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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生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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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十日过去了,看着屋里的甜瓜,木头早已没了胃口。辟谷能练就出来,完全是因为整日吃甜瓜吃得恶心想吐,木头没办法,为了不再挨饿,只能快快修炼,最后终于让她给成功了。可心里始终有些念头,忘不掉路边儿的热馄饨和酸酸甜甜的红果子儿。
“先包起来吧,以后也好拿给山花吃。”木头想着,把自己那洗干净了的旧布衫拿出来,将甜瓜轻轻放起,再藏在柜子里。不过又想到师父和师兄还没有吃过,于是赶紧掏了两个放回桌上,可满脑子又疑惑着,“他们,应该不吃东西吧。”
这时,耳旁突然传来苏羡的声音,木头一听,立刻抱着俩甜瓜跑了出去。只见那师徒二人一黑一白站在琉璃殿门口,表情都颇为严肃,特别是沐禹,脸色还苍白的骇人。
“师父,给你吃。”
“恩,去让你师兄拿着。”苏羡怜爱地抚摸着木头的小辫儿,声音温柔至极,“苏木竟然是个这么乖巧的孩子,为师很满意。”
“师父,你们去哪儿了,这几日快饿死我了。”
“沐禹没有给你吃的?”
“是啊。”木头很愤怒地点着头,眼里都快喷出火来,“师兄扔了一本书给我,然后就再也没看到了,害得我快死掉了。”
“恩,那为师便罚沐禹三天不许吃饭。”
木头一听,开心极了,把两个甜瓜扔给沐禹,然后紧紧抱着苏羡的手臂,乐道:“师兄,看你这回还不饿死!看你以后还管不管我了!”
沐禹没有理会木头,只是朝苏羡点了点头,低语,“师父,徒儿先回房了。”
“好。”
待沐禹走后,苏羡轻轻牵起木头的小手,慢慢向殿外走去,说道:“为师带你去吃好吃的,让你解解馋。”
“师父,我已经辟谷了。”木头摇头,眨了眨眼睛,带着极大的隐忍,“这几天还是别喊我去吃了,不然会破戒的。”
“破戒?”苏羡蹙眉,不觉好笑,“过两日你是否还要剃发了?”见木头仍愣着,他忍不住捏了捏她的小脸儿,随后仔细给她解释起来,“辟谷只是为了修行方便,有时一闭关便是整整几十年甚至上百年,所以需得修炼这。偶尔解解馋,还是可以的,就像为师,每月都会下山去买些陈酿来喝,配上一串红果子儿。”
“师父也爱吃红果子儿?”木头觉得苏羡是这世上最神奇的人,不仅法力高,而且为人和善,虽然猜不透他在想什么,但比那几个长老好到哪儿去了。
“师父师父,你每个月下山可不可以也带上我呢?”
“可以啊。”苏羡点头,“这两日为师就该下山了,顺便带上你吧。”
“师父真好!”说完,整个人扑到了苏羡怀里,心里说不尽的喜欢。若果可以,木头永远都不离开师父,要陪着师父一辈子!不,下辈子下下辈子都要陪师父。
“苏木,仙是不老不死的。”
“啊?”
“真是木头。”苏羡呵呵笑着,指尖点点她的小鼻子,“不用下辈子下下辈子,苏木要是喜欢,就快些修仙吧,为师可不想带着一个老奶奶逛市集。”
“师父是十七岁成仙的吗?”
“不错。”
“那木头可以吗?”
“可以的。”
“师父这么相信木头!”她心里贼感动了,只差那含在眼里的泪水落下,“徒儿一定不会让师父失望的!”
“有其师必有其徒嘛。”苏羡拍拍木头的脑袋,很显然不是在夸木头,而是在夸自己,也不是相信木头,而是相信自己,“为师眼光很好。”
额…这下,木头真愣了。
“苏木。”说话间,偌大的寒剑忽然落在二人面前,浑身通透发亮,泛着浓浓的白雾。之后待寒气褪下几分,苏羡便抱着木头坐了上去,不似其他仙人那般踏剑而行,“为师晓你与段灵交好,你先去那里小住一段时日吧。”
“师父呢?”
“闭关。”
“哦。”木头失落地应了一句,随后又问道:“师父为什么坐在剑上?我看那些哥哥姐姐都是站着的。”
“站着累。”
好吧…木头这才发现,师父果然也是个奇葩,行为处事完全与常人不一样,颇有点特立独行的感觉。不过这才是师父嘛,不特别怎么行呢!
到祁连仙山的这一路上,都是木头问苏羡答,而且都是一些无聊又琐碎的问题,木头一开始还以为她话太多,会惹恼了师父,可后来她发觉师父竟然比她还开心,所以干脆一股脑把想知道的全问了。比如,她知道了那个脾气暴躁的师叔竟然是戒律阁长老,再比如她知道了何皖西是中原大国王爷的郡主,再再比如她知道了她辈分很高,大部分人见着她都要唤一声师叔,最后比如,她知道了,原来师父曾经也有过婚约……
“快去吧,为师叫沐鸯让段灵来接你了。”
“恩。”木头笨拙地跳下剑来,若不是有苏羡,她险些就摔了个四脚朝天了,然后回头看了一眼仍然坐在剑上的苏羡,问道:“师父不去么?”
“不去了,为师又不是小孩子。”说完,立马消失不见。
“木…木头?”段灵不太肯定地唤了一声,眼前的小女孩乖巧可爱,精致得像个娃娃一般,实在是不能相信这是那个跟她一路上山的小乞丐。
“灵姐姐!”
“还真是木头!”段灵听她喊了自己,不再犹豫地跑了过去,兴奋地拉着木头的手打转,接着有些疑惑了,不解地问道:“掌门对你不好么?”
“很好啊。”
“刚才我看你差点摔了,还以为…”
“哦,剑太高了,我没踩稳。”这样一提,木头倒是想起来摔倒一事,赶紧看了看白白的衣衫有没有弄脏,脸上紧张得很。
“我看掌门对你也不太关心,御剑之术对于他来说早已不在话下,何必怕因落得太低而伤了剑的灵气,再说了收剑送你下来也不是不可。”段灵一直抱怨着,就怕木头受了折磨,“你没看他离开的时候是瞬移之术么,不也没御剑!”
“灵姐姐…”木头叹气,这一番话她算是听懂了。师父是想着方儿来戏弄她的,故意看她摔跤,还假装过来搀扶一下,真是坏透顶了!想到此,也顾不得给苏羡面子了,轻哼一声,开口道:“别看师父威风凛凛的样子,他御剑术最差了,还坐在剑上不敢站起来!”
“啊…掌门居然…”段灵真真被惊讶到了,没想到还有掌门不擅长的东西。冲着这新鲜事儿,段灵是要让木头多住一段时间了,好好八卦八卦这雪莲般清冷的神仙。
而在琉璃殿上,苏羡面色泛红,握着琉璃杯的手不停颤抖着,咳得甚是厉害。随后手指一拈,施了个法,撤去了因呛到带来的不适。
苏木,为师当真该罚你了。
百草阁是整个祁连仙山的宝地,虽然景不如琉璃殿的美,可是有遍地的天材地宝,随便哪一个都是平常百姓大半辈子都求不来的,而且这里人多,不像琉璃殿那么冷清。木头好奇地看看这里又看看那里,满眼的羡慕,倒是弄得一旁的段灵不好意思了。
“掌门那处不好吗?”
“好是好。”木头委屈地呶呶嘴,“就是太冷清了,师父常常都不在,师兄也不喜欢跟我说话,而且这半个月来,都是我一个人在。”
“哎,早知如此,我应该把你要到师父这里来。”段灵心疼地看着木头,越发地觉得她像自己的妹妹,“身为掌门,肯定很忙啊,而且帮得上忙的只有你师兄,想必平时有什么吩咐都会让你师兄去做,这样一来,你还真是孤单得很呢。”
“那灵姐姐呢?你的师父对你好吗?”
“我那师父啊,像个大姐姐,估计是第一次收徒,比我还不好意思呢!”段灵想起虞慈常常羞红的脸就觉得好笑,接着再道:“紫殷师叔倒是很好玩,常带我去吃好吃的!”
“师父也答应带我去吃好吃的。”木头可怜兮兮的呢喃着,随手摘下一朵不起眼的小花,“可是刚回来,又把我送过来,好不容易才看到师父的。哎,为什么呢?”
“你不知道吗?”段灵反问,看她迷茫的样子自然也知道结果了,遂又给她解答,“今个儿是我的生辰啊,我以为掌门告诉你了呢,然后才让你过来的。”
“什么?是灵姐姐的生辰?”木头满脸惊讶,接着不好意思地搓搓小手,小心地把刚刚摘下来的那朵花递给段灵,“我没有过过生辰,但却知道要送礼的,就这朵花吧。”
“你这礼我可不敢收。”段灵扑哧一笑,将小花放入木头的袖囊,“快快收起来,要是让师傅看到你随意采摘百草阁的花草,定然免不了一顿罚。”
“啊?”
“啊什么!”伸手捏上木头粉嫩的小脸,笑道:“这些花草别看不起眼,都是贵重的药材呢,便宜你一株了,回去好好放着吧。”
“啊,那…”木头挠挠脑袋,显得尴尬,“灵姐姐会被师父罚么?”
“不会的不会的,别给其他人看到就好。”说着,又转回方才的话题,继续问木头,“你刚刚说掌门答应带你去吃好吃的?”
“恩。”
“紫殷师叔带我去都要偷偷地呢,若是被师叔祖发现了,要罚面壁半年!”段灵皱眉,越来越搞不懂在众人眼里德高望重的掌门了,“掌门要带你去吃什么?”
“陈酿,红果子儿。”
额…段灵彻底傻眼,陷入一阵凌乱之中。
掌门…好魄力…
“灵姐姐,其实师父是个很和善的人,喜欢偷懒喜欢笑喜欢做坏事。”
“这个…”段灵叹气,还是别再听下去了,虽然很感兴趣,但是掌门既然在人前是那般模样,那么自然是不想让他人知晓真实性情的。她不担保能保密,所以不能听了。
“那个木头。”段灵打断说个没完的木头,笑呵呵地道:“你说过你没过过生辰是吧,不然这样,你与我一起,咱俩做一对同日生的姐妹!”
“可以吗?”木头轻声问着,最后又补上一句,“山花也没有生辰,可以把她也算上吗?虽然我现在不可以去看她。”
“当然可以啊,木头的朋友自然是我的朋友了。”语毕,拉起木头的手快跑起来,“快些,师父他们都等急了呢。”
百草阁内院的大厅中,摆放着三张大圆桌子,桌上满是好菜,不避荤腥,鸡鸭鱼肉样样全,就连烈酒都备了好几坛子。突然,一个声音传来,橙色衣衫随即出现在院外,随着她一道的还有一个穿着大红衣衫的豆蔻少女,两人一个怒火中烧,一个委屈连连。
“你看,那是紫殷师叔。”段灵指着那橙衣女子说道,又指向红衣少女,“这是虞婉小师叔,算是师叔祖的关门弟子吧,只不过平日都和紫殷师叔在一起。”
“她们俩个不好吗?”
“她俩?”段灵偷笑,“好的不得了呢,本来呀虞婉师叔想要拜紫殷师叔的,可是紫殷师叔说什么都不收徒弟,只好扔给师叔祖了。现在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虞婉师叔跟得可紧了,只不过常常碰一鼻子灰。”
“为什么不要徒弟?”
“这个啊?”段灵摇头,她还真没问过这个问题,“你可以自己问呀。”
“我可不敢。”木头哪肯啊,那橙衣女子看上去凶神恶煞,不太好打交道,指不定下一个虞婉就是自己了,才不要主动送上门去。
“你怎么的就这么傻?”说罢,段灵领着木头大步走上前去,对着闹别捏的二人行了个礼,说道:“顷悦来晚了,让师叔久等了。”
“不久不久,你今日是寿星,别行礼了。”虞紫殷笑了笑,迎上虞婉的目光又沉下脸来,一个转身闪入院内,怒吼道:“虞婉!别再跟着我了!”
“我要!”虞婉异常固执,连看都不看一眼段灵,立马跟去了。
木头其实很羡慕她们,有人一同欢笑一同打闹,那是最开心不过的了。以前在王府里虽然日子过得苦,主子常常欺负她们,可是身边有山花,再苦都不觉得难过。然后一路走来,都有山花陪伴,木头也不觉得孤单和寂寞。奈何上了仙山,拜了师,入了门,看着空荡荡的琉璃殿,心里生出一丝苦涩,常常想回到以前的日子。
“总算是回来了,大家等许久了呢。”沐鸯仍旧一件鹅黄衣衫,秀发简单地用红木簪挽在脑后,显得大方也不失端庄,“你说掌门师叔也真是,送也不送到门口,非得喊去接来,真真是折磨咱们。”
“你又不是今天才知道他这性子,心黑得很呐!”汲无哼哼两声,两眼一直看着酒坛子发光,“快快快,我都等不及了。”
“师叔,你再等等吧。”沐鸯无奈,院内的众弟子也都习惯了汲无,虽然玩世不恭为老不尊,但是不端架子,和蔼亲切,许多弟子都愿意和他接触入他门下,不过他收徒奇怪得很,不管根骨好不好,只看顺眼不顺眼,弄得一干人等哭笑不得。
“这过生辰啊好久都没遇上一回了,赶巧顷悦满十岁,又才入门,我才破例大办了一次,以后这机会可没有了,顷悦得好好记住这最后一次的生辰。”沐鸯笑了笑,从腰间取下白玉做的万华玲,再道:“这是做长辈的一些心意,万华玲当做贺礼吧。”
“多谢师叔祖。”段灵不客气地接了过来,满心欢喜地学着沐鸯那样挂在腰间。
“我第一次做师傅,也第一次吃这寿宴。”虞慈说得小心翼翼,也拿出来早已备好的贺礼,“我的定没有师父的好,只是一些大补的丹药,顷悦勿嫌礼轻才好。”
“慈儿师姐说笑吧,谁不知道你练得丹能解白毒,补血气,起死回生!”虞紫殷趁机打趣,恨不得立马吃上两颗的样子,“哎,没福气,吃不到咯。”
“就你贫嘴,回头师姐给你练上两粒吧。”
说笑间,一淡蓝布衣的男子漫步而入,手中领着一大盒子,蹙眉道:“我是不是来晚了?错过了一些好事?”
“磨蹭半天,被你师父绑起来了?”
“不晚不晚。”沐鸯不理汲无,从那男子手中接下那大盒子,“沐允来的正巧,刚刚儿在给顷悦送贺礼呢。”
“那赶巧。”沐允笑了两声,“几本书,还望顷悦丫头喜欢。”
“谢师叔祖。”
“小师妹也来了?”听沐允这么说,众人的目光终于放到了木头身上,看得她浑身不自在,小手握紧了段灵。
“小师妹到我这里坐下吧,汲无师叔天天念叨你呢。”沐鸯朝木头点点头,示意她过来,却见她有些胆怯地走到沐允身旁,颤抖地问道:“师…师兄…今日也是我的生辰…可…可不可以…把…书送给我?”
“这可不好办呢。”沐允两手一摊,很是为难,“已经送给顷悦丫头了。”
“没关系,给木头吧。”段灵本也不爱看书,刚才就觉得有些内疚了,既然答应了木头一起过生辰,却连贺礼都没有,这下可好,两全其美,“木头身世可怜,没有过过一次生辰,所以顷悦擅自做主让木头一起,还请师叔祖责罚。”
“责罚不必了,以后不可无礼,沐头既是我的师妹,理应唤一声师叔祖。”
“是,顷悦知晓了。”
“师…师姐…不用…”
“好了,入座吧,咱们辟谷太久,想是早已忘了五谷的味道。”沐鸯拉着木头和段灵坐到了自己身边,虽然更加喜爱自己门下的段灵,可是对于小师妹,还是不能失了礼,总要亲自多照顾几分的。
整个寿宴,其实让木头觉得很无趣,大家虽然说说笑笑,但是自己完全没有插足的余地。她看得出来,所有人都把她当做外人,表面尊敬,内心却排斥得很。可是一旁的沐允也一样,没人搭理他,他也不主动跟人说话,只顾吃自己的东西。木头学着他,低头保持沉默,只有偶尔被问到,才回答两句。
“丫头,喝酒吗?”汲无抱着酒坛子摇摇晃晃地走到木头身边,伸手就是一大碗酒,“来,配师叔喝两杯,咱们不醉不归。”
“师叔,师妹还小,你怎么…”沐鸯话还没说话,二人已消失在众人面前,那美丽的脸庞上,嘴角不自然地扯了扯,看了一眼沐允,只能尴尬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