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推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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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照莫舞描述的弘晖最初生病的情况来看，太医的方子完全压得住，但若说是因为年幼体弱才导致病情反复，却完全站不住脚。弘晖骑射娴熟，体质本就比一般的孩子好些，更何况得这个病的孩子有很多比他的年龄还小，怎么没有这样的问题呢？”婧颜停了下来，看了看兰嬷嬷，最后将目光定在了澜音的身上。澜音听了她的一番话，句句都是自己心中的疑问，可当这疑问摆在明面儿上时，她却觉得可怕，打心底里泛起一股寒意，渗入骨髓，似是能在瞬间将她冷冻成冰。澜音不敢再往下想，但婧颜却执意捅开了这层窗户纸。
“我怀疑是有人在弘晖的膳食和汤药中做了手脚。”婧颜声音婉转，却字正腔圆，这样的话由她嘴里说出来，只敲的澜音心里铮铮作响，“你怀疑有人投毒？”澜音不得不再向她确认一遍。“投毒到不至于，弘晖的脉象上并无任何中毒的征兆，我只是怀疑有人故意削减了药量或是给弘晖吃了克制药效的食物而已。”“自打小阿哥生病起，一应的吃食全是由老身准备的，能近身服侍的也都是福晋亲近的人，姑娘这样说，可是要有凭据的。”兰嬷嬷起先对婧颜的印象还不错，虽然胆子大了些，可做事细心通透，但刚才的一番怀疑，着实让老嬷嬷心里感到不痛快，自己跟在弘晖身边已有七年，近身伺候的又都是府里的老人儿，如今怎能任由一个外人胡乱猜疑！于是便义正严辞的说道。婧颜知她资历老，也不愿呛她的话茬儿，“嬷嬷多虑了，婧颜只是就事论事，福晋既请了我来便是信我，既信我，我便不能有所保留。婧颜只是个外人，贵府中的人事我一概不知，也不想插手，刚才的话只是给福晋提个醒，具体该怎么做，还须听凭福晋做主。”几句话说的滴水不漏，饶是经年的老嬷嬷也说不出半个不字来，只能跟她一样，眼巴巴的等着澜音的吩咐。
四贝勒府里家教甚严，澜音绝料不到会有这种事情发生。如果婧颜的猜测都是真的，那后果将会相当严重，做手脚的人有什么目的？受何人指派？下一步又会做什么？若是牵扯朝堂之争，又会不会被人拿来大做文章，使四爷掣肘？这无疑是支隐在暗处的冷箭，它将随时威胁阖府上下的安全。但如果婧颜的猜测不是真的，弘晖的病只是个意外的巧合，那贸然的调查只会让全府都陷入一片惶惶之中，到时自乱阵脚，岂不是便宜了“有心之人”？退一万步讲，即便是查，又要从何处查起？府里靠着五年多的经营，如今已有百十号人，若从吃食汤药中入手，牵扯的只怕也有六、七十号人了，这如何查的完？
澜音还在思虑中，只听婧颜又说道：“若真有作弊之人，虽抓之不易，却有防之高招。”“妹妹快说！”“那小贼不敢投毒，必是怕露出马脚，我们正好可以利用这一点防着他。一是膳食，凡是弘晖要吃的，必不能出现禁忌上有的，其余的不拘着什么，只要清淡易消食的即可，我想这一点，兰嬷嬷就能做的很好。”婧颜向兰嬷嬷微微一笑，继而接着说道：“二是汤药，姐姐只需派得力之人，把持抓药、熬药、端药、喂药这几步就好，务必保证药的质与量。如此一来，只要捣鬼之人不下毒，咱们就能护弘晖周全。”澜音微笑着点了点头，“妹妹果然聪颖过人，这法子既能保护好弘晖，又不至使人心惶恐，甚好，甚好啊！”“姐姐过奖了，不过是治标不治本的权宜之计罢了。总之还请姐姐放宽心，弘晖吉人天相，必能逢凶化吉。”“承妹妹吉言了！”姐妹两人又寒暄了片刻，婧颜便起身告辞，澜音本欲让莫舞送她回去，但婧颜却说年羹尧刚才跟她一起过来了，现下正在府门外等候，澜音愕然，于是亲自送婧颜至府门口，见了年羹尧只问怎么不进去坐坐，年羹尧只笑道不便叨扰，便携妹妹离去了。
澜音回到弘晖的房间，看见十四阿哥正坐在外间喝茶，莫舞和碧珠都在一边儿立着，想是兰嬷嬷进去照顾弘晖了吧！澜音也坐了下来，自有丫头端上茶水，“都听见了？”澜音一面喝茶，一面问道。“嗯，都听见了，那丫头的确有些心思，好在懂些规矩，没失了礼。”澜音未接他的话，只是微带着笑意对十四说道：“十四弟陪我去园子里走走吧。”看十四阿哥点了头，当先走出了房间。
莫舞和碧珠在后面远远的跟着，只瞧见两位主子一前一后漫步于游廊中，看似信步赏花，实则皆是满腹心事。“十四弟怎么看这事儿？”澜音单刀直入的问道。“四嫂心里可有盘算？”十四阿哥不答反问。“府中人虽多，可真正能接触弘晖膳食的，不过寥寥。出府抓药这种事我历来安排高无庸去做，他是你四哥的心腹且为人谨慎，弘晖又一直是府里的宝贝，他行事绝不会草率，我信他就跟信你四哥一样。”十四阿哥点了点头，“高无庸的忠心我是见识过的，依他行事的风格来看，我也信他不会做手脚。”“嗯。除了高无庸，能排除的还有兰嬷嬷，这么多年，这府里再没有比她更会照顾弘晖的了，对她，我也是一百个放心。”“那剩下的应该都是些丫头了吧？”“是，刚才送走婧颜之后，我反复想了想，能接触到弘晖饮食的，只有莫舞、碧珠、碧云和采灵四个。虽然屋里也有其他丫头服侍，但都是负责衣饰、沐浴、洒扫而已，府上对吃食一直谨慎，没有我的准许，她们绝碰不到膳食。”“四嫂怀疑哪个？”“没有！”澜音想都没想就脱口说了出来，不出意外的就看到了十四阿哥惊诧的表情。“是真的没有！这四个丫头都是我身边的，若是有问题，我怎么会派她们去照顾弘晖？即使我很清楚，也许幕后黑手就在她们四人之中，但我依然很难去怀疑谁。”澜音靠坐在游廊一侧，眺望远处的花红柳绿，心中确实实充斥着焦虑与无奈，接着说道：“莫舞与我自小一起长大，是我从娘家带来的陪嫁丫头，她是绝不会做对不起我的事的；碧珠在我刚入府时就跟着我，如今都十三年了，我也可以给她作保；碧云是碧珠的妹妹，我入府时她年纪尚小，是这两年才开始带在身边，叫她姐姐来教她，这孩子心思单纯，从未接触过府外的人，我想她应该也不是；至于采灵，我是去年年后才从庄子上带回来的，时间虽不长，但这丫头极有灵气，府里人没有说她半个不字的，这一年多来也没见过什么外人，我待她也是极好，似乎也没有什么可能吧。”
十四阿哥坐在了游廊的另一侧，却是一副极正经的样子看着澜音：“四嫂，你要知道，弘晖于你而言有多么重要，这种事咱们只能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不仅如此，咱们还要一查到底，绝不姑息。此刻四哥不在，四嫂就是整个四贝勒府的主心骨，这个时候可绝不能容许有丝毫的妇人之仁啊！”这一番话不啻于当头棒喝，似是有一桶的冰水，直愣愣的兜头浇下，澜音一个激灵：是啊！弘晖就是我的命啊！我怎么能这么心慈手软呢？到底是关心则乱，往常那个精明干练的“四福晋”哪儿去了？胤禛不在，我就这么帮他看家吗？这如何能对得起他的信任？
十四阿哥看出了澜音表情上的变化，知道是自己的话起了作用，于是继续说道：“在弟弟看来，整个府里，四嫂能信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四嫂自己；至于能用的，只有高无庸、兰嬷嬷和莫舞三个人，要知道可用不代表可信。四嫂要把大局牢牢的掌握在自己手里才好。”澜音默默的点了点头，心里完全认同十四阿哥的话，刚要道谢，却听前面传来脚步声，两个丫头正朝着这边走来。
来的人正是碧云和采灵，两人年纪相仿，平日里就是最亲近的，此时两人正捧了洗净折好的衣服，要送到澜音的屋里。两个丫头见了澜音都赶忙恭恭敬敬的行礼，只是对着十四阿哥却犯了难，虽知是个黄带子，却不知到底是哪位阿哥。碧云还在支支吾吾的时候，采灵倒是先行了礼：“奴婢给爷请安，爷吉祥。”“起来吧，这位是十四爷。”“奴婢见过十四爷！”两人又赶紧向十四阿哥行了一礼。“起吧。”等二人起来，十四阿哥指着采灵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回十四爷，奴婢名叫采灵。”采灵回答时低眉顺目，恭敬有礼。十四又问道：“多大了？”“回十四爷，奴婢十三了。”“抬起头来。”采灵缓缓地抬起了头，虽有规矩不得直视主子的眼睛，但到底是小孩儿心性儿，还是忍不住瞟了一眼，然后又迅速的低下了头去。
澜音知道十四阿哥是在试探采灵，当下也不点破，乐得他给自己一个说法。这群阿哥哪个不是人精中的人精？同龄的孩子尚窝在额娘的怀里撒娇时，他们却早就已经学会了如何应对诡异多变的宫廷斗争。十四阿哥虽然只有十七岁，但澜音却从来不会小看他，她很明白：玩这种游戏，她和他们的差距绝不是一星半点儿。
“看出什么来了吗？”“今天有三个人是第一次见到我，四嫂注意过她们的反应吗？”十四阿哥一脸的轻松玩味，倒好似故意考较澜音似的，澜音简单回忆了一番，“婧颜的反应是略有些尴尬，毕竟你的表现并不友好，不过她极有涵养，掩藏的很深，若不是我离她近些，也看不到她一闪即逝的眼神；碧珠是很明显的拘束与害怕；倒是采灵，极为镇定，不见有何异样。怎么？你怀疑她！”“现在还谈不上怀疑，不过这小妮子遇事不慌不忙，气定神闲，关键是她的气度不卑不亢，依我看绝非一般人物，若是她真有问题，那可真是个危险人物了。四嫂，你怎么认识她的？”澜音听他这么说，心里对采灵也重视起来，于是把遇见她之后的事都大致对十四阿哥讲了一遍。“嗯，这几日四嫂要照顾弘晖，恐怕无心他顾，这个丫头就由我来查吧！待有了信儿，再报给嫂子知道。”“如此真就有劳十四弟了！”“四嫂跟我还客气呢！若是四哥、十三哥在，又哪里有我的表现机会啦！”十四又恢复了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你这滑头！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正经些。”“劳嫂子挂心了！今日天色已晚，弟弟就不再叨扰了，只是这几日府里事多，嫂子还需多多保重啊！”“嗯，你四哥不在府中，另有诸多不便，今日便不留你用膳了。明日进宫见了额娘，还劳十四弟带我请个安，勿让她老人家惦记！”“弟弟知道了！四嫂请留步，我这就回了。”澜音却执意将他送到大门口才作罢，等到十四阿哥的身影转过街角，澜音才慢慢往回走。此时已是身心俱疲，可前路却仍然漫长，她遥望前方，恍惚间竟是看到了弘晖和四爷，她忽然觉得全身又充满了力量，她坚信，如果是为了他们，自己一定能撑到最后，和他们并肩而立！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推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