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牛老师和她的星座弟子们（又名：北京中考进行曲）》来去无定的风

9、第8章 其实你不懂我的心

　　期中考试后，金妮接了个新的初三学生，名叫陆齐格。这孩子看上去稍显单弱，但是容貌清秀，一直面带微笑，金妮一眼就喜欢上了他。
　　陆齐格是和妈妈一起来的，母子长得很像。妈妈看起来很年轻，说是齐格的姐姐也说得过去。妈妈的笑容也和齐格一样，富有魅力，而且更多了一种清甜之感。
　　据齐格自己说，爸爸妈妈平常并不怎么管他，希望予他尊重，培养他的独立自主意识与能力。不过齐格自己呢，倒是觉得，其实爸爸妈妈是否管他，有点无所谓。
　　事实上，齐格的爸爸管他要多一些。金妮和齐格爸爸的通话中，能够感受到，齐格爸爸对齐格的期待。难怪嘛，金妮觉得，通常男性的家族及传统意识更强，对子女啊、传承啊一般比女性更看重些。
　　齐格介绍自己的学习情况，他说自己平常学得很好，考得也很好，上过年级第五名；“不幸”的是，随着学习的深入，时间越来越紧，功课越来越重，他就会精力不逮，脑电短路，意识模糊，做题效率事倍功半，成绩变得一塌糊涂。而且，这种现象，并不能随着身体的锻炼而消除。
　　他的话与他妈妈的话相印证，金妮知道他说的学情不错，至于原因，金妮就不得而知了。齐格说从小到大身体都不好，医生说是脾胃虚弱。他所说的生理方面的原因，是纯生理的，还是有着心理因素呢？这种情况下，辅导与用功，对齐格的学习有多大用处呢？那么，辅导该如何进行？
　　金妮一边思忖，一边继续和齐格交流，想寻求一个突破口。
　　齐格忽然说：“老师，喝咖啡提神不是很好吗？”
　　金妮奇怪：“你为什么这么说？”
　　“我们班同学都喝咖啡提神，一累一犯困，一喝咖啡就有精神了，大脑也清晰了，学习也能学进去了。不然，哪有那么多时间去休息啊。”
　　“你们班同学都这样？”金妮直觉得这些孩子失之偏颇。
　　“是啊。可是我爸不让我喝，说让我每天锻炼身体。但是我一喝，就有精神了啊。这样去学习不好吗？”
　　原来齐格是跑来向辅导老师找认同来了。金妮答道：“你知道吗，你一说喝咖啡有效，我就觉得你有点依赖咖啡了。你被咖啡控制了，你说是不是这样？就好像如果学习不行，就是因为没有学习机一样，你说学习是在于学习机，还是在于自己刻苦努力？咖啡就让人产生心理依赖；它是靠刺激中枢神经让你兴奋，时间久了，对身体也不好。我倒是觉得你爸说得挺对的，还是锻炼身体稳妥。那，你有坚持锻炼吗？”
　　齐格没得到想要的回答，有点失落，却也无话可说，同时对爸爸的说与做也不得不多了些认同。最后他只有回答金妮：“现在锻炼几个月了，可能会有效果吧。”
　　这个回答，与他前面所说并不一致。身体锻炼对学习状态好转会有效果吗？如果没有效果，是否因为心理原因？心里不认可某种做法，行为上就会懈怠，下意识地维持原来的模式，去抗拒可能会有的改善。这样，因为“锻炼没有效果”，他就可以继续葆有“我的学习状态就是这样无法改变”的观念了。那么，他现在这样说，是全然出于言不由衷，还是确实观念上有所松动呢？
　　金妮当时也只是模模糊糊意识到这些，因此并未揪住这个问题不放，何况，她清楚也习惯，绝不能在某个问题上把人逼得太紧。她转而关注齐格的身体：“你小时候过得怎样？”来上一对一辅导的孩子，一般来说，家境都不错；孩子们既然在生活上不会受到亏待，为什么身体不佳？金妮想了解更深层的原因。
　　“过得挺好的。小时候我爸爸妈妈挺忙的，把我放在爷爷奶奶家，十天半月地去看我一次。我跟小朋友们玩得很开心。”齐格说着，面带微笑，微笑得有些恍惚，有些悲伤。
　　“你在想什么？”
　　“在想，那时候过得很快乐。”
　　金妮觉得，齐格自己并不清楚，那时候过得真快乐吗。金妮更倾向于认为，齐格为自己营造了一个“快乐童年”，他要求自己，要感受到快乐。否则，怎么解释他恍惚悲伤的笑容呢——可是他自己看不到自己笑里淡淡的悲伤。
　　“那么，什么时候和爸爸妈妈生活在一起的呢？”
　　“一直到上初中，才跟爸爸妈妈住在一起。”
　　金妮认为，这就是齐格身体不佳的原因了。小时候没有受到爸爸妈妈的充分照顾，这对幼小孩童心理与身体的伤害，是无可弥补的。因为爸爸妈妈才是孩子生命的直接的、血肉的联结，这种联结，以及其所要求的父母对子女的躬亲抚养，无可替代。
　　然而金妮什么也不能说。现在能做的，只能是尽可能给予孩子以关爱，以校正。
　　她的声音里更多了份温柔：“那么，还挺怀念小时候吗？”
　　“也不是，反正怀念也没有用。现在就是把学习问题解决了就好了。”
　　齐格似乎很愿意把心里话都说出来，他陷入了一种追思：“其实，学习好不好又怎样，学习好有什么意义，能作为评判一切的标准吗？外国就不这样……”
　　这样年龄的孩子，有些就像齐格这样，会出现一些偏激的思想。金妮听他批判了一阵中国式教育，宣扬了一阵国外的教育，问他：“中考准备出国吗？”
　　“不。将来有可能出去，现在我不想。”
　　相对于外地孩子来说，北京的孩子除了考学这个“硬道理”外，还有另一条路可供选择，那就是出国。这让不少孩子可以避开中高考的压力，直接开始进一步的学习；也给其他同龄人创造更多考学的机会。金妮点点头：“那就是还得参加中考了。”
　　“是啊，真没意思。中考能证明什么呢？”
　　“证明学习能力很强啊，”金妮微笑，“你说有些人在国内不怎么样，到国外就有成绩了，那个成绩，能全部归功于国外的教育吗？”
　　齐格思索着。
　　“国外的孩子，全都教育得很好没有问题吗？国内的孩子，全都教育得不好没有成才的吗？其实两种教育，各有长处。中国教育强在基础，外国教育强在创造性。那些出国后有成绩的人，正是因为在国内教育中打下了牢固的基础，到国外后才能够快速成长，得到比国外本土人更出色的成绩啊。”
　　齐格并不僵化，他很容易接受了金妮所说的道理：“那，还是得好好学习了。”
　　“是啊。”
　　金妮刚想松口气，齐格可真不让她消停：“老师，学习东西有用不假，数学物理都有实用，语文有什么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