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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三 ...

  •   时入深秋,满目枯败。
      距离那场袁竣司马之战已过去半个月,袁竣三招内死在司马超群剑下,一时坊间传为奇闻,纷纷猜测七十年前的“魔剑”重现江湖,原本平静良久的江湖因为袁竣之死锨起轩然大波,闹得人心惶惶,人人自危,除了红花集内的一对卖唱爷孙俩,还是日日悠哉游哉。
      “江湖平静了太久了,太久没有这样的人横空出世了。这个叫司马超群的傻小子,呵呵。”
      “爷爷,你上次说当今江湖是袁竣,于吉人,陆熙平三分天下,成鼎足之势,那司马不过是跳梁小丑,过河卒子,可今日袁竣已死,这司马当取袁竣而代之了罢。”
      “妇人之见。那司马黄口小儿,何德何能,他要是嫌活得太长,倒可以去试试。“
      “小连真糊涂了。这司马超群是石头里蹦出来的不成,不知天高地厚,四面树敌。”
      “小连啊小连,爷爷的话你是半点没放在心上啊。江湖上袁,于,陆三家,袁峻威望最高,却名不副实,为人少决断,他统率武林期间虽貌似天下太平,但何时不是暗涌激流,那于吉人心狠手辣,为人冷酷,少容人之量,不满袁一人独大,且他手下的北镖局近年来也是风生水起,财雄势厚,拥护者云集,再说陆熙平,世家子弟,言念君子,温其如玉,口碑甚佳,这后二人必有一个与这司马渊源不浅。”
      “小连还是不明白啊,爷爷。”
      “朝代更迭天下易主皆因叛逆祸害,谁斩了这叛逆便可得天下。这个道理人人都懂,所以在这三家势力牵制之下,风声鹤唳,人人不敢轻举妄动,统统都安分守己,惟恐成了活靶子,江湖上倒比往时太平许多。”
      “正是如此呢,红花集的叔叔们这两年手头拮据,竟然纷纷去了南边跑马帮了,都说这江湖乱则杀手兴,看来叔叔们不久又会回来了。”
      “正是啊,我这瞎眼老头子也能听听这好戏如何开锣了,哈哈哈。。。”

      湖锦楼,管弦芜杂,舞扇歌袖,陆熙平三十六岁的生辰宴,阔气那是必然,商场官场谁不想巴结巴结这位在朝在野黑白两道都有着强硬背景的陆熙平大老爷,一时间湖锦楼冠盖云集。不远处浩浩荡荡一队锦衣卫士吸引了楼上落座的达官贵人,纷纷伸长脖子打量来者何人,这样排场,光开路的下人已经站满了一条街,陆熙平颔首嘱咐了属下几句,下意识整了衣冠,亲自下楼去迎来今日最后一位客人。只见一白面微须的青年在陆熙平亲自搀挽下走下镶金绣银的巨辇,陆熙平撩袍欲跪下行礼,膝落半空中便被那人笑着拦住,陆熙平并未引那人来众人集聚的楼上,反将之引向楼后偏厅,半柱香光景不到,又是陆熙平亲自送那青年上了步辇,恭敬目送直到那队伍消失在街的尽头再看不见。
      “你道那人是谁?”
      “早听闻陆老爷和太子有过命交情。。。”
      “慎言,我倒听说上次宁王的独子全靠陆老爷的一剂良方才除了恶疾。”
      “呵呵,不可说,不可说。。。人家一碗水端得漂亮干净是人家的手段啊。。。”
      陆熙平在冷风中站了一会,觉得脑袋被吹得有点晕涨,抬头望向熙熙攘攘楼上那群人,只见白花花一片,片刻竟恍惚了,不知道自己是为了何人何事出现在此时此地,嘴角勾了勾,微微甩了甩头,转身进楼去了。
      “那是什么人。”陆熙平侧身问一旁的管家纪衡,纪衡随他目光望向楼外西边的平湖万倾,湖天交接处悠悠荡来一艘画舫,船上清音萦绕,有女子歌唱吴地小调,船近楼台,只见一男子含笑立于船头,紫衫墨发雪颜灰瞳,握拳行礼,声调沉稳平和:“ 晚辈卓东来见过陆老爷,恭祝陆老爷福寿绵长,恩播四海。”“卓东来?”陆熙平眉尖微蹙,纪衡俯身低语:“司马超群的义弟正是此人,在座的半数都吃过司马超群的苦头,老爷。。。”陆熙平敛眉一笑,打断了纪衡的话,起身相邀楼下人:“请卓公子上楼说话。”
      “今日喜逢陆老爷生辰,东来惭愧,竟拿不出可配上陆老爷身份的宝物做贺礼,只是在前日听闻陆老夫人出生吴地,常思乡情切,凑巧我有一义妹,能歌善舞,更唱得一口地道的吴地小调,如蒙陆爷不弃,能得幸侍奉陆老夫人,也可聊表晚辈微薄心意。”卓东来身后一位少女轻盈走出,鹅黄的貂毛斗篷,低着头,态度青涩,放下风帽,目光轻灵跳脱的在席间循了一遍,可一片寂然却让少女有些无措了,她就像一颗鹅黄的火苗温柔而生涩的紊乱了人群的心绪。那么小的一颗火苗,却又那么不可抗拒。
      陆熙平爽朗的笑着大步上前握住卓东来的手,将其引至自己身边的席位。
      酒宴散去,陆熙平折回酒楼,果然卓东来还在。“听说司马大镖头与齐家堡齐老三有一战在即,不好打扰,所以未下帖子,今日卓公子特地前来,是陆某怠慢了。”
      “晚辈不请自来,实为一事困扰,前辈阅历广博,还望能指点一二。”
      “那我就倚老卖老一回。”陆熙平望着卓东来冰凌般清透精致的眉眼,不禁失了会神,起了逗他的念头,想自己从小家教严厉,行为言谈不许半点偏差,自己20岁的时候,是不是也像这人这般老气横秋,一板一眼。
      “陆爷有所不知,近日于吉人于堂主有意与我义兄结拜。于堂主为人豪迈,我那义兄也很是佩服,可是他作风狠绝,这一点我那位心性温厚的义兄不是很能认同,他常和晚辈说很仰慕陆老爷是当世难得的谦谦君子,才识过人,所以嘱咐我向陆老爷讨个主意。”
      “流水是你什么人?”陆熙平突然抬眼问道。
      “正是家父。”卓东来定定的直视着面前的人,雪颜上绽开一朵笑意,皎洁明艳的点燃了四周干冷的空气。
      “果有乃父之风。”

      陆熙平一直在笑,笑声里骄傲的嘲讽意味让流水浑身不自在。“当日你说你为我量身订做了一个小玩意,替我扫除异己,最后死于我手助我立威,现在这个小玩意直接跳过你来找我了,现在全长安都知道他是多么孝敬我,”陆熙平瞟了一眼面色铁青还在努力控制怒火的流水,觉得更好笑了,“他说如果我不和他结盟,他就倒戈向别人来对付我,这就是你的小玩意,他会咬人啊。。。”流水似在喃喃自语:“我没有低估司马超群的本事,只是高估了那个小畜生的心智。”“你怎么能怪他吃里爬外,司马超群年少华美,今见令公子也是姿容绝代,二人皆青春年少,一拍即合自然难分难解,哪像你我风烛残年,心力每况愈下。”一段尖酸的奚落之后,陆熙平眼角余光扫向骤然间心神枯槁的流水,搁下一叠银票,“这趟买卖虽未如愿完成,但你也确实费了不少心力,这些你且收下,回乡置些田产,颐养天年,岂不羡煞旁人,况且你又有个好儿子,可以放心了。”最后几个字在门外响起,割裂了流水勉强维持的最后一点自尊,阴沉的双眼重重合上。“蝶舞,你兄弟今日去哪了?”“不过是在临元街物色新铺子,您知道他这阵子都在忙这个。”流水嘴唇微微哆嗦,一脚将蝶舞踹到屋角,“我养了一群白眼狼,逮着机会就咬我一口。”蝶舞用袖子蹭掉唇角血渍,扶着门框颤巍巍站起来退出门去。
      流水独坐了一天,冬日的夜风从窗子里灌进来,兜起窗前人宽敞的长衫,拨乱了斑白的鬓发,他突然回头很殷切的连声喊蝶舞,见她走近,舒了口气,伸手摸摸她的头:“你们果然是嫌我老了,”眼中微闪的似是泪光,“去,叫你哥哥来。”
      “你的眼睛真像个瞎子,里面有什么,我从来都看不见。”流水将那柔软的发捂在心口,“傻孩子,你物色了十几年,竟就挑了这么一个人,将来不是他死在你手里,就是你死在他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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