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宫秋》琅嬛夫人

12、之十一

　　常福嘻笑着回道：“王爷其它也没说什么，只是后日便回翼州去了，明日未时殿下还要进宫。”说着，便行了个礼：“大人保重，奴才就暂且别过了。”
　　顾恒捋着胡子细细想了想，听常福要走忙叫人拿了些钱要赏，那常福笑着将手一堆，只道：“大人还是捉摸捉摸王爷的意思罢。”
　　次日午后，瑞王吃了饭便进宫去作辞，进了大殿见无人，却听南薰阁内有笑声话语之声，瑞王踏步走到南薰阁内，却只见皇后与太子妃也在，三岁的小世子手里拿着甘露饼，嘴里还没咬几口却是弄得满地都是饼屑，皇帝临窗看奏章，虽是阒静，却是一室暖融融，当觉椿宣兰桂并茂并齐的兴合。
　　瑞王驻步出神微微一顿，皇后瞥见瑞王，便笑道：“九哥儿来了。”
　　瑞王这才回神，走上前来行拜：“给父皇母后殿下请安。”说着，又与太子妃行了叔嫂之礼。太子妃拉着小世子朝着瑞王道：“裕儿，快给叔王殿下行礼。”
　　那小世子极是懂事，踉踉跄跄地跑上前来，举起两只小手朝瑞王道：“拜见殿下。”小手里还抓着饼，一面拜着手里的饼屑不断地掉着。小世子低头一看，头上的帽子又掉了下来，弄得啼笑皆非，连皇帝都喜欢得忍不住放下奏折过来抱起他，奶娘忙过来给小世子擦手以免弄脏了龙袍。
　　皇帝抱着世子朝瑞王道：“素日可不见得你这么勤快。”
　　皇后在一旁道：“平日九殿下哪有闲时，只怪陛下给九哥儿派得事太多了。”
　　皇帝从食盘里拿了一些糖给世子吃，只道：“不过是派他去了宿州一遭，一月的时间却都是花在扬州上。”
　　皇后笑了笑：“九哥儿还小呢，玩心重了些也难免。”
　　皇帝在旁坐了一下，瞥了他一眼：“太子像他这个年纪的时候世子郡主都有了，你到是说说，你何时给朕添个皇孙。”
　　瑞王立在旁口里嘟囔了一番，皇帝皱眉：“说什么呢。”
　　瑞王抿了抿嘴，只道：“前几日大长公主才说过这事，现下父皇又说，儿臣耳朵都起茧子了。”
　　皇后看了他一眼只含笑道：“大长公主和陛下都是疼九殿下的。”
　　瑞王付之一笑还未接过话，从盘里拿了个梨给小世子玩，对着皇帝道：“听闻十四弟在北边打胜了一战。”
　　皇帝哼了一声：“不过是出了个馊主意，敌兵折损三千，若没有他舅舅护着他，莫说要胜了，怕是还不能留命回营。”
　　皇后将热茶替到皇帝面前，只笑道：“承淇还小，他如此年幼便能有如此战绩已胜过他当年的舅舅了，陛下好歹也哄着些，待他回来，也该晋一晋他的军位。”
　　皇帝端过茶点点头，倒是不说话，瑞王看了皇后一眼，只微微一笑：“母后这么溺他，不怕十四弟这匹疯马日后管束不住。”
　　皇后抬眼看了瑞王一眼复又垂眸转向皇帝，鬓间的凤凰吐珠步摇晃晃璀璨，映着她的笑：“承淇虽不是臣妾所生，但臣妾这么多年来一直对他视如己出，便是连太子也常常在臣妾耳边委屈问到底谁才是亲生的。”
　　皇帝呷了口茶笑了一声：“说起来，承淇到是比承佑还顽劣。”
　　瑞王在一旁抱屈：“才说十四弟怎么又转到儿臣身上来了。”
　　皇帝轻哼一声：“承淇可比你规矩。”
　　皇后让人挪了椅子过来，只说：“九殿下别站着了，一同坐下来罢。”
　　瑞王朝皇后拱了拱手道：“谢母后，儿臣不坐了。”说着又朝皇帝道：“儿臣今日前来是要禀奏父皇，儿臣想明日便回翼州。”
　　皇后端起茶正喝，听瑞王说要回翼州又放下茶碗，只道：“怎么不在京城多待几日，才又从宿州回来，还没陪你父皇几日呢。”
　　皇帝摆手道：“他要回便让他回去，他的姬妾都在那里，想是他在京中待不住了。”
　　皇后笑着瞥了皇帝一眼，复又让人来几匹大红织金妆花缎，朝瑞王道：“这是今年新织造的缎子，本宫还未来得及裁剪，你回去给娴妃罢，本宫许久不见她，下回你若是回京带着她一起来。”
　　瑞王让人接来，又朝皇后道：“多谢母后。”说着，顿了顿又朝皇帝道：“儿臣还有一事，前几日臣听闻吴中，豫州，太仓一带徭役，私租甚重……”
　　正说着，只听皇后在皇帝身后笑道：“陛下您瞧，世子这是要进献呢。”
　　皇帝闻声朝后看去，只见小世子双手捧着一只大苹果，颤悠悠地走到皇帝跟后，那两只小手粉嫩粉嫩，那苹果油光灿红交映着世子穿着的银红绸缎绣麒麟儿的小袄，将小世子撑得圆鼓鼓的，只将手里的苹果捧着要给皇帝。
　　皇帝见状，早已从心内疼爱得不行，将他一把抱起，只畅怀而道：“菽水承欢，太子有福。”
　　皇后走上前来，朝着皇帝盈盈一笑：“是陛下有福。”
　　瑞王望了皇后一眼，走上前拿过小世子手中的苹果，在手中玩了起来只倜傥道：“不如将这苹果赏了儿臣罢，让儿臣也讨一讨二哥和父皇的福泽。”
　　皇后只笑道：“九殿下是眼红了，如何不让那些妻妾努力一下，也便有了。”
　　瑞王只低头扯笑却不答话，皇帝看了他一眼哼了一声，然后又道：“你适间要说什么？”
　　瑞王抬头还未答话，却听皇后在旁道：“不如让九郎留下用膳罢，明日既然要回去，今日有什么话都与陛下好好说道。”
　　皇帝还未说话，瑞王只抬头朝皇后笑道：“母后盛情不敢佛，只儿臣今日吃醉了怕明日误了时辰。”说着，便朝皇帝道：“儿臣手头上还有些事未结，儿臣怕回到翼州不便细查，不如交给二哥罢，一则二哥也便宜，二则儿臣也轻省些。”
　　皇帝转过来看了他一眼，只哼道：“朕估摸着你回翼州不过是晃子，想是待在这里嫌事情杂多，便想着往你二哥身上揽。”
　　瑞王只拱手戏谑而笑：“父皇可要在殿下面前替儿臣捡些好话说。”
　　皇帝睨眼哼声：“朕也不指望着你，也罢，你若回了翼州还能做成什么事。此事朕会交待给太子，你赶紧回去拾掇拾掇去，明日莫误了行程。”
　　瑞王笑了笑：“谢父皇，儿臣告退。”
　　瑞王从殿内出来，日头已向西行，正欲走见有人正从丹墀走上来，瑞王看了看，却见他一袭三品公服，革带佩玉，缓为黄绿赤紫四色线织云鹤花锦，下结青丝网。
　　瑞王摇着扇子望了望日头，仰天唤道：“顾大人。”
　　顾恒闻言驻步微微抬首，见瑞王一袭赤色金织蟠龙交领朝袍，腰间系着绶带玉佩，那身体本就修长颀立，顾恒站在台阶迎上而望，只见瑞王身后的殿阁阔大无边，金浅的光线四射下来，将瑞王的身影衬得遗世独立，清冷孤绝，只觉威意四溢，贵不可言。
　　顾恒回过神，朝他作揖道：“拜见九殿下。”
　　瑞王转过视线，只含笑望向他只道：“此时皇后和太子妃正在殿内，大人若无急事，还是等等再进殿罢。”
　　顾恒将手一拱，道：“也无甚要紧之事，听闻殿下明日便要回蕃地，若殿下赏脸，微臣便在此送送殿下。”
　　瑞王一步一步拾阶而下，路过他时又驻步望着前方，似笑非笑：“大人有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