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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   “哥,我走了。”若诗轻快地声音飘过。
      林若煌从报纸间抬起头,只看到一袭红衣消逝在门口。落地窗外,一个男子正笑着给若诗带帽子。
      林若煌看着他们上车,看着车子滑出铁门,目光逐渐深邃。
      自那日若诗失魂落魄地回来,一句话也不说,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不出来。林若煌怕她出事,派了林裕和王嫂贴身照顾。而林轩也日日到访,每次前来必定带鲜花,对若诗嘘寒问暖,陪着她谈天说地,前后坚持了几个月。直至近几日,若诗精神头逐渐好转了,就开始带她出去。当然他作为林氏旁支的子弟,略有家产,且尚未婚配,倒也是个不错的适婚对象。
      林若煌将烟斗清理干净,看了看窗外,天气正好,是个出游的好时机。

      林轩将车停妥,看着前方“梦巴黎”闪烁的招牌灯,转头看向若诗;“你可想好了,没得反悔的。”
      “自然是想好了,你恁地多事。”若诗笑吟吟地下车,车外日头刺目,几欲叫人落泪。

      坐在理发椅子上,乳白色的椅子宽宽大大,触手冰凉。若诗围着白色的围布,如瀑布般的黑发散发着幽幽的光亮。
      镜子里的人,长长的黑发,苍白的脸,微微陷落的眼睛,薄薄的嘴唇毫无血色,还紧紧地抿着,一副可怜样。这是自己吗?若诗在心里无声地问。
      “若诗,你真想好了?其实你的头发很美丽,不必作什么头发,那些烫的一塌糊涂又不好看。”林轩站在她身后,指间绕着她的头发,眼里俱是心疼。
      若诗抬头看向林轩,笑得灿烂:“你上次还说周旋的头发作的好看,特特地寻了店来,如今又说不好看,难道你们男人都是这般口是心非?”
      林轩略显狼狈;“周旋那样的女子,自然是适合的。若诗,你还是你原来这般的好看,那才是你啊。”说罢,竟也有些怅然,不自觉地以指代梳在若诗的黑发中穿梭。
      “林公子,这般的温柔,可伤了天下几多芳心?”若诗笑得诡秘,不动声色地将头发从他的手中抽回,静静地看着面前的镜子。
      林轩停住了手,两人一时无语,只听得唱机里周旋纤细妖娆地唱着;
      “好花不常开
      好景不常在
      愁堆解笑眉
      泪洒相思带

      今宵离别后
      何日君再来
      喝完了这杯
      请进点小菜
      人生能得几回醉
      不欢更何待

      今宵离别后
      何日君再来”

      今宵离别后,何日君再来?若诗一时听得竟怔住了,待到理发师殷勤地招呼方如梦初醒。理发师一番巧手雕琢,若诗立时有了一个新形象。虽然没有她原本的清雅,倒也妩媚大方,颇有精神,符合时下的审美观点。
      林轩抚手大赞,“难怪人说踅头,踅头,换了个发型,果然踅头了许多。”说罢在理发师耳边悄悄地说了几句,将一张大票子塞了过去。
      作了新发型,自然要有新的衣服配。林轩自不是吝啬的人,何况又对上海如此熟悉,就自告奋勇将若诗送到了郭嘉辉的小妹,上海滩的名嫒郭婉莹的时装店里挑衣服。
      兴许同是大户人家出身,有共同语言,长相绝美,气质绝佳的郭婉莹和林若诗一面就及谈得来,婉莹一时兴起,送了一堆衣服给若诗,笑言:“自己设计的粗陋作品,不要嫌弃才好。”
      郭婉莹眼光独到,设计的衣服颇有特色,穿起来件件衬人,若诗极是喜欢,平常没事也常去婉莹的店里逛逛,得空帮忙布置,一来二去,两人熟悉起来,日渐亲密,如姐妹般同进同出。
      林轩也识趣,每日午后必买了点心到婉莹的店里孝敬二位大小姐,有时也陪着聊聊天,供婉莹和若诗打打趣。有时没空,也必定差人将吃食送到,若是新戏上映,点心盒里还必定附带戏票两张。每逢此时,若诗就央着婉莹陪她一起去赴林轩的约会。
      婉莹自是不缺这些个戏票,只是耐不住若诗的央求,起初的尴尬到后来就日渐习惯。她也曾问若诗为何不给林轩一点反应,可是心里有人?若诗也只是笑笑不答。婉莹自恃家教良好,遂不再提及。
      只是,这次的戏票不会又要自己作陪吧!婉莹看着曲奇盒子里的戏票,皱了皱眉头。
      蓝山咖啡热气腾腾,婉莹倒了杯咖啡递给若诗,顺手将有戏票的黄油曲奇盒推到了若诗的面前。
      若诗掂起一块入口,赞到:“这般松脆可口,是哪家饼店出的?”
      婉莹叹了口气,“可别又叫我陪你去啊,我今晚也是约了人的。”
      “哦,不知是哪家的公子能入你的法眼?”若诗捧起咖啡,将身体缩进松软的大沙发,一派闲情逸致。
      “纨绔子弟一名,比不上你的林二公子。”婉莹将戏票放到若诗手上嗔怪:“林轩虽然称不上大富,总归也有些家底。跟着我二哥玩乐这么些年,从不包交际花,也不和小姑娘乱来。这般洁身自好,你又为何推脱,硬把我拖下水。”
      “感情的事向来是身不由己的,何况婚姻之事,媒妁之言。你我这等人还能有自由婚姻不曾?”把手里的咖啡杯搁在茶几上,若诗笑得婉约。
      婉莹闻言柳眉倒竖,翘起兰花指指着若诗笑骂:“倒看不出你还有这些个旧思想,枉他林若煌还是个留过洋的人。”
      “干卿底事?”若诗拖着下巴,“认真”地问。
      “就凭他居然教出你这么个古老八七的人。”婉莹眉眼上挑,一副明显不屑的样子。
      “啊,原来他在你眼里是个古老八七的人,还是个纨绔子弟,那你又为何要赴他的约呢?”若诗反击道。事关自家大哥的终生大事,马虎不得。
      “死丫头,作弄我。”婉莹作势欲掐,“吓”得若诗咯咯笑。
      “叮呤”门铃作响,有人推门进来,正在笑闹的两人回头看。只见一男一女进门。男的极为绅士地挽着女人,关怀备至。
      婉莹起身迎客,丝毫没有留意到沙发上的人脸色骤变。
      “难得看到韩先生小店真是蓬荜生辉。”婉莹客气招呼:“想要什么样的衣服?在什么场合穿的?”
      韩涛客气地颔首:“书亚回家省亲穿的。”
      回家省亲啊!他可是要亲自陪同?若诗咬紧牙齿,不敢出一点声音,不自觉地将身体往沙发里面缩。
      无数个夜晚,她幻象过无数个他们见面的场面,但是从来没有想到过是如今这种场合,从来也没有想过他会对别人如此地温柔。不,不对,如今对他而言,自己才是别的女人吧。
      “书亚,你慢慢挑,我在车上等你。”韩涛说完,转身打算离开。
      “不必了,我很快的。你等我一下吧。”徐书亚挽留道。
      “是啊,我这里有上等的咖啡和点心,你又能看第一时间看到太太的美丽,这么好的地方简直可以媲美天堂了。”婉莹也客气地招呼。
      韩涛犹豫了下,沙发上女子的背影像极了若诗,也许是他看错了。沙发上的女子烫发,高领旗袍,若诗向来是不会作这种都会女子的装扮,林若煌一直以来都把她保护的很好。
      韩涛略略宽了宽心,在若诗的对面坐了下来。对面的女子应该有着精致的装容,可惜被杂志挡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入鬓的峨眉。
      应该不会是若诗,若诗从来不会化妆,她向来都是干干净净的。
      徐书亚拿了件衣服去试,婉莹继续为她挑选合适的衣服。不多会儿,徐书亚穿着一件巴黎新款洋装出来亮相。洋装上点缀着华贵的手工蕾丝边,配上她较小的个头,卷卷的头发,像个洋娃娃。
      徐书亚显然是不太满意,只见她对着镜子皱了皱眉头,眼睛却已显现不耐。
      见她不满意,婉莹又将手上的衣服递了过去,“回家省亲,理当大方得体才是。”
      徐书亚接过衣服一瞧,是件银灰色小巧的毛呢连衣裙,面料停括,式样简单,胸口几朵深深浅浅的梅花颇是讨喜。
      穿了出来,效果自是不错。徐书亚在镜子前转了好转,神情犹豫:“韩涛,你父母或许还是喜欢旗袍吧?”
      若诗紧紧捏着杂志的手抖了抖,杂志页簌簌作响,连衣服都要亲自过问才放心吗?
      韩涛无谓地笑了笑:“你喜欢就好。”
      你喜欢就好。原来,这句话不单是对自己说的。
      若诗用力地睁大眼睛,不让某些东西流出来。若诗一直以为这句话韩涛只会对自己说。就像那一次,自己故意捣蛋,赶走了一个她看不顺眼的人,害得韩涛损失了好大一笔生意。被大哥一顿训斥后,她内疚地去向他道歉,他非但不生气只是轻轻地揪着自己的鼻子说:“你喜欢就好。”仔细想想,自己讨厌那个人是因为他要把女儿嫁给韩涛,一时火起,就让林裕把人赶跑了。可是,他终究还是娶了别人,能够坐上他家的八抬大轿,为他穿上凤冠霞披的终究是别人呵。
      眼前的字开始模糊了。
      见韩涛如此,徐书亚也只得让店员把衣服包起来。婉莹少不得客气一番,连连称赞她穿的好看,还不忘让若诗也来表态一番。
      手中的杂志落在茶几上,露出书后人苍白惊惶的脸和对面一个既欣喜又悲伤的脸。若诗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眼泪挤回心中。起身绽出一朵微笑:“这身衣服是今年巴黎的最新款,若仍是旧款的旗袍又怎看得出韩先生对你的好呢?”转身对韩涛说道:“韩先生,你说对吗?”
      方才听到婉莹唤若诗,韩涛还道自己又产生幻觉了。眼见若诗真的在自己面前婷婷玉立,对着自己似笑非笑,似梦似真。她短短的烫发,看上去精神极了,合身的雪花缎旗袍,无一不在告诉他,他的若诗已经长大了。不,不,这一定又是幻觉,就像以前曾无数次的幻觉一样。
      可是,可是,这次又和以往的不一样。感觉特别的真实,看,她的眼眶红红的,鼻子又皱起来了,她一定是要哭了。
      “不哭,乖,不哭。”看着一颗小小的泪珠隐隐在若诗眼眶滚动,心一阵抽搐,这抽搐地心痛深入骨髓,痛得他几乎喘不过气。韩涛不由自主地伸出手,一如既往地用大拇指抹去她溢出眼眶的泪珠,紧紧地将若诗拥入怀中。
      若诗埋首在他的胸怀中,他的气味既陌生又熟悉,让她不敢造次。只是傻愣愣地站着,任凭韩涛将自己禁锢。可是他的肩膀和以前的一样宽厚,胸膛和以前的一样温暖,心也和以前一样急速地跳动,以前他每次拥抱她,心都是跳的和擂鼓似的,又急又重。
      这份熟悉,让她的心防彻底溃败,她想说什么,可心里又空空的,怎么也说不出来,她明明想过好多次的,想过好多种碰见他时的说辞,可现在一句也说不出来,真是心急啊。急得她只能涨红了脸,抬起头用手指去摸摸他的脸,泪水顺着脖子流进了脖子,她就这么一直仰着脖子看着他,看到他脸上的不舍,愧疚,焦急,还有,还有她希望的爱恋。
      他还是爱她的,不是吗?只是今后这具怀抱终究不是她能再拥有的,今天已经是大大地逾越了。
      韩涛紧紧地抱着若诗,鼻端下是她柔软的头发和幽幽的茉莉花香。他爱恋地将头埋在她的发间,不让人看见他的泪水。他该如何面对若诗?他在林家的公馆前徘徊了无数次都不敢进去。有时候他甚至是希望若诗能够恨他,这样他才能好过一点。可他知道若诗不是这样的人,即使自己负了她,她纵然伤心却不会恨他。只因她爱他甚深。
      这样的人儿,这样的深情,若煌,你又怎能说仅是少女的一时迷恋呢?若煌,我们都错了,我们低估了若诗,也高估了我啊。韩涛无声自责。
      看着怀里的人抬起头,眼中的爱恋,伤痛,迷茫和令人心惊的坚决。他还来不及说什么,就被若诗狠狠地推了开去。
      韩涛一个踉跄,跌坐在沙发上,看着若诗拿起手袋径直朝门口奔去,跌倒在玄关上,失声痛哭。
      婉莹惊叫一声,方从震惊中醒来,急匆匆地跑到若诗身边,蹲下来安慰她。
      徐书亚则默默地拿起包好的衣服,走到韩涛面前:“你走吗?你不走的话我先行一步。”
      韩涛深吸一口气:“你先走吧,我送她去医院。”
      徐书亚点点头:“也好,那我先走了。”说完便向门口行去。
      尚走了两步,就听到门口的风铃叮呤作响,门被推了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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