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领丽人》姜敷

2、2

　　步入宽敞优雅的大堂，我的眼前一片炫目：西装革履，钗光鬓影，谈笑风生，尽显名流风采。星光餐厅果然是星光灿烂。我一一辨认城中的名流，比较他们和照片上的迥同。
　　面对着上流社会的精英，我禁不住有些自惭形秽，起先故意装出来的架势慢慢退去，我打了退堂鼓，但那个高大俊朗的侍应生已向我走了过来，微笑着说：“请随我来，小姐。”
　　没法子了，只好赶鸭子上架！跟着他，我被带到靠窗的温馨雅座。我喜欢这个座位，可以观察全场而自己又相当隐蔽。待我坐定，早有侍应生款款上前，递上菜单，问道：“小姐想品尝什么？”
　　我装作思考状俯首细看，中法文手写体的菜肴酒水印在精致的粉红色纸张上，透出一股法兰西特有的浪漫。
　　“惠灵顿羊排和一客芒果冰淇淋。”我忽然心疼起自己的荷包，即使谢虞文同意我预先支取三个月的薪水，恐怕也不够请雅言和康越来这里好好吃一顿。但是，此情此景，我只能猪鼻子插大葱——装算。
　　就在我等候的时候，旋转门飞旋起来，又有客人进来了。我浅啜了一下杯中的冰水，不经意地抬起头。
　　天哪！谢虞文，竟然是他——我的老板！他胳膊上还挽了一位斯文美丽的女子。两个人都穿了很正式的礼服，又都是一身黑，亮丽极了。
　　我听上过班前辈的经验之谈，老板最不愿意自己的员工看到自己和女友在一起。我正在考虑要不要识趣地离开此地，谢虞文一双锐利目光扫睨全场，我连忙俯下头，装作喝水的样子。
　　“小姐，我们见过面吗？”耳边忽然传来一个男人优雅而沉稳的声音。
　　我不由抬起了头，一位穿白色礼服扎同色领结的年轻绅士正微微趋身向我问候。他的相貌不像谢虞文那样有夺目的英俊，却有种旁人难及的优雅与沉稳气度。
　　“噢，先生，我想——”我正想说我并不认识他，当然这语气得表示出有点遗憾，他却忽然打断我的话，问道：“我可以在这里坐下吗，小姐？”
　　“请便。”他道了谢，在我对面的座位坐下，用一种略带抱歉的语气说：“刚才实在不好意思，小姐，请原谅我的冒昧，侍应生告诉我星光来了位生客，我还以为是从法国回来的朋友。”
　　这个男人的态度优雅而殷勤，可我却不认识他。我对他的冒昧并不介意，在无聊中似乎还起了和他攀谈一番的兴趣，不过当侍应生端上惠灵顿羊排配迷迭香沙司、一客色彩极为夺目鲜艳的芒果冰淇淋时，我的兴趣又开始发生了转移。毕竟他再优秀也不过是萍水相逢，而美味则是实实在在的享受。
　　为了不让我的钱打水漂，我开始准备对惠灵顿羊排发起进攻，甚至忘掉了谢虞文还在这个餐厅中的危险。有时候，当危险逼近的时候，人们却总沉醉在迷梦中。
　　也许是我的兴趣（从绅士到美味）转移得太明显，白衣男子识趣得认识到自己的处境，跟我道完歉正要起身离座，倒是我像突然神经爆发一样抓住了他的手，短促而急迫地说：“别走！”
　　他似乎有些喜出望外，又有些搞不清楚状况，重新落座后，一双询问的目光就没有离开过我的脸。不过，我的整个脸都快埋进色鲜味美的羊排里面，只露出我额前的几绺秀发，还好，我的头发长得挺美，也算给他一饱眼福。
　　擦肩而过的几十秒却让我有度过半世纪的感觉。我从羊排中抬起头，看了一眼白衣男子，又看了一眼羊排，用右手大力将羊排推开，却忘了还有一只左手紧紧握住他的手。
　　我吁了一口气，对他道了声谢，知道他一定迫切得想知道我为何阻止他离去，可我决定不给他说明原因。原因很简单：当他刚刚起身的时候，谢虞文正好和那个女人经过我的桌旁，那势必引起谢虞文的注意，我可不想因此无端暴露了自己。
　　我用餐巾擦了一下嘴巴，把芒果冰淇淋移到面前，开心得舀了一勺送进口中。
　　“家明，原来你在这里！”
　　“虞文！”
　　我一个不防被他乡遇故知的白衣男子拖了起来，一口冰淇淋送到口边，弄得两腮都是白白黄黄的奶油。他似乎也吓了一跳，挣脱我的手，掏出手绢为我擦拭。
　　唉，一顿美餐全被他毁了，我万分恼怒，抢过手绢在脸上狠狠擦拭，却未觉察那个和他打招呼的男子已走了过来。
　　“今天在俱乐部遇到朱董，他说星期一来星光，你不在。”
　　“噢，前几天我回了趟巴黎，星光生意现在很好，我又请了一位大厨。”他含笑和朋友打招呼，却不时用眼睛看着我。
　　好不容易弄干净脸上粘兮兮的奶油，我抬起头，正准备教训他一顿，猛然瞧见眼前的来人不禁脸色为之大变，我低声惊呼：“谢先生！”
　　不错，来人正是谢虞文，身边还站着那位美丽又斯文的女人，她正用疑惑又带点不屑的目光盯着我。
　　“你们认识？那太好了！”我身边的白衣男子似乎还不了解目前的状况：被老板发现自己的下属也和自己一样在同一家餐厅用餐，而老板身边还跟着他的女朋友，这种状况难道是很好玩的？
　　白衣男子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那么不用介绍了。”将头转向我，“小姐，谢虞文先生您是认识的，这位林眉珠小姐您肯定也认识喽。”
　　我看了一眼那女人，林眉珠，怪不得我刚才看她那么眼熟，她是本地电视台新闻节目的主持。真不愧是选美出身，气质高贵，扮相斯文。本地八卦新闻传她和谢虞文拍拖，两人都否认，没想到是真的。
　　“可——小姐，我还不清楚您的名字。”白衣男子迟疑了一下说，又把头转向谢虞文，“虞文，给大家介绍一下吧。”
　　谢虞文的脸上闪出惊疑的表情，的确，刚才我抓着白衣男子的手，而他又为我掏出手绢擦拭，任谁都会误会。好吧，我倒要看看谢虞文怎样介绍我。
　　“这位是楚——楚云云小姐，骆先生就不用介绍了，楚小姐。”他意味深长地向我看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嘲讽。
　　为什么骆先生就不用介绍了？我气愤地想，莫非你认为我和他已经有什么不清不楚了。唉，如果我能联系一下谢虞文和骆家明前后说过的话，也许很快就知道这白衣男子是谁。不过，那时我正顾着擦拭脸上的冰淇淋，没有听到他们俩说些什么。
　　好了，既然美餐被他们破坏了，我垂头丧气地准备付款离去，骆家明拦住我：“楚小姐，请留步。今天你的晚餐被我打扰了，请允许——我请你，算是我向您赔礼致歉。”在没得到我答复并征得我同意之前，他打手势叫来侍应生，重新点了几道菜，又为我要了一份最大客的香蕉船冰淇淋。
　　他一番好意，态度又是如此真诚，我只好坐回座位，没想到谢虞文顺手拉开我身旁的一把椅子也坐了下来，一付要与骆家明长谈的架势。林眉珠小姐似乎极不情愿地落座，她戒备而怀疑的目光时不时得在我和谢虞文身上打转。
　　我心里冷笑一声，继续埋头喝我的冰水。太明显了，林小姐，女人的妒意如果这么明显得表露无遗，我相信她身边的男人肯定会受不了的。何况如果说出我和谢虞文只是今天刚刚确定的老板和雇员的关系，不知她又会作何感想。
　　菜上来了，香蕉阿拉斯加野生鲑鱼配班尼斯及烩辛葱、普罗旺斯烤鸡、奶油鳕鱼汤，还有我的大客香蕉船，而林眉珠则要了一杯名为“蔚蓝海岸”的鸡尾酒浅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