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领丽人》姜敷

1、1

　　站在这个办公桌前一定有一刻钟了，内心不由浮起一丝神困腿乏的不满。那个年轻帅气的董事长一定在打量我，他的目光锐利而犀透，似乎能看透人们内心深处的隐秘。我的脸微微发烫。中远贸易公司，是久负盛名的了。公司规模不算庞大，但在业界极有口碑，发展势头强劲。听说这里的员工拿的薪水优厚到连那些业界数一数二的集团公司的员工也用艳羡的语气谈论，更不用说良好的发展前景和每年三十六天的带薪长假。从一千五百名候选者中脱颖而出，我能站在这位集权势与财富于一身的董事长面前是多么不容易呀。流利的口才、得体的外表、宜人的态度；语言技能、文件整理、电脑打字、电话接洽……我可是过百关斩千将的候选人呀。我不由得想为自己的成功而大笑。不过，大笑还用不着，毕竟在此时我还面临着人生最大的机遇与挑战。
　　糟糕，我的笑容一定停留在脸上了，因为这位中远的董事长谢虞文开口了：“你在笑，为什么？”
　　“这，我——我也不知道。”我耸耸肩，又笑了一下，忽然心血来潮，反问道：“笑难道不好吗？中远在员工手册的第三条不就要求员工微笑待人吗？”空气清冷沉闷，回荡着我的声音。
　　他从文件堆里抬起头，皱了一下眉头，冷冷道：“可是你刚才的笑很古怪，这可不是一个好习惯。”
　　我有些愕然他的观察力，竟然将我神游物外时的古怪笑容捕捉到了。我当然知道那是“非正常”的笑容，因为雅言不止一次地大呼小叫我出神时的笑容。
　　谢虞文的清咳声，把我从幻想中拉回现实，我目光眨也不眨地盯着他。真不知道一个人的档案有什么好看的?人才的优秀与否早已写在了每个人的脸上。不过，真佩服这个人的免疫力，在我这样强大电波（目光灼灼）的干扰下居然还能摆出一付气定神闲看文件的姿势，而，我的脚好麻，站了这么久动也不能动，这该死的高跟鞋！
　　都是雅言这死丫头，让我穿上它，很“淑女”的。很“淑女”吗？至少我不这么认为。我喜欢的装束是一袭白衬衣配着修长宽松的牛仔裤，干干净净、清清爽爽、既有少年郎的帅气与潇洒，又不失女孩家的妩媚。你看，我就是这样——脑子又开始游荡了。我叹了口气，偷偷看他，幸好他正在专注地看着手边的文件，并没有注意我。
　　我不由得庆幸起来。可我的脚——已经没有知觉了。胡思乱想之间，我的眼前不由浮现出康越送给我的那首诗：
　　我永生不能将你遗忘，
　　我们永远对对双双，
　　你在我心中，
　　心中，心中
　　就像玫瑰长在枝上。
　　噢！康越，我爱的康越，那挺秀的眉头，那孩子气的笑容，想到他，我的心甜丝丝，幸福感油然而生。康越是个优秀的男朋友，有点像谢虞文。讨厌！为什么我会想到拿他来比康越。我正在一迭迭地生自己的闷气，谢虞文的声音又响起了。
　　“楚小姐，是吗？楚小姐？”
　　“ 噢，”我从“神游”中清醒，“是的。谢先生。”我回答道，极不情愿地把脸扭向他，又复站直了身子。
　　“我看了你的履历，很好。你的专业，国际金融，我不喜欢用中文出身的人。”他笑了，露出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
　　我这才发现，他的笑容很好看。在这之前我一直以为他是一个从不会笑的冷血动物。他把文件一合，用一种熟稔而略带张扬的语调说：“这么优秀的人才，嗯，谢谢加盟公司。那么从今天起，楚小姐，你就是中远公司的员工，我的私人助理了，欢迎你！”他站起身，伸出右手。
　　没想到最后的胜利终于属于我了！我掩饰不了发自内心的喜悦，灿然展颜，与他握手，说：“谢谢您。”
　　他接着说：“云云，我可以这样叫你吗？这是我的习惯。”他竟然又对我笑了。
　　我可一点都不认为好笑，严肃地说：“不，不可以。我不喜欢老板这么叫我。这也是我的习惯。”
　　他耸了耸肩，似乎有点惊诧我的顶撞，却依然自顾自地叫道：“云云，过会儿你还需要到人事部办手续，我已经在这上面签了字，现在请你在合约上签字，你第一个月的起薪是一万，如果你急着用钱，可以去财务部那里先支取三个月的。”说完，他把合同放在我的面前。
　　好吧！为了该死的独立，为了我自己，即使现在我有多么得讨厌我眼前的这个狂妄自大的人。我拿起笔勉强在上面签下自己的名字，仰起头问道：“谢先生，我现在可以走了吗？”
　　“是的。请便。不过，明天一定不要迟到，我不习惯我的员工迟到。”他又恢复了一付先前的冷面孔，冷冷得如三尺寒冰。
　　“是的。”我恭敬地应道，心里把他恨得牙痒痒。向他礼节性的点了点头，我立刻抓起皮包和文件离开他的办公室。
　　很快办好了一切手续，从人事部出来，直到走出中远大厦的大门，我才彻底得轻松起来。深深地吸了口四月春天的空气，我回头望着眼前这座巍峨宏伟的建筑物——中远！我竟成为中远的一分子，雅言会开心得说不出话，而康越，这个傻小子肯定会目瞪口呆。而我的同学和老师们则会大跌眼镜一片。
　　雅言说我狂起来会手舞足蹈。虽然有些夸张，但我也承认，我兴奋起来的确是很不规矩。
　　可惜，康越，我亲爱的康越跑到美国研修去了，不能和我一同分享快乐。这是唯一的缺憾。
　　可是这件事，还是非常值得庆祝的。也许在大摆筵席之前我该偷偷的请一回自己。
　　呵呵！大吃一顿！管它什么减肥计划、雅言的健康指导，此时此刻我只要大吃一顿，减肥计划、健康指导们就让它们丢去爪哇国吧。
　　到哪儿吃呢？这是个重大的问题。我支着下巴努力回想本地鼎鼎大名的餐厅，说来惭愧，我还从来没有机会吃过那家——
　　星光。我的脑子里像是灵光一闪就被我捉住。星光是本地新开的知名餐厅，听说是什么旅法华侨骆家明开的。——不过，这些全是看报纸知道的。
　　雅言这丫头，天天念叨着要去星光一试高下。她很喜欢法式餐厅的氛围和法国大餐，没想到竟被我捷足先登了。
　　决定了地方。我很快招手叫了一辆的士，口中吐出两个字，“星光”。
　　可恶的司机！他竟然回头看了我一眼，似乎在质疑我够不够去星光的资格。那种名流汇聚的地方是你这种人能去的吗？
　　“势利！”我暗暗骂了一句，略微提高了声音：“星光，去吗？”
　　司机也许被我的气势唬住了，连声说：“去！去！”这才发动车子一溜烟地驶向车道。
　　我心中依然愤愤不平，为了给谢虞文一个好印象，我特的买了这身高级套裙，浅粉绿色，雪白领子，自以为蛮高雅大方，没想到在的士司机眼中不值一晒。
　　付完款，下车的时候，我仰着头，挺起胸膛，不过是为了在司机眼中显出一付来过星光的势头，颇有些招摇过市。
　　谢天谢地，星光门迎倒是一视同仁，不过如果我穿了白衬衣、牛仔裤，我想他肯定不会放我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