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证先锋2）此去经年》当年年少春衫薄

3、（三）BY杨逸升

　　回到家时已是夜幕深沉，今天发生的是让我有些措手不及，我实在是没想到会这么快碰上阿琛和他未婚妻——即使早知道他准备结婚了，但终究没有亲耳听到他说出口来得痛苦。
　　姑姑正在研究菜谱，我只同她打了个招呼便回房了。房里一片漆黑，我也不打算开灯，只点了根烟，坐在窗前，看着它一点一点的燃烧。
　　窗外繁星点点，分外美丽，只是此时的我却全无心情欣赏，思绪早已飞远。
　　呵，亲爱的阿sam，我该拿你怎么办？我又该怎么办？我一根接一根的点着烟，让烟味飘满整个房间——这已成为我的习惯，我其实很少抽烟，只是在心里很烦躁的时候会不停的点烟——这是在英国时Joseph惯出来的陋习。忽而敲门声响起，姑姑的声音传进来：“逸升呀，睡了么？”“…没，姑姑进来吧。”我开口，这才惊觉自己的嗓子已然沙哑。
　　姑姑打开房门，嗅着满屋的烟味，却什么都没说。我有些尴尬，又有些酸涩一一姑姑呵，一直都是这么包容着我。看着她瘦削的身影，一股顿痛，漫彻心扉。
　　犹记小时，我妈很早就去世了，老爸一人带着我，很是不易，他没读什么书，也没什么本事，哪找的到什么好工作，可他半点都不愿亏待我，要送我去那种私立学校，为了赚够我的学费自荐去片场当了“炮王”，终究也把命搭了进去，而我只觉他不要我了，就自暴自弃了起来，成天在外面鬼混，到处跟人打架。姑姑找到我的时候，我正被人按在地上打。我想我永远都无法忘记那一天。
　　那个瘦削的女子，宛若发狂的母狮，冲上来推开了那些人，死死的护住我一一即使那些拳头落在了她身上，即使她痛的想哭，她始终没有躲开，反而和那些混混扭打成一团，她那时的凶狠，深刻入我心底。只是那时的我终究太过叛逆，不愿就此改过，依旧一如既往的打架闹事，让姑姑为**碎了心，直到认识了阿琛，两人相互扶持，这才好了些，受的伤渐渐少了。那种生活一直持续到我发现自己心底异样的情感。刚知道自己对阿琛的感情时，我是十分恐惧的——爱上，不，那时大概还只是喜欢，喜欢上一个同性，他还视我为手足兄弟，那种恐慌压的我透不过气，一心只想着逃离香港。我告诉姑姑我不想在香港呆下去，姑姑只是愣了半晌，终究什么也没问，半年后就带我和妙娜去了英国。
　　“逸升…”姑姑欲言又止，渐渐的，一股哀伤在黑暗中弥散开来。“…姑姑说吧…”我摁灭只燃了一半的烟，猛的起身，拉开窗，让风吹散一室的凝窒，然后打开了灯。浅黄的光晕洒在地上，染开一地忧愁。“逸升…今天是碰到阿琛了么？”姑姑犹豫半晌，问道。我蓦的一僵，有些迁强的轻笑：“是啊，姑姑怎么猜到的？今天我碰到阿琛和他未婚”“逸升真的能一直微笑着看着阿琛和那个林小姐结婚宣誓么？”姑姑打断我，有些哽咽的说。
　　我顿时呆住——她知道？她知道！“除了…他…还有谁，能让你无故想离开香港…除了他要结婚的消息…又有什么能让你突然改变计划从英国回来？”姑姑轻叹：“逸升…我以为十五年，足够让你忘记了…”
　　我终究冷静了下来——其实姑姑知道我的心思并不值得惊讶，毕竟我的朋友统共就那么几个，能够影响到我做决定的更是屈指可数，而在香港，这样的人，只有阿琛。想到姑姑刚才的话，我颓然坐下，喃喃自语：“忘记？如果能忘记…我当初又怎会那般狼狈的离开？如果能忘记，五年前我就该回来了…忘记…我要能忘记…该有多好…”
　　我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十五年的光阴未能将我心底的那份情感消磨走一丝一毫。微笑着看他宣誓？怎么可能！不在乎？呵，天知道我嫉妒的快要发疯！只是痛苦又如何，嫉妒又如何，我除了去观礼，还能如何？去告白？我今年三十，不是十三。告诉他，然后让他厌恶？还是拉他陪我一起痛苦？我爱他，只要可以看着他幸福，这样就好。
　　姑姑轻叹一声：“逸升，非要是他么？Joseph对你”“姑姑…”我打断她：“他来晚了…我的心很小，它已经被霸占了…”我不敢去看姑姑的脸色一一她一定很难过吧！她是那么希望看见我和妙娜能成家立业，结婚生子…而我…姑姑沉默了很久，走到我身边，看着我的眼睛说：“逸升，姑姑只想要你幸福。”
　　我不知道姑姑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回过神时便听到房门被推开又合上的声音。妙娜站在门前，双眼微红，说：“妈咪在给你做夜宵。”我一怔，心底的酸楚更甚。
　　“为什么？”妙娜忽然问：“为什么…你要是我表哥？为什么要这么任性…为什么你要这么优秀…为什么你要去喜欢他…为什么妈咪不阻止你…为什么…”她轻泣出声：“你明明知道当初妈咪养我们两个有多么累，为什么还要提那种任性的要求？你明明那么任性那么骄傲…为什么那个时候还要委屈自己去那种地方打工…为什么又要对我那么好…你明明知道…我有多么嫉妒你…”
　　我怔然。原来……她也知道……
　　我知道自己一直都是一个任性的人，我任性的享受着姑姑不求回报的疼爱，而我也自知正是因为我的任性，使得姑姑不得不把更多的目光放在我身上，而妙娜……妙娜最在乎的始终是她的妈妈，在我刚开始和她们一起生活时，妙娜对我甚至有些敌视，因为在她看来我加重了姑姑的负担……
　　眼前这个已经亭亭玉立的少女，泪眼婆娑的看着我，透过她娇小的身躯，我似乎又看到了那个曾经扎着羊角小辫，在角落里小心的遮掩住眼底的嫉妒的小女孩。
　　我微微扬起头，静静的看着她，说：“我任性，因为我知道姑姑会包容我的任性——她爱我；我优秀，因为如果我不优秀怎么对得起姑姑的疼爱，又怎么配做他的兄弟？我……我爱他……”我听见自己尾音微颤，“因为他值得我爱——无需其他；姑姑不阻止我，因为她知道我明白自己在做什么；而去那种地方——与我所爱的你们比起来，我的任性骄傲，又算得上什么？至于你所说的嫉妒……呵，傻妙娜，难道那么一点点嫉妒就可以抹杀掉你对我的好么？”
　　她瞪大了眼，眼泪啪嗒啪嗒的掉了下来。我轻叹一声，伸手去帮她拭泪。
　　她轻拍开我的手，低泣道：“你才是傻瓜！古泽琛有什么好……他都要结婚了……只有你傻傻的喜欢他……”我轻轻揉了揉她的头，低声说：“……我也很奇怪呢，怎么就对那个呆子死心塌地了呢？”心底忍不住微微犯疼……明明已经觉得死心了的啊……
　　妙娜胡乱用手抹了抹脸，闷闷的说：“我不管了！到时候你可别一个人躲在被子里难过！”我勉强一笑，并不接话。妙娜欲言又止，终究什么也没说，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