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四 ...
-
“你又去看蝶舞了,她在陆府过得不错吧?”司马推门进来,轻松的口气好象说一件很简单的事。卓东来轻轻放下手中书卷:“你是想问陆熙平有没有被蝶舞迷住吗,我想如果你存着这样的侥幸,可能会失望了,我去了五次,陆熙平都恰好不在府里。”“不在?”“意料之中,陆熙平这棵大树想靠上,还得花些心思。”
此后,卓东来依旧每三日造访一次陆府,陆熙平仍旧避而不见。直到一个月后蝶舞被陆老夫人收为义女,卓东来翻开手中陆府家仆送来的请柬,递给司马:“是时候了.”“郭壮!”
应声进来一个精壮的汉子。“回司马大爷,卓爷,于吉人那边果然已经动手安排了,三日后起事。”卓东来嘴角噙着一丝温柔的笑,“一介莽夫,成何气候!怕是没到那天他先自己败露了,郭壮,继续暗地里帮于吉人大堂主打点周全,务必保证他的计划可以如期实施,他那个人,做事从来是不小心的。”“是。”
“东来,这个郭壮很可靠吗。”
“他是我安插在于吉人那里的暗桩.这一个月来,于吉人一直派人监视我.我便借蝶舞之名频繁出入陆府,让那于吉人以为是陆熙平要拉拢我们培养势力以有所图,按他的性格,必然会先下手为强,再加上这个郭壮稍加挑拨,三日后的宴会少不得要见血光。”
“你想借这个机会向陆熙平卖个人情,向他示好?”
“示好就用不着了,我一个月去了那么些次,他仍然刻意躲避,必是觉得我们会给他清白身家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但是,这棵大树,我是靠定了。这次我若在众人面前帮了他一次,他再不提携我们,就是他失德。”
“小心玩过了,陆熙平怎么会容你在他眼皮底下弄鬼。”
“我什么也没做,不是吗?”卓东来低头莞尔,水色的眸子映着烛光璀璨鲜润。
“东来。”司马一时失神,走近他,伸出手,“你不冷吗?窗子一直没关。。。”司马合上卓东来身后的窗,“东来,我觉得我们会越来越远,我是说,你会离我越来越远。”
“超群,记住我说过的,一旦做了选择我就不会改变。”
依然是湖锦楼,空气里飘散着血腥气,众人惊魂未定,大堂上横着一具尸首,眉心插着一柄紫色短刀,死的正是陆熙平的管家纪衡。卓东来随手掀起桌布蒙上死人的脸,“老夫人受惊了,蝶舞,你真是不懂事,还不扶老夫人回后厅。”卓东来回身垂手立于陆熙平面前。
“回陆大爷,正依卓爷所言,湖锦楼外各处埋伏27位杀手,现已一一被生擒。”
“回陆大爷,卓爷,厨房确实搜缴出剧毒的断肠散。”
“回陆大爷,卓爷,今天请的戏班子还未出门已经全部扣留在客栈,待陆大爷亲自提问。”
陆熙平笑容淡扫,众人惶惶不安,这演的是哪一出?先是陆府的大管家纪衡在酒中下毒,事情败露后居然妄图刺杀老夫人,幸好被卓东来及时一刀结果.再是那卓小爷对此事似乎比策划者还要清楚,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瓦解了原本周密的刺杀计划,几路刺客还未来得及出手就已被他卓东来来了一个翁中捉鳖,无一漏网.
“今日让各位贵客受惊,陆某惭愧,改日定摆酒赔罪。”陆熙平把玩着手中酒杯哑然失笑:“我的酒诸位可能也不敢喝了,今天本是我陆某人收干妹妹的喜日,却被纪衡这小人败了兴。”随手将酒泼在地上,酒汁滋滋冒着青烟,如毒蛇信子。
人尽散去,空空大堂又只剩下陆熙平和卓东来二人。
沉默良久,空气里的凝滞夹杂着早春料峭的寒意,让人忍不住微微颤抖。
“卓东来,你能不能安分点。”陆熙平长长叹了一口气,“你说,我怎么敢把你这头小狼崽子养在身边。”卓东来恭顺的跪地叩了一个头:“江湖险恶,东来只图个安身立命的根基,不敢有其他妄想。当初离开义父是不堪其虐打,逼不得已。”卓东来漠然掀开领口,露出胸口层叠伤疤。“东来命如草芥,只求偷生于世。”
“说得好生可怜。”陆熙平笑着拉他起身,亲切的拍拍他肩膀,皱着鼻子微笑:“怎么穿得如此单薄?知你独爱紫色,前日得了一件紫貂斗篷,难得又轻又软,这个时节穿了去游湖赏月再合适不过。”
“长安多英雄,洛阳多美人,陆兄你这又该怎么说,是英雄与美人兼得了,小王好生羡慕。”月出平湖,宁王抱住怀中紫金小手炉,扭头望向窗外皎皎明月,泠泠寒水,又回望身边的紫衫人,心中暗暗赞叹,面上却摆出轻佻,调笑了那陆熙平两句。
“王爷您取笑了,这位是卓东来。最近风生水起的大镖局,王爷应有所耳闻吧。”
“总镖头是个叫司马超群的年轻人啊,前日到宁王府求出关批文,可惜那日不巧染了风寒,错过了一位少年英雄,怎么?那个司马超群和你也有渊源?”
“正是家兄。”
夜深,湖上四处晃荡着氤氲水雾,中天寒月小小一枚,淡淡清辉正落在卓东来的枕畔,船上湿气重,他的腿疾发作,没什么睡意,睁着眼看月亮。他心里很稀奇,原来月亮不管盈缺,不管望月的人在何处,都一直那个样子,没有改变。这个时候,他被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包围着,原来一切都没什么改变啊。烦躁得连带讨厌月亮,为什么不可以把这月亮换个新的,把这世界也换个新的,不想看着旧时的月想起旧时的事,突然负气得像个月夜出走的孩子,赤着脚爬起来,冰冷的船板贴着他的脚心,那种冰刺感似乎在他的小腿部堵塞了一阵,因为那里生得太扭曲了,连痛感都要转几个弯才能感知到。
他不是个放肆的人,所以还是平静下来,走出船舱,坐在舷上,身侧摆一壶剩酒,睡前还被拉去行酒令,桌上一片狼籍,陆熙平死活拽着不许人进来收拾,剩了这半壶酒,就着此月此景,也不算白糟蹋了,卓东来闭目小啜了一口,冷酒入喉,他忍不住哽噎了一声。“真冷啊!”倒抽了口气,不禁暗嘲自己此刻多么滑稽 。
决然起身,回舱里,撩开帘门之际,寒风钻进来,床上酣睡的陆熙平被寒气一激醒了五分:“你干嘛呢。”“口渴,喝点水。”“哦。”那人虽然迷迷糊糊还是一摇三晃爬起来,披衣下塌,去那屋角红泥小炉上取了一盅什么东西.“早早就煨着小火,现成就能吃。你呀。。”尝在嘴里,是上好的茯苓霜,清甜爽口。
卓东来正要躺下,陆熙平顺势扶住他肩,揽进怀里,偎回锦被绣绒里。“你这贪凉的毛病倒是和我小时候一样。”窗外沙沙作响,竟然是细细的撒起了小雪珠子,“上下一折腾也没睡意了,倒不如看雪,这湖上观夜雪,我还是头一遭。”禁不住把那身子往怀里拢得紧了些。“四五岁上被我爹罚跪祠堂,半夜天井飘雪,怔怔望着那散雪,竟然不知道冷,伸出手去捉它,一个一个都化在手掌上急得要哭。等地上起了指甲那么厚一层,居然掬了一把揣到怀里。娘亲偷跑来看我,两眼哭肿得似桃子,奶妈也跟在后面泣不成声,里三层外三层把我包得动弹不得。回屋里,火炉烧得正旺,我喊热,娘才把那些貂毛鸭绒扒下来,看见我胸口湿了一块,就问怎么回事,我也说不出什么道理,只是想把那雪给暖热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