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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 12 章 ...

  •   八月初八,桂花香。
      若诗坐在梳妆境前任凭王嫂给自己梳头。今天是她二十岁的生日,大生日,林若煌邀请了各界名流给她庆生,为此林家公馆上下足足忙活了大半个月,就为了给林家二小姐一个完美的生日礼。
      先前烫的头发长了许多,卷发早已垂到了肩膀下面,若诗可以轻松地用手指卷住玩,这头发提醒她从小红楼再次见到韩涛已经过了这么长的时间了,可她还以为只是最近的事情呢。
      王嫂梳头的手艺确实好,卷发束成小股,从耳边披散在肩上,刘海高高地梳起,露出光洁的额头,额上一只镶满了金刚钻的皇冠发箍闪闪发光,可以想象在灯光下将会何等耀眼。
      这只金刚钻头箍是林若煌送的,自16岁以来,每年都送一个贵重首饰给她,他说要让他的小妹妹出嫁的时候有着让天下人艳慕的嫁妆,他说要让送嫁的队伍有绕甬城一周那么长,他说要让他的小妹妹是天下最幸福的人。
      梳妆境边挂的是婉莹送的衣服,一条白色小礼服,是婉莹参照最新的巴黎时装自己设计的。婉莹说保证让若诗成为所有人心目中的小公主。
      楼下有欢笑人声传来,想必是有客人来了。他可会来?
      若诗咬住嘴唇,屏息细听。声音模模糊糊地,听不出大概,他也许不会来的吧?
      长长地吸了口气,却蓦然听得女客的娇笑声,心就没来由的一紧,莫不是带妻子前来?
      就在这患得患失的心情下,若诗呆呆地坐在镜子前,如同吊线娃娃般任凭王嫂给自己更衣。直到王嫂问项链、镯子的花色才回过神。檀木梳妆盒里各色珠翠闪烁,一时竟不知挑什么好了。怔忡间听得韩涛调笑;“你这盒子勘比杜十娘的百宝盒了。”镜中依稀见得他递来一双翡翠镯子,眉眼间俱是浓浓的宠溺。
      “将我比作杜十娘倒也罢了,你又怎将负心人自比。”小脸微侧,只留人看漂亮的发髻。
      “小姐,你说什么?”王嫂小心翼翼地问。
      虽是小心翼翼,还是将人从梦中惊醒。
      若诗咬紧牙齿,吸了吸鼻子,从梳妆盒的抽屉里挑了副翡翠镯子头也不回地递给了王嫂。
      “这·····”王嫂看了看镯子,不禁犯了难。金刚钻的头箍,白色小洋装,红色的高跟鞋,配翡翠镯子?怎么看都不搭调。
      “小姐,要不换这珍珠链子?这镯子到底还是难配了些。”王嫂讨好地笑着,将一串珍珠手链放在若诗手上比了比。
      难配?可不是嘛,有谁见过金刚钻的头箍,白色小洋装,红色的高跟鞋,配翡翠镯子的?怎么看都不搭调。就像韩涛和自己,大概怎么都搭不上界。
      若诗默默地摸着镯子,这是他们初相见的那一年八月初八,韩涛送给的。极名贵的翡翠镯子,晶莹剔透,玉质温润,让人一眼就喜欢。是韩涛从一落魄官家人手里买来的,据说原也是宫里的东西。东西是好东西,可终究没法子出场。
      王嫂看若诗沉默不语,也没了主意,只好讪讪开口:“小姐,时间不多了,客人们还等着呢。”
      “王嫂,你将我那绉纱丝巾拿来吧。”若诗挑了金刚钻的戒指带上。

      乐队齐奏,众人停下交谈,只见万人瞩目的寿星挽着林若煌的胳膊,光彩夺目地自楼梯盈盈走下。
      金刚钻的发箍在水晶灯下折射出耀眼的七彩琉璃光,卷发铺泻在肩,白色洋装的大领口露出若诗细巧的锁骨,绉纱泡泡袖配着腰间的碧玉绉纱腰带,齐至膝盖的裙摆露出一双好看的小腿,俏皮的银色漆皮搭袢高跟鞋,林家二小姐就如公主般的出现。
      乐队再次奏起,若煌挽着若诗翩翩起舞。裙摆飞扬,翡翠绉纱腰带飞扬,眼神也随着飞扬,他,可看到?绕场三匝,舞过一曲,人头攥动中未能看到想见的那个面容,他,可是忙?
      舞过三曲,乐队停下休息,被人扶至露台休憩,还是未能看到韩涛。若诗心下分不清是酸还是甜,是开心还是落寞,只觉月光惨白森人。
      对着月亮发了半天愣,待脖子酸的不行,扭头活动活动若诗才发现林轩托着下巴坐在身边看着自己入神。
      转念间恶从胆边生,伸出食指狠狠地弹了林轩脑门一把,见他晃晃往后倒,不由笑出声,未待缩回的手就被人一把攥住。
      林轩用力攥住想逃脱的皓腕,拉至唇边轻轻地印上一吻,滚烫的体温从那人的唇烙到手腕沿着胳膊爬到若诗的脖子和脸颊。
      从未和人有如此亲密接触,若诗慌了神,任凭他的脸贴着自己的手腕不敢动。
      晚风细细抚过,吹来袅袅丹桂香,拂动露台种的葡萄残叶和蔷薇簌簌作响。似是过了许久,林轩将若诗的手放了回去,神色凝重,声音嘶哑:“若诗,嫁了我可好?”
      若诗如惊兔般跳了起来,抚着腕子躲进了葡萄架下的阴影。
      见她如此惊惶,林轩不禁苦笑:“我又不是猛兽,不必这么躲我。若是我刚才冒犯你,道歉便是。”说着将她从阴影中拉出。
      月色惨白森人,被拉出来的岂止是人,还有那满腹的心事。
      若诗一时手足无措,定了定神,挤出一个微笑;“林公子,我当你是自家兄长般敬重,从未有婚嫁之意。”
      “可我喜欢你,诗诗,从我第一眼从赛狗场看到你,我就喜欢你。”林轩正色道,揽了若诗入怀,见她不停挣扎,遂放了开去。
      “罢了,我长得粗鄙,家财也不够丰。”林轩自嘲了一番,顿了顿,扯出一抹笑容;“若诗,我方才的话忘了吧。”
      “不,不是你的错。” 人说月亮是神鬼的太阳,昭昭之下岂容隐瞒。这个秘密终究还是瞒不住的,与其每天生脓肿痛,倒不如割了了事。这一天终会到来,只是从未想到会是今天这种场面。
      “是我心里有人,我爱了他很久,所以我不能嫁给你。”
      这样你可明白,我既心有所属,无法分情与你,自然不能与你举案齐眉。
      这样你可明白,我对你终难忘却,纵然有再好的人,也无法对旁人动心,你可明白?
      月光下,金刚钻发箍下如小鹿般的眼睛闪着哀伤,这哀伤夹着陈年的疼痛和思念,顺着冰冷的言语流泻满地;“虽然我早已忘记当初是为什么爱上他的”,自轻的冷笑声缥缈;“可我就是无法克制地想他。”
      晚风吹啊吹,腻人的丹桂香滚来滚去,随风飘荡的葡萄残叶拍打着花架,蔷薇洒落一地零碎花瓣。
      “所以,爱上我这样的人必定要伤心。”佳人走到露台边上远眺,晚风吹起裙摆,绉纱腰带飘荡。“因为,我的爱只有一个香水瓶子那么多,用完了就没有了。”
      隐隐地哽咽声传来,佳人转身却笑如春花,;“纵是这样,你也要用情吗?”
      噼啪一声作响,林轩赤手折了一枝蔷薇,单膝下跪;“所以,你只要有我爱你就好。”
      男儿膝下有黄金,上跪天地,下跪父母,林轩这一跪彻底让若诗乱了阵脚。她原以为说了这么多会让林轩知难而退,没想到林轩会知难而进。
      看着这双一笑起来就弯的像月亮的眼睛,如今睁得如铜玲一般大,装的全是心疼和爱恋,看起来陌生的紧。
      一时无语。
      呼啦拉的一阵响,玻璃门被人拉开。
      一声惊呼之后,就是一声惊叫;“快看呐,轩公子求婚了。”随即便是纷至而来的杂乱脚步声,让人心烦。
      围观的人一下子将露台包了水泄不通,口哨迭起,更有人大声起哄,让林轩晾出求婚戒指。
      林轩从西装内里掏出一个红色包缎锦盒,打开是一束梳得整齐的头发,用红色头绳扎了,盘成一圈,头绳末端用拇指般大的珍珠系住压在发上。
      “这是你那天烫头发剪的,我舍不得扔,每天带在身边。我只想结发为环,娶你为妻,今生今世爱你一人。”话音刚落,围观的人群立马爆出一阵喝彩。
      人声鼎沸,这些话其实她真的很想听,很想从他的嘴里听到。
      掠过人群,看到了大哥的不悦,婉莹的惊讶,还有人群后头的面无表情的韩涛。他,什么时候来的?
      心又是一阵抽紧,说不出是害怕还是伤心。
      周围的人吹着口哨,打着节拍让林轩给若诗带头发指环,节拍一浪高过一浪,谁也没有留意身边人的离去。
      月光透过纱帘的缝隙洒在地板上银白一片,像一泓秋水渗入心里最深处,凉得人睡不着。若诗爬下床,赤脚走到窗边,撩起窗帘,抬起手指,对着月光照了照。柔软黝黑的头发绕出来的指环缠在右手的无名指上,泛着暗暗幽光,
      曾经,她希望这手指能戴着他送的金刚钻戒指,作他的新娘。
      在他认真地告诉自己:“若诗,戒指戴在这手指可是定婚了,我们可是定婚了啊!”
      那天手上带着的是一朵太阳花作的戒指,黄色的太阳花,小小的花盏开在手指上像极了一个漂亮的宝石戒指。
      看她惊喜崇拜的眼神,他得意万分。
      并非没有购买的财力,只是他爱为她亲自动手。
      他说,假以时日,他要为她亲自打造一颗最美丽的戒指。
      大哥和婉莹瞒着她,不告诉她韩涛的近况。她却早已从林轩、郭嘉辉等外人口中得知他的一点一滴。
      知他和妻子不合,虽在一个城中,却食不同桌,居不同所,甚少见面,坊间也流传着他们的流言蜚语。
      并非没有窃喜,于是就在他常出入的地方候他。却不知怎地,候着他的时候他从不出现,倒是不候着他了,第二天就有他的消息,教人好生猜疑是在躲她。
      何苦呢!纵是见了面,又能怎样?不过是聊解相思之苦罢了。他又何须惧她。
      思及此处,胸口闷闷地,说不出的难受。
      推开门,踱至阳台,秋天的夜更深露重,若诗轻巧地跳上栏杆,在凉凉的夜风中晃着脚丫子。
      暮色重重,依稀可以看见楼下的露台,几个小时前,她便是在这里被人求婚。
      柔软黝黑的头发绕出来的指环还缠在右手的无名指上,看上去格外的纤细,似乎一振就要掉了。
      伸手凌空用力甩了甩,缩回手一看,那发环竟还在指间纠缠不休。若诗怅然,将手覆在眼前细看,指逢中,露台上人头攒动,笑语如潮。
      人潮中,自己被人推动和林轩共舞一曲,步履进退间,早已将周边的人看了个遍。形形色色的男人,女人,洋人,中国人,年纪大的,年纪小的,都没有一个是他。
      其实自己也知道是错觉来着,韩涛,他是不在自己出现的地方出现,除非是偶然,除非是意外。
      凉意从足尖开始蔓延,天,开始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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