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桂令》公子乔

4、|合|

　　【>>合】

　　>>壹

　　临安又恢复了以前的繁华。只是这万家灯火中，不再有多情的顾相逢。
　　顾无垠带领活下来的兄弟厮杀了一整夜，不断地有鲜血涌出，不断地有人死去，终于在破晓之前夺去了皇宫，夺回了归海一族的江山。
　　玉玺重重的扣在案几上，一袭艳丽的龙袍披在他的身上，张扬，雄壮，悲伤。
　　他紧闭双眼，两行清泪夺眶而出，颤颤抖的双手终于扶住了龙椅。
　　他说，按照皇帝的礼仪厚葬归海无边。

　　>>贰

　　顾无垠已经在花园等了半个时辰了。方才有人来报说相逢求见，他便急忙放下手中的事等在这里。
　　自从战争之后，顾相逢的身体状况急剧下降，他急得招来所有御医，全力诊治，可毕竟草药不能治疗心病，顾无垠感到十分惋惜。
　　如若当初……
　　也罢。这一切都是冥冥之中注定的，逃不走，甩不开，似乎每一步下来都合情合理，却落得这般结果。
　　身后传来细微的脚步声，他转过头望去，顾相逢款款而来，却没有了当初的倔强和美丽。
　　现在的她，是一个蒙在鼓里的少女。
　　现在的她，是一个无知的孩子。
　　一场浩劫，改变的了她的生活，却也夺走了她的一切。
　　她还清晰的记得，那个总是一身白衣的小将军在暗处护着自己。
　　她还清晰的记得，他会在没有人发现的时候冲她顽皮的眨眼。
　　但是，从顾无边被刺穿咽喉的那一刻开始，这一切的一切，都成为了虚幻泡影，永远不可能了。
　　她倾身向顾无垠施个礼，没有说话。
　　顾无垠轻叹了口气，他亦不再是当时冲动的少年，不在急躁，而是多了一份历经世事沧桑的成熟和凄凉。
　　「你……问吧。」
　　问问吧，他叫我告诉你，这么多年。

　　>>叁

　　「当初，是不是他救了你？」顾相逢微微启唇，声音虚弱的吓到了自己。
　　「是。他说有紧急任务，要带我一起去做，便让我离开的修罗，跟在他身边。」
　　「这十年，都是如此？」
　　「嗯。他把我培养成他的心腹，他说可以保我活下来，并且能在日后享有荣华富贵，只是不许我再见你。」
　　「是这样……」
　　「他人很好，很朴实，每个月都会带我去修罗里，叫我能够远远地看着你……」顾无边脸上扬起一丝苦涩的笑，很浅很浅，但是很真实，他就这样说着，顾相逢就在一旁静静听着，「他说这里的人，都是不得以才走上这条路的，有的家破人亡，有的流离失所，所有的人，在最初的最初都是不忍心去伤害和自己有着相似的遭遇的人的，但是现实就是这样残酷，只有强者才能在一次又一次的修罗中活下来。顾家军从来不需要感情，但你是一个例外。」
　　「我……」
　　「他说你的眼神，让他想起了多年前的自己，是这样的不受束缚，他开始犹豫，开始怀疑这样的选择是不是正确的。」
　　顾相逢顿住了，她突然就想起了顾无边那个单纯美好的奢望。
　　「直到有一天，他的哥哥，也是那时归海一族唯一的皇室继承人死在了顾家修罗里。归海一族本就人丁稀少，这样一来他便成了归海一族最后的血脉。从那时起他变得残忍，冷酷，就像所有杀手一样没有血性，他甚至比他们更高一筹，富有心机，步步为营，这些年来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他下定决心要改变这一切，要夺回属于他归海一族的江山。」
　　「于是，他借住修罗的力量，杀害了所有忠于顾家军的高手。」
　　顾相逢愣了一下，突然想起了一个人，「那个酒楼的店小二……也是？」
　　「不是，他不会武功。」
　　「什么！」
　　「你还记得，你见到我的第一天时让我去了那家酒楼，我同他交过手，他的动作很正，却没有内力。」
　　「是被人封了？」
　　「也许是吧，无边说他是顾家安插在我们身边的奸细，一定要除掉，再多的我就不清楚了。」
　　「他早就被顾家盯上了么？」
　　「不，他们只是怀疑，在修罗里，大家都改名换姓，没有人记得他本姓归海。」
　　「诶？那他……那他怎么是将军啊？」
　　「嗯，临安城里那个每十年从边塞回来一次的归海将军是他父亲的兄弟，代替他父亲完成归海一族的使命，却有不好轻易露面，只有这样的办法才能躲避人们的耳目。而他就靠着自己的努力，在修罗里摸爬滚打一路过来，成了顾家的将军。」
　　「那，他会用毒？」
　　「归海一族自成一派，毒术是归海一族在江湖上流传甚久得旁门左道，他会一些也很正常。」
　　「他给你用的什么毒？」
　　「和你给他用的一样。」
　　「他打掉你的内力？」
　　「不，他用的毒很弱，以我的功力不需解药也无大碍，只是短时间内不能战斗而已。傻孩子，他是不想我跟他一同去涉嫌，你也一样。」
　　「他对我用毒，也是这样？」顾相逢恍惚间想起了她临走前喝下的那杯茶。
　　「不，那是他新研制出的忘情毒。他本想用这毒抹掉你十年前的记忆，就算他是在皇宫里你也不会牵挂什么。但是他的配方出了差错，反而让你，记得更深了……」
　　顾相逢闭上眼，良久才说，「差错？是什么草药？」
　　「桂花。」
　　「桂花！」顾相逢惊了，竟然是她她最爱的桂花，「桂花入药，也不会……」
　　「他用了你门前的那株桂树。」
　　顾相逢呆在原地，颤抖的嘴唇终究说不下去了。
　　孽缘，这一生都是孽缘。
　　桂花有情，他却偏要用这情物作为引子酿毒。
　　顾无垠叹了口气，上前去轻轻抬手，拂拭掉她双颊上的泪水。
　　「当初他停在那家暖红阁，就是因为他嗅到了里面，有他熟悉的桂花香。」
　　在那样花红柳绿的地方，他抛开了所有浓妆淡抹的脂粉味，寻求那一缕似曾相识的故人香。

　　>>肆

　　两年后相逢公主相思成疾，郁郁而终。
　　顾无垠低低叹了一句孽缘，吩咐下人把她按照皇后的礼仪与归海无边葬在一起。
　　没有连理枝和比翼鸟来叹息他们的这十年爱恨情仇，有的只是这一方山林里成片的桂树，年年开年年落，无声无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