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故人来》祯爱

9、第 9 章

　　九
　　我第一个目标是牛首山。我想把所有的事情再重复一遍，看究竟是哪边出了问题。
　　很轻松地绕过了当地县衙在山下设的警卫，我上了山，看见一片爆炸后的狼藉我才发现刚开始的想法太天真了！那场爆炸根本就摧毁了所有的证据！
　　我郁闷地蹲在当初大哥以为我坠崖的那个悬崖边，心里一片混乱。如果我能够找到那个暗藏炸药想要炸死我们的人留下的蛛丝马迹就好了……可是……
　　太阳渐渐西沉，山风越来越大，并且在山谷中发出了呜呜的风声，想起在这里死去的那么多人，我不禁觉得心里毛毛的——
　　等，等一下！
　　我突然想起报告说山上并没有山贼，只是一些普通的猎户而已……大哥所杀的并不是预备叛逆的山贼而是无辜的平民……可是我们第一次上山看到的确实是一群训练有素的叛军……
　　如果……我能找到证据证明山上确实有叛贼的话，那么至少大哥虚报情况的罪名就不攻自破了！
　　我想起了我们来到牛首山借住的富商陈华——他是知道叶幸的妹妹被山贼抢走的，那么他也可以证明山上确实有山贼了！当机立断我立刻前往陈华家。
　　陈华家中依然是灯火通明，我懒得通报，直接翻墙跳上了书房的屋檐，悄悄掀开几片瓦片，就看见一个中年男子在书桌前算着什么帐簿……似乎就是陈华……可是当我向要把脑海中陈华的模样和这个中年男子对证起来时，却发现两者中间似乎隔了一层淡淡的薄雾……
　　我竟然无法确定地想起我所见过的陈华的模样！！
　　这时候，我看到一个下仆走进了书房，然后躬身对那个中年男人说道：“老爷……”
　　他叫他老爷，那么他就是陈华啦……我正在想如何现身才不至于吓到那个陈华，忽然听得耳旁锐风呼啸——
　　连忙翻身避过，几乎是我错开身的一刹那，一支利箭已经深深地扎入我刚才隐藏的地方，箭所射中的地方，一大片瓦片都应声而碎！如果要不是我反应快的话恐怕是当胸穿过吧！
　　还未等我找出暗算我的人所在的地方，刚才的动静已经惊动了护院的家丁，大批持着火把弓箭的护卫一边喊着抓刺客一边向这里跑来。
　　开玩笑！我可是瞒着那么多的人来刺探情况的，要是被你们抓住了光一个欺君之罪就足够我吃不了兜着走了！
　　我冒着冷汗，连忙趁他们还没有围拢过来的时候长身而起，一点一纵，眼看就要出了陈家大院，忽然又使一支带着强劲风声的利箭向我射来，而且时机选的正好是我一口真气快要用完之际，我连在空中换个身形都做不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只箭穿过我的左小腿……
　　似乎是一块烙铁狠狠地烙上了那里，然后那种灼热的疼痛瞬间呈发射状蔓延至我整条腿。从未有过的剧痛让我眼前一黑，身体失去平衡从空中摔下——所谓屋漏偏逢连夜雨打给就是我这种情况了吧，刚才情急之下跳得太高，现在坠地所承受的冲击也重得让我差点失去呼吸！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身下粗糙的草皮让痛得眼睛发黑一时看不见的我知道我已经落在了陈家的外面。
　　我粗重地喘着气，强迫自己爬起来——我必须要离开这里！我一边跟自己说着一边再度提起一口真气向不远处的树林飞去。
　　身后的陈家护院们的追赶声渐渐低了下来，他们应该已经放弃了吧……但我还是丝毫不敢懈怠地向我认为安全的地方疾驰着——我感觉那个暗中放箭伤我的人似乎还是跟着我，我全身发寒竖起的寒毛向我警告着！我必须要甩开他（或是她？）！
　　胸口像是要涨裂般地鼓动着，冷汗已经浸透了我的衣服，左腿已经痛得要没了知觉……我知道，我就要到我的极限了……可那种如蛆附骨的感觉还是缠绕着我……
　　突然间我觉得我的头开始昏昏沉沉起来……是血流得太多了吗？还是……该死的！那箭上有麻药！！！我刚意识到这点，那药力就发作了，我只来得及扶住身边的大树让自己倒下去的时候慢一点不要压倒我受伤的小腿……

　　醒过来的时候，眼前出现的是叶幸转忧为喜的脸。
　　“你总算醒了。”他把我从床上扶起，捧过一碗水给我喝。
　　我接过水一边喝一边打量着我所在的房间——似乎是一家随处可见的客栈的房间，门窗紧闭着，但是桌上跳动着的烛火告诉我现在应该是晚上。
　　“我昏迷了多久？”我喝完了水问道。腿上的伤受到了很好的包扎已经不痛了。
　　“你昏睡了一天了！”叶幸的脸色很不好看，“该死的！你不是已经去你舅舅那了吗？为什么会出现在陈华家？！你知不知道要不是我及时赶到你会有多危险？！”他一反平日的温文抓住我的肩膀失态地大吼道。
　　“我父亲生死未卜，我哥哥现在被陷害进了天牢——如果我还能安安心心地做我的大小姐，那我真是没有心肝了！”我笑着，看着眼前这个男人——飞扬的剑眉，流光溢彩的凤目——我似乎很容易迷恋上有着凤目的美丽男人啊……
　　“我不是让叶蓉跟你说我一定会查出事件真相吗？你为什么还要自己孤身犯险？”叶幸坐在我身边，一脸的沉重。
　　挥开叶幸阻止我的手，我从床上起了身，行至窗前，我一把推开了窗户，让外面清新的夜风吹进来……冲散屋内沉闷的空气。
　　“云……云瑞……”叶幸似乎有些不知所措地叫着我。
　　我转身，微笑着看着他：“叶幸……你为什么来牛首山？”
　　一阵劲风卷入室内，吹灭了蜡烛。屋内一下子暗了下来，只剩下冷冷的如水月光照射进来。我背着光，确定叶幸看不见我的表情。
　　我又问：“还有，能不能麻烦你告诉我，你怎么知道我会来牛首山？”
　　黑暗中的叶幸沉默着。
　　我轻笑了一下：“既然你不愿意回答这两个问题，那么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设计陷害我大哥？！”
　　“你……还是听见了？”许久，暗中传出了叶幸低沉的声音。
　　我长出了一口气，冷笑道：“那暗箭也是你放的吧？”
　　叶幸没有回答——沉默已经足够了……
　　我咯咯地笑了起来：“你还是晚放了一步，我还是听到了那个家丁对陈华——真正的陈华——说的一句话。”
　　“你听到了什么？”
　　“他说‘老爷，那群歹人真是奇怪，把我们绑走这几天家里什么东西都没有拿走。’！”
　　我听到了叶幸深吸一口气的声音，然后他站了起来，黑暗中只有他的眼睛在发光，如同被逼入绝境的野兽：“云瑞，你真的不应该来牛首山的……”与他眼神相反的轻柔声音，却清晰地让我感受到了杀意。
　　奇怪的是，面对即将到来的死亡我竟没有丝毫的恐惧：“既然要杀我，能不能把事情的前因后果清楚地告诉我，让我做鬼也别做个糊涂鬼。”
　　我笑着，坦然地看着他——是的，只要他告诉我，我就有机会我在我死前把警告的讯息传出去！
　　叶幸把蜡烛重又点燃。昏黄的烛光下，他的表情又点奇怪。不过被我戳穿身份应该不是很好受的吧~~
　　叶幸叹了口气转身看着我：“叶幸不是我的真名……”
　　我挑眉：“那，叶蓉应该也并不是你的妹妹吧？”
　　他缓慢地点了点头：“我们是从辽国来的。”
　　辽国啊……我苦笑——真是多少阴谋从汝而出啊！突然我想到了一点：“该不会我爹出事也跟你们有关吧？”
　　这回事叶幸苦笑了：“你的脑子还真是转得快啊!是的，你父亲确实也是我们计谋中的一环。”看到我眼中闪现的恨意他连忙又说道：“不过你放心，他现在只是被我们抓住而已。”
　　落在你们手上也未必会比死好到哪里去吧！可是想到爹爹还活着，心中某根绷紧的弦悄然松了下来……至少活着总会有好事发生的！我一直都坚信着这一点。
　　接下来叶幸将一切都说给了我听：从辽国故意在边境造成骚动开始，到绑走真正的陈华一家，派人假扮陈华，他和叶蓉再假意进京报告引大哥过来，再借大哥的手把禁卫军引来。把刘道光挟持至山上，由叶蓉假扮我故意在大哥面前演了一出好戏，让大哥在心智混乱的情况下杀掉刘道光，让刘孝远对大哥恨之入骨。另一方面则安排人手伏击爹爹。在爹爹生死未明的情况下，又有这么多的疑点，包大人肯定会站出来全力维护大哥，这样必然会挑起开封府与定远将军的不合，这样就可以造成朝廷动荡，而他们就在京城实施多起爆炸将混乱的局势推波助澜，辽军就可以趁机入侵。
　　“本来刘道光这一角色我打算是让南清宫的赵祈充当的，只可惜刘道光自寻死路地去挑逗叶蓉，惹火了他，这才决定让他做这个枉死鬼的——如果计划没变的话，现在应该可以看到开封府与八贤王千年难得一遇的对立奇景了吧！”叶幸语气里所深含的恶意让我不禁全身发冷，尤其想到可能会被我大哥一剑刺死的是赵祈时，我更是忍不住颤抖了起来。
　　“你的计划不会成功的！”我打起勇气嘲笑着他，“大哥并没有杀了刘道光。刘道光现在只是伤重昏迷而已。只要他醒了，自然就会说出谁是绑架他的人——就算他没看到你们的真面目，只要他活过来，定远将军和开封府的矛盾就不会激化，你妄图淆乱朝廷的计划也就失败了！”
　　叶幸愣了愣，不过很快就笑了起来：“你很聪明，但是有一点你似乎忘记了——你有一个珍视你甚过自己生命的大哥。”
　　他走了过来，近得几乎我能感受到他的气息！他一字一顿恶毒地说道：“如果你那个关在天牢里的大哥知道了你的死讯后，他还会乖乖地待在天牢吗？他就算是越狱也一定会出来为你报仇的吧？只要他出来，我安排在将军府里的人就会趁机杀了刘道光——这样所有的箭头都只会指向你的大哥~~~哼哼哼~~~”
　　“卑鄙！”愤怒中我举起手向他脸上挥去。
　　啪——一声清脆的声响。没有防备的他居然被我打个正着！
　　早知道应该一巴掌打他胸口天灵什么致命的地方才对！就算打不死他也绝对可以重伤他了！我懊恼地想着。
　　只可惜我的肩膀已被他牢牢地抓住，不能动弹分毫。而他的一只手也向我的脖子伸来——
　　要杀我灭口了吗？
　　我闭上了眼睛，一只手背在身后作着小动作——我必须把警告传给不知情的人！
　　叶幸的手触上了我的脖子……可是下一个动作不是我想象中的勒紧，而是一把把我搂进了他的怀里！！
　　“我怎么会舍得杀你呢……云瑞……”他把我抱得死死，在我耳边呢喃着。
　　我大惊，拼命挣扎：“放开我！你这个变态！”我宁可他一把掐死我也不要他这么恶心的拥抱——这个害了我爹还有我哥哥的凶手！
　　叶幸的一句话粉碎了我所有的挣扎——
　　“云瑞……我说过，我欠你的一定会还你……”
　　“赵……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