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梦（十二国同人）》foxbest

27、27

　　“那个女孩原本是住在哪里的？”狄恩好不容易才干巴巴地问出这么一句。
　　“建蓝，属于费州落西郡。”
　　狄恩求助地看看羁狂，羁狂几乎无法察觉地对他点了点头。是的，摘下文森特的那座废弃城镇，城门上方大大地镶嵌着这两个篆字。
　　“我只是想问一问，这根缎带是从哪里来的？”女子急切地问，“你们捡到时，它上面是不是还附着什么东西？”
　　“你以为上面还可能附着什么东西？”羁狂阻住狄恩，自己问道。
　　“如果……如果它跟那个卵果连在一起的话，请你们告诉我，那个卵果在哪里？”
　　“一个枯萎了的卵果，你要来做什么？”羁狂淡淡地问。
　　“即便枯萎了，它毕竟也是我的孩子。”女子眼圈一红，泫然泪下，“我要找到它，亲手埋葬。”
　　不知不觉间，女子不再用女孩这样的托辞，而直接用“我”的自称了。羁狂其实早就心下了然，也不戳穿。他看了看狄恩，见他正失神地看着文森特。
　　“失陪一会。”羁狂对那女子说了一句，把狄恩扯到房外的僻静处。匆忙中，他一眼瞥到文森特被点心所诱，跳上了那女子的膝。
　　“你有什么打算？”他问狄恩。
　　“还能有什么打算？”狄恩的眼睛里一片空茫，“文森特是她的孩子，这是明摆着的事。”
　　“你还可以选择。”羁狂从没有见过狄恩如此低落，“她并不知道这事。常世的人绝不会想到会有人摘别人的卵果。”
　　“但是你我知道。”
　　“那又怎么样？是你亲手把文森特摘下来的，他就是你的孩子。”
　　“是她和她丈夫充满希望地向天帝祈求得来的。卵果生长的那几个月，她也跟丈夫一起在期待，在盼望。我算什么？什么都没有付出过，只那么轻轻一摘，不费吹灰之力。”
　　“但没有你，卵果早就枯萎了。何况这几个月来，你不是像父亲一样在养育文森特吗？”羁狂极力劝说着。
　　“明明孩子还活着，却以为他已经死了。这么痛苦地过下去，对她太不公平。”
　　“对你就公平吗？”
　　“如果文森特已经长大到有自己的意愿，我一定会让他自己选择。但现在……”狄恩低头看着脚下一株枯黄的小草，“既然必须由我们来为他选择，我只能选择对他最好的。”
　　“怎样算是对他最好？”
　　“你曾说过，凡人是无法越过虚海的。”狄恩抬着看着他，“而且常世的人即使到了昆仑或蓬莱，也只不过是个虚幻的影子，无法像正常人一样？”
　　“对。”羁狂不明白狄恩怎么又扯到了这事。
　　“所以，我和文森，毕竟还是得分开的。”狄恩的声音幽远得如同来自不见底的深渊，“我跟他，分属两个不同的世界。”
　　“但是……”羁狂找不出反驳的理由。
　　“迟早都要分别，不如趁文森还小，不懂得分离和失去的痛苦的时候。这对他的伤害也小一些。”狄恩的嘴角牵扯出一丝笑意，那笑容却令羁狂感到说不出的心伤，“两条直线相交，只有一个交点。我想，我跟文森命运的交点，就是这几个月吧。”
　　“别说了，”羁狂转身背对着他，“要怎么做，随你便。”
　　回到屋里，文森特正跟那女子玩得高兴。他在桌上、那女子的膝上跳来跳去，不时从女子手里咬一口点心，然后又跳开。虽然尾巴上的缎带蝴蝶结早已被追过无数次，但他还意犹未尽，时不时地又转身去追几圈。
　　女子面带笑容看着文森特疯闹，暂时忘记了自己的痛苦。看文森特跳得气喘吁吁，她关切地把他抱在怀里，轻轻给他捋顺毛皮。文森特享受着她的爱抚，舒服地直打哈欠。
　　狄恩没有去打扰他们，只静静地站在门边看着这一幕。他无意识地抓紧了贴胸佩戴的那个十字架，思绪似乎飘回了很久远的过去。
　　羁狂几次想上前，把文森特抱回来，但看看狄恩，又都停了下来。
　　终于，那女子抬起头，看到了他们。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把文森特放到地上，站起身。文森特似乎不满她这么放开自己，在她腿上蹭个不停。见她没理他，只好悻悻地跳到狄恩身上。
　　“你一个人在傲霜，无亲无故，如何生活呢？”狄恩既已打定主意，便把离愁别绪暂时抛到一边，在女子对面坐下来，问道。
　　“我丈夫离开时，曾与我约定，他定期把俸禄存到界身（银行），我只要拿自己的旌券，就可以去支取出来。”女子见他这么问，也知道他已经了解了自己的身份，便不再遮遮掩掩，“万一他真地遇到不测，国家也会给家眷一定的补偿，所以银钱方面倒是不用担心。”
　　“你现在住在哪里？”
　　“临时租住着附近一座房子。”
　　“房子大么？”
　　“有两间房。”女子很奇怪他为什么问得这么详细，但还是给予了回答。
　　“有院子么？”
　　“嗯。”
　　“两个人住的话，也足够了。”狄恩说着点点头。
　　“我只有一个人。”
　　“很快就不止一个人了。”
　　女子莫明其妙地看着他，不知如何置答。
　　“忘了给你介绍，”狄恩把文森特举到她面前，“这是文森。”
　　“我早就知道了。”见狄恩尽说些不着边际的话，女子有点不快。
　　“也就是你的儿子。”
　　“什么？！”女子不敢相信。“不可能，我的孩子已经枯萎了。”
　　“我们十月初路过建蓝，在里祠的里木上看到一个枝端有些发黄的卵果，我一时好奇，便把他摘了下来。没想到过了一夜，卵果裂开，文森出来，居然还是活的。他的卵果上系着这根缎带，我便顺手解下来放进了包裹里。”狄恩也不管她有什么反应，一口气说下去。说完，他从文森特尾巴上解下缎带，递给她。
　　女子的手颤抖着接过缎带。不用再确认，这就是她花了三天三夜编织刺绣而成的那条。当时她心心念念的就是想要个自己的孩子，上面的一针一线，都融进了她的心意和深情。
　　“信不信由你，我们四五天后便动身离开。”狄恩不再多说，抱着文森特站起来，“如果想要回孩子的话，你知道去哪里找我们。”

　　刚回到朱旌们的住地，他们便被迁尘和荷露截住。文森特则看到莲晓，使劲挣脱狄恩的手，跑去跟莲晓玩了。
　　“你们去哪里了，这么久？”迁尘说着忙把留给他们的糕点拿出来。
　　“我们刚才已经吃过了。”狄恩看了看那精美的点心，却没有半点胃口。
　　“荷露特意给你们留的。”迁尘看了羁狂一眼，在“荷露”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荷露脸一红，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那就请羁狂代劳吧。”狄恩把羁狂扯过来，往桌前一送。
　　“还是给文森吧。”羁狂说。
　　“文森刚才吃了那么多，哪里还吃得下。”狄恩拿起一块桂花糕，塞到羁狂口里，“别辜负了人家的好意。”
　　虽然对这种甜食并不感兴趣，羁狂还是勉为其难，费劲地把它咽了下去。荷露见机，忙端给他一杯温温的茶水。羁狂对她微微点头致谢，接过水来，一饮而尽。
　　“对了，刚才你们去哪里了？”迁尘又问一次。
　　“见个人。”狄恩漫不经心地说。
　　“我知道你们去见人了，还是个女人。”迁尘不满他的态度，瞪了他一眼。
　　“知道了你还问？”
　　“我是关心你们。”迁尘跺了跺脚，“怕你们上当受骗。”
　　“上当？象我这么聪明的人？”
　　“你聪明么？我可看不出来。”
　　“只有傻瓜才看不出来。”狄恩故意顶她。
　　“你们去了那么久，大家都有些担心了。”荷露过来圆场，“没事吧？”
　　“没什么，只是以后文森特可能不跟我们一起走了。”羁狂在一旁说。
　　“为什么？”迁尘和荷露异口同声，吃惊地问。
　　“文森特的妈妈找到了。”狄恩回答。
　　“文森特的妈妈？”迁尘心思一转，已经明白了整件事。“她认出文森特了？”
　　狄恩点点头。
　　“她想要回孩子？”荷露也是明白这些内情的。
　　“有可能吧，”狄恩随手拿起一块松仁饼，就要往口里送。
　　“这个时候你还有心思吃东西？”迁尘把他手里的饼打落。
　　“‘特意’给我们留的，干嘛不吃？”
　　“你就这么把文森给她？”荷露知道狄恩和羁狂有多么爱文森特。
　　“她要我就给。”
　　“你舍得？”
　　“有什么舍不得的？他又不是我的亲生孩子。”狄恩捡起那块饼，咬了一大口。
　　“不是亲生的就舍得吗？”迁尘气了。
　　“当然，留他在身边，也只是个累赘，他早走早省心。”
　　“你怎么会是这样的人？”
　　“我一直都是这样的人，你不知道吗？”
　　“你……”迁尘气得说不下去，一眼看到桌上的点心，手一挥，把点心全拂到地上，“这点心，你不配吃。”
　　说完，她气哼哼地冲了出去。
　　“迁尘，迁尘！”荷露在后面叫了几声，回头看看狄恩，叹了口气，也追了出去。
　　“何必呢？明明舍不得，还强嘴硬。”羁狂把地上的点心捡起来，放到一边。
　　“我怕。”狄恩伏在桌上，把头埋在手臂里，闷闷地说。
　　“怕什么？”
　　“怕再听她多说，我心一软，就真地舍不得了。”
　　羁狂轻轻拍了拍狄恩的后背，略停一停，便走了出去，小心地关上房门。
　　屋里，狄恩一直没有抬起头，只他的手越纂越紧，剩下的半块饼被他纂成了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