了头。
　　这种地方，找乐子他也看不上。
　　忽的，一阵空灵的箫声远远地回响，宛如流水，又宛如轻云……
　　仔细听，又是那么的孤寂悲切，好似哭泣的风，慢慢地在这深夜里流淌着。
　　南宫霖停下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