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故人来》祯爱

13、第 13 章

　　十三
　　吃完早饭，白从一个盒子里掏出了一大堆瓶瓶罐罐的东西，然后就把这些瓶瓶罐罐里呈超级恶心的糊状物往我脸上抹来。
　　我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你想干什么？！”
　　白看着我很认真地说道：“你不说我还不觉得，现在才发现你和你爹还真的蛮像的。为了避免到时黑水神宫里有人认出你来，还是给你易个容比较好。”
　　想到赵祎和叶蓉，我便乖乖地把脸伸了过去，任他在我脸上东抹西抹的。
　　白一边抹一边很开心地说：“幸好当初耶律祎和耶律容成那两只给我带了这么多好玩的东西，否则……”
　　“耶律……祎……”我眼皮跳了一下——不会又这么巧吧？？
　　“那两个……和你是什么关系？”我咬牙切齿地看着他。
　　白看了看我的表情，脸部抽搐着默默无语地回头去捣鼓那堆瓶子了……
　　“你不要逃避现实！！！！说——”
　　“我……徒弟……”白缩在角落里很小声地说道。
　　哼哼哼哼~~~咱们这梁子可真结大了呢~~~~~
　　“还真使——名师出高徒啊~~~”我的话我自己听着都阴风阵阵的。
　　白抖了一下，凑上来：“如果我那两个徒弟又什么得罪你的地方我先代他们赔个礼——我说云瑞，我们，我们先快点去救你爹好不好？至于其他的等以后再说吧……”
　　“嗯——待时再说吧~~~”他说的对，还是先把爹爹救出来要紧。

　　涂抹了约有一柱香的时间，白这才收手，拿出一面铜镜给我看他的手艺。
　　啊啊啊~~~我的美貌~~~~铜镜里的我现在看起来又黑又瘦，活像个逃难的难民！！！
　　“不错，手艺蛮好的。”我想就算大哥在我面前他也认不出我来了——爹？他那么聪明肯定会认出我来的！！哼哼~~
　　白再仔细地打量了一下我，又在我脸上抹了抹，这才满意道：“应该不会有人看出你的！”
　　说罢，他将猫儿从地上提起小心地放进了自己的怀中，带着我走出了木屋，打了一个尖锐的唿哨。
　　我吓了一跳：“干吗？”
　　他龇牙咧嘴地笑着：“一会你就知道了呗！”
　　正说着，我突然听到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林深处渐行渐近地传来。不多时，一匹通体洁白没有一丝杂毛的骏马便出现在我的眼前。双目如灯，毛色光洁，胸健腿长，竟是一匹上好的千里马。
　　白很得意地看着我，眼神分明在向我炫耀着“怎么样？是匹好马吧？”
　　我笑瞪了他一眼：“我猜它的名字一定叫‘马儿’！”
　　“错！”白翻身上马，把我也拎了上去，大笑道，“它的名字叫‘追云’！”
　　白双脚轻夹马腹，一提缰绳，这匹“追云”长嘶一声，扬首飞奔起来。

　　疾驰了约有大半日的功夫，我们来到了黑水神宫。中途白也曾体贴地问我要不要休息，可我心心念念着爹爹，只盼越早到了黑水神宫越好，便一路身不离鞍地过来了。
　　到了黑水神宫门口一看，发现竟不是我像原来想象中的类似于庙宇的建筑，而是一座庞大的依山而建的宫殿群，那恢宏的气势竟比宋宫还要气派上数百倍，不亏是辽国的国教啊！只是想要从里面救出爹爹恐怕是比我想的要困难许多了！想到这里我不禁心情一黯。
　　白似是知晓我的心意，安慰地按了按我的肩便驱马走向了大门。他似乎在这里身份颇高，一路过去不但没人阻挡，还有不少仆从模样的人纷纷向他弯腰致意。
　　进了大门，便是一个宽广的广场，对面是高耸的白石铺就的与广场同宽的台阶，上面坐落的应该就是黑水神宫的正殿吧。
　　大概早已有人前去通报了，一行人正匆匆地从巨石台阶上赶下迎接我们——为首的居然是叶蓉——耶律容成！
　　我下意识地向白的身后缩了缩，看到白关切的目光才想起自己早已是易了容的，这才安下心神和白一起下了马。
　　“师父，您老人家怎么想着过来了？莫不是今天要下红雨？”耶律容成接过缰绳，又把它交给了身后的下仆，亲热地扑到白的身上叫道。
　　白笑着：“我只是担心你和祎儿——毕竟你们第一次出远门……祎儿他人呢？”
　　“师兄他正和宫主汇报情况，我一听您来了就立刻过来迎接您老人家了啊~~”叶蓉笑靥如花。
　　“你们没事就好。有没有吃的给我们吃点，中饭都没吃饿死我了！”白说道。
　　耶律容成这才注意到我的存在，打量着我说道：“这个……是谁呀？”
　　“哦哦，是我从人牙子手里救出来的一个丫头。是个孤儿。我看她无处可去怪可怜的旧留她在身边做个使女。”白信口开河道。
　　居然敢咒我是孤儿？！我心中暗暗记下这笔帐以后再算，表面上装出了一副胆怯没见过市面的乡下丫头样看着耶律容成嗫嚅着“不敢打招呼”。
　　“她不会说话吗？” 耶律容成好奇地看着我。
　　我生怕她听出我的声音。立刻乘白还没有作答的时候拼命点头。好在白反应够快，立刻也跟着说道：“是啊~~她是个哑巴。”
　　“真可怜，这几年战事频繁的，苦的都是像她这种平民百姓啊！” 耶律容成似是有感而发，一席评论引得我不由得多看了她几眼。
　　她和善地笑着摸摸我的头：“别怕，待会儿我拿好吃的给你吃——你听得懂我说的话吧？”
　　扮个哑巴已经不容易了难道我还要自讨苦吃当聋子？我连忙点点头。
　　她像个仙女一样冲我笑了笑，又回头对白说道：“师父，今天天色已经不早了，您就在这儿住个晚上吧！我就给您安排您原来住的那个园子好吗？”
　　白点了点头。耶律容成便欢天喜地地着手叫人给我们打水洗脸备食了。

　　用过了相当丰盛的一餐，白带着我来到了他在黑水神宫的落脚处。这是一个不大的园子，总共也只有两间房子，但却布置地非常精致。小桥流水，假山亭阁，竟有几分苏州园林的味道。虽然已是深秋天气，但溪水旁的兰花还是开得很繁盛。走近了才发现水面上竟浮动着一层淡淡的白雾——原来是引的温泉！
　　白微笑地看着我：“我就是在这儿躺了两年养伤的。”
　　“确实是个养伤的好地方。”我评价道。
　　白苦笑：“可对于我来说这里却像是一个关着我的牢笼……”
　　我不解地看向他，他注视着水面袅袅的白雾轻声道：“当我躺在床上的时候，总是觉得有什么人在遥远的地方呼唤着我。就是这个声音让我不得不从黄泉路上又走了回来，也是这个声音让我觉得待在这里是一件多么不可忍耐的事情！”
　　“说不定是你心爱的人在呼唤你回去啊~~”
　　他笑了起来：“也许吧……不过我真的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我拍了拍他的肩鼓气道：“你放心，等救出我爹后，我一定帮你找回你的记忆——我认识不少好大夫哦！”太医院的太医当然是好的啦！
　　他这回毫无阴霾地爽朗笑了起来：“你这么一说我更要努力帮你救出你爹爹啦！”
　　我和他相视而笑。
　　晚饭时白被黑水神宫的宫主请了过去。临走前白告诉我他会尽量套出我爹的下落的。
　　我一个人在园子里用完了餐，等他等到了很晚他才回来，满脸愤愤的神色。
　　我看他的脸色就知道有可能事情不顺利。迎上去一问才知道原来他只问出我爹确实是在宫里面，可确切的关押地却怎么也没问出来。
　　“真是的！耶律墨然那个女人的嘴巴居然比蚌壳还紧，枉我还辛辛苦苦地使出美男计，居然都没问出来！”他愤愤不平地说着。
　　美……美男计……我嘴角抽搐着：“算了……至少知道我爹在这个宫里，我们慢慢搜就是了！”
　　白点了点头：“没错。反正我也找了借口说要教耶律祎和耶律容成的武功，我们可以光明正大地在这里多留一段日子。”
　　“总之我们晚上办事白天休息。你也别一时冲动就到处乱跑，这黑水神宫到处机关重重的，而且万一被人识破了你的真面目就糟了——连你爹都会跟着倒霉的！”白叮嘱着。
　　“我知道了。”事关爹爹，我还是很老实地答应了下来。

　　晚上的时候，我和白就仗着轻功在整个宫里寻找一切有可能关押爹爹的地方，白天我在房里休息，白会抽出一定的时间来教赵祎和耶律容成武功。
　　我有的时候会趴在窗台上看赵祎练功。有的时候赵祎也会像是在不经意的情况下向我这边看来，和我目光交织后又面无表情地转过头去。明知道他是认不出我来的，但还是会禁不住心扑通地跳起来。
　　我已经完全说不出对他的感觉了……是爱是恨，是怜是怨……百种滋味交织心头，只是想着如果给我重新来过的机会，我也许还是会给他送去那碗酸梅汤，再替他在太后面前说情，只是——我绝对不会再爱上他了！

　　搜索的三个晚上，甚至有的时候白天我们都以散步的名义跑出去找了，可诺大的一个黑水神宫里竟然没有一点一滴关于爹的消息！
　　这天晚上，我终于忍不住了，决定要和白分开来行动，之前白为了我的安全起见一直坚持要两个人一起行动，但今天他实在被我缠得没法子，这才同意了分头行动。
　　我一个人在昏暗的神殿里摸索着。白说过了，爹很可能是被关在什么密室里，所以一定要留意室内的设置，看看有没有什么特制的机关。
　　我小心翼翼地在墙壁上一点一点摸索着。这是我今晚最后搜查的地方了，马上就要天亮了，我和白约好黎明前汇合的。我想在汇合前把这个神殿搜查完毕，时间有点紧迫，我心中一着急竟然不知手触动了什么机关，只觉脚下一空，就这么掉进了一个坑道里！更要命的是那机关很快就合拢，将我关在了这个黑漆漆一片根本就看不出方向的地方！
　　惊骇之下我只觉得心都快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保持着落地时的姿势贴在地上了一段时间并没有听到什么杂乱的声音，想来并这个机关只是用来抓人倒没有安置警报，不由得心里略略安定了下来。
　　我站起了身，膝盖和肘部传来了火辣辣的疼痛，应该是掉下来的时候擦伤的，可现在一片漆黑也不知道伤到那儿再加上与白约定汇合的时间就要到了，要是届时我没出现，以白的性子不知道会怎么样呢！想到这里，也顾不得那痛了，只好想方设法地快点从这里脱身。
　　墙壁是万万不敢再摸的了——万一再触动了什么机关我恐怕是怎么死的都不晓得了，只好向前伸直了手臂凭着刚才掉落时一刹那看清的方向迈出了步去。
　　紧张、害怕、慌乱、急迫……这些煎熬人的感情在我心中盘旋着，后来想想，其实我在这坑道的时间并不长，可这时的我却觉得也许一辈子都要在这个黑洞里转悠下去了！冷汗早已经是将我的衣衫浸透，手指是一片的冰凉。
　　虽然跌跌撞撞地不停在向前走，可心中“搞不好我走的是个不正确的方向”的疑惑却越来越重，以至于最后我就停在了原处。
　　正在我考虑着究竟是继续走下去还是调头换方向再走的时候，黑暗中突然又一只手仿若长了眼睛一般一下子抓住了我的左手！！！
　　我倒吸一口凉气——我居然还没有发现这地方有人！！！！
　　原本就不怎么平静的心这下子真的是惊骇地跳到了嗓子眼里又被我咽了下去。只能感激之前遭遇的事情早就将我磨练成精，这才没有被吓得惨叫出来。
　　心里的千变万化只是一瞬间的，我在那人抓住我的同时便使出爹以前教过我的反擒拿手一下子摔开了那人的手。但是我在黑暗中不能视物的缺点是在是非常的致命的，那人竟又反手抓来，没几个来回我就被他扣住了左手的脉门！
　　我暗暗叫苦，正想逞强抬脚踹去——踹得着的话就算我赚到——那人竟略松了一下手指，然后轻轻把我往前拽了拽，倒像是要带我走的样子。
　　我愣住了，那人又轻扯了一下，我不由自主地向前迈了两步，便被一股大力扯着向前奔了起来。
　　“是谁……你是谁？”黑暗中我根本就看不见身前的人影，只是从那骨节分明的手指触感中可以知道那是个男人……
　　那人没有回答，只是用力拉住了我飞奔。
　　其实我并不需要他的回答……我已经猜到了他是谁……眼眶刺痛着，我拼命地眨着眼才没让眼泪掉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