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初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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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喜儿？慌慌张张的。”迟萧放下手中竹箫，抬起平静如水的双瞳，向来人问到。“你这会还有心思？”喜儿，就是那小厮，推了门后寻了处地方坐下，“你可知那该死的
，已是把你卖了。”
“原来是这事。”迟萧眼里划过一丝波澜，“我知道了，谢谢你。夜深了，你快回去罢，省得香眉又一顿臭骂。”
“你！你怎么不着急呀！”喜儿脸色变了又变，似乎不甘他这么个反应。
“快走吧。”迟萧一眼瞥过，喜儿一个哆嗦，终于想起这也是个主，再怎么落魄也不是他可以比的。这般一来，他只好低声忿忿，“我好心来看看你，还在摆架子，清倌又如何？也就做这一天了。”说完便抬脚走了，连门也不记得关上。
好心看看？迟萧低低笑着，只怕是来替他主子香眉来看他笑话的。他从床上起身，关上了门。
其实关不关没有什么区别，那扇木门破旧至此，能挡住冷风才怪。
他忽的心神一动，拿起桌上一面铜镜，看着镜子里的脸。
苍白似死灰的脸布满了憔悴，毫无血色的唇显得不突兀，好像它也随着脸变得灰白。长到腰际的发也不再是昔日柔顺青丝，甚至隐隐有些斑白。一张脸就只剩下了眼睛，只有眼睛还有原本的色彩。
不过惹了一阵病，就能把人折磨到如此。
怎么会有人买他呢，且不说他没有往日好看的皮相，身上还有病，他还不会温言蜜语，不会讨人喜欢，连……小倌该会的床技也不会……
迟萧放下镜子，回到床上，躺了半晌，又掀起薄薄的被单仔细摸索。手指蓦地触到一块冰凉物事，他小心拿起，一把明晃晃的匕首折射着寒冷的光线，让迟萧不由得一颤。
“好锋利的匕首……想必也不会让我受太多痛苦。”他喃喃自语。若是真有不识货的要买他，他便用这把匕首自我了断，省得受辱。
少年的傲气，竟是做了这些年的小倌也不曾消失。也是，他十五岁时带着一副天人般的皮相来到此处，靠着吹得一手醉人箫声卖艺，一年前是四大名倌之一。一场献艺，城中定是万人空巷，那时的他，红极一时，自是几分骄傲。
没料到冬雪惊醒人梦，那年冬天他患上一场大病，从此蓝颜不再，逐渐被人遗忘。
而随即而来的，是意料之中的嘲讽，只是没想到，竟是来得这么干脆利落。
住的地方从最好的茗兰居到如今的残破木屋，那处本来只属于他的居所现在的主人换成了红牌香眉。再也没有男人肯听一个病茬的箫，所以翻遍整个木屋恐怕也翻不出几个铜子，积蓄早在治病时花得干净。
喜儿说风晚是该死的，其实他也算是仁至义尽，尚留了一间木屋给他，他倒还比喜儿好那么几分。
若是忍气吞声，再过几月，就要到冬季了……那时自己的病要是再复发，那他可是要受尽病痛，凄苦潦倒地在这偏远木屋死去……
还是一刀了结了自己吧。
匕首一闪一闪的寒光，不止晃了迟萧的眼——在屋顶上的男人，从不曾在意过别人的心，似乎也被晃了。
……
“今天可是赶着赏花会的末，给各位大爷们尽尽兴。”年轻的鸨母娇笑着，甜腻的香粉随着她的衣摆，甜了恩客的心坎。
二楼栏杆边的南宫霖嫌恶的一挥袖子，硬是把那腻人的香味震开老远。
楼下空旷的庭院中此时搭了个台子，台上女子诱人，台下男人癫狂。
鸨母向台后面使了个眼色，精明的丫头立刻带着身后少女上来。
她们看起来顶多二七之龄，茫然、慌乱、恐惧、悲伤……脸色在个人面上轮着转，最后，都被无声的泪水一齐吞回了心底。
“这几个姑娘都是好货色，看看这脸蛋……”鸨母依然笑着，白皙的手划过其中一个女孩的脸庞，划过女孩的泪痕。
坐在台后的迟萧叹了一口气，摸了摸袖下本来应该藏着匕首的地方。他昨晚半夜醒来，一摸床底，匕首不知为何丢了去。他现在，恨不得一刀结果自己。
“一年前的香箫公子，恐怕无论如何都想象不到会这般落魄吧。”风晚坐在椅子上，轻轻笑着，“落魄到要与孩子们争。”
迟萧木然听着台前哄吵，觉得格外刺耳。“命运无常。”好一会，他才自言自语般地说了一句，也不知道是给谁听。
“那么女孩子们挑完了，轮到我们清秀可爱的男孩们了。”风晚妖娆地笑着，领着十几个少年到了台上，最后面几个看起来老一些的，稚气早是脱了干净，熟捻地摇着细腰。
面无表情的迟萧在人群中显得如此扎眼。
“咦，那不是那个香箫公子嘛！”
有人认出了迟萧，惊异地大呼小叫起来。
“瞧瞧，都病成这幅德性，还好意思出来卖。”
“听说还是个雏儿呢！”
“那又如何？老得要死了。”
“不过细细一看，好像还有点当年姿容……嘿嘿。”
迟萧感觉人们的目光就像是一把把贪婪的利剑，一下，又一下地把他的心穿透。
胸中一阵急闷，转眼又像被锤子狠狠砸着的痛楚，迟萧虚软地靠着台屏的布帘。
台下已经开始在出价，从二十两开始，一路上扬到八十五两。鸨母满意的笑了，迟萧看在眼里，自嘲地笑了。当初八十五两，鸨母还不放在眼里……
胸口蓦地又是一痛，一阵闷来得毫无预警。
恍惚间，似有一双有力的臂膀扶起了他，随着，沉稳的声音在身边响起。
“两千两，我带他走。”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初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