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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唐隆华礼 ...

  •   残寒消尽,疏雨过后,天未晴。
      破败的小园里,荒芜一人,野草蔓延着,像极了烦人的愁绪,疯狂的纠缠在一起,叫人看着心烦。
      墨苒站在小园里,微光从屋顶上破败的瓦缝里泄漏下来,碎成星星点点的落在地上。这园子该是被遗忘了多久,灰尘和蛛网繁多到,几乎呼吸的时候,都会感觉有灰尘在身体里弥漫。
      雕花木格窗上覆满的灰尘,男子伸出修长而白皙的手指,轻轻推开,满室晨光熹微,氤氲着水气。被雨水滋润过的叶梢泛着耀眼的新绿,将要到春天的时节,都抽了新芽。
      这雨,到底是停了。墨苒微微的笑了笑,男子年轻的面容张扬而又俊朗,特有着少年人的轻狂,眉尖是微微向上挑着的,嘴角总是勾着若有若无的笑意,满满的,于是眼底也就溢满了笑意,像极了诗里说的那样,君子如玉,明玉如水。黑衣素袜,面如冠玉,手中的那一卷诗经被打湿了几页,无端倒更添几许书卷气。
      这样的时节,正式进京赶考的年月。这十年寒窗,终不过是为了这一纸文书,一日发榜。
      墨苒弯下腰收起地上已经晾干的书卷,黑发自肩头滑落,光滑如缎。昨夜正是星夜赶路时,好端端的竟下起了雨,慌忙之际只得躲进这荒败的弃园里,无端的又浪费了一宿的功夫。墨苒收着,视线突然瞥到那一首诗,是李景的那一句“春晖早相照,莫滞九衢芳”。
      “无稽之谈。”墨苒轻轻的笑了,阖上书页快步走出小园。这苦读十年,科举终是过了乡试,这一次会试,他势在必得。
      从乡下赶路到京城,几乎三月的功夫。墨苒连夜的赶路,硬是将时间缩成了一月。
      此刻墨苒立在河边,遥遥的看着对岸巍然而立的城墙,连绵着不知几许的距离,远远的都能看见城头上那飘摇的旗帜,还有那一只只的红纸灯,将长安包围在里面,看不见诗句里描写的那样火树银花的样子,然而只是看着,都觉得一股王者之气扑面而来,生生的让人震撼立在原地,动弹不得。
      渡口的船家慢悠悠的从那头划过来,水面清澈,粼粼的闪着光。船家看见墨苒,摘下头上的毡帽,露出黝黑的笑脸,朝着他大喊:“小哥,要渡河吗?”
      墨苒勾起一抹笑,点点头。此时天还有些凉,渡口边的桃树结了一层厚厚的霜。若是待到春风一度的时候,渡口必定是桃花尽日随流水的光景吧?
      船靠了岸,墨苒不急不慢的走过去,弯腰掀开船头的帘幕,躬身坐进去。
      “小哥是去赶考的吧?”墨苒坐在船舱里,看着湖面泛起圈圈的涟漪,耳边传来船家的问话,墨苒温和的答:“是的,赶路赶了好些天,终于快到了。”
      船夫笑了笑,复又开口,“小哥的气度倒真是好,我摆渡这么些年头,哪个进京的少年郎不是呆愣愣的看了长安许久,小哥倒是镇定的很。”
      墨苒笑着,他想回答说以前早就见过,转念想想这又不符合常理,于是答道:“书看得多了,哪个描写长安的句子不是大气磅礴,极尽奢华笔墨,所以见了,倒不觉得有什么了。”
      一路上摇着船,船身有些颠簸,摇晃摇晃着,安安静静的,墨苒斜斜的靠在窗边,真是能把人的骨头都摇晃的酥了。
      墨苒昏昏沉沉的睡着了,只觉得摇晃摇晃,什么都被揉碎在一池春水里了。到船靠岸时,船身被渡口那整齐的木板撞击着,墨苒手撑着头,一下滑落下去,额角撞上了窗框,疼的醒了。
      船家要钱也不甚多,三钱而已。墨苒从袖口中拿出钱来,从容的递过去,那时正风过,衣袂飞扬,俊朗似仙。船家一时惊了,竟忘记了接过那三钱银子。
      墨苒又勾起一抹笑,温润如玉,将钱放到船家手心里。指尖相触,船家只觉得男子的手指冰凉,倒不似笑容那般像暖玉,倒像是……霜了。
      进城的时候已是晌午,墨苒站在玄武门头下的阴影里,看着白玉为道辉似梦,琉璃雕瓦筑华楼的情形,只觉得心口上有一道伤,被慢慢的撕裂开来。疼的不能移动半分。
      果真是繁华的地方。从玄武门的大道上望过去,坐北朝南的规格。盘龙祥云的花纹盘附在脚下的石板路上,一块一块的绵延到皇城的脚下。车马喧嚣,往来不息。整整齐齐的红纸灯飘摇着,貌美的胡姬脚踝上系着金铃,走起路来叮当摇晃着,路过的人看一眼,就沉到那碧色眼里的温柔去了。墨苒抬起头,天色放晴了,日过从层叠的云里洒落下来,祥云飘在长安上空,一派的盛世征兆。
      呵,谁知道呢。
      墨苒甩了甩袖子,抖去上面的灰尘,俊朗的侧脸引得街上的姑娘家驻足远望。然而刚刚只得走出三步,便与人匆匆相撞。或许也算不得是撞,只是普通的肩与肩的照面,但兴许是墨苒站的太久,又或许是那人的力道着实是大,墨苒踉跄了两步,跌倒在地上,手中的诗经掉落,长及背部的发丝散落在石板路上,迎着日光抬起脸的时候,真是翩翩白面书生的情形。
      “啊,真是抱歉呢。”墨苒只觉得眼前一暗,原来是面前站着一人,声音低醇如酒。逆着光,墨苒看不清男子的脸,然而只觉得男子身上传来暗暗的螺子黛的浅香。
      他对墨苒伸出手,骨节修长。“多谢。”墨苒握上去,温暖如阳。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拱手道谢。
      “公子是赶考的吧。”那人的语调微微上扬,含着笑意,墨苒抬头看,男子正挑眉笑着,狭长的丹凤眼半眯,华服迤地,风流倜傥。郎艳独绝,世无其二,墨苒当时就想起了这么一句诗,却又觉得再合适不过。男子拾起地上的书卷,右手的折扇抵着白皙的下颌,玩味着看着那泛黄的书页,慢慢道:“浮生长恨欢娱少,肯为千金轻一笑。”
      墨苒略微有些尴尬,耳边又传来男子微微轻佻的笑意:“公子好兴致。”墨苒镇定下来,笑了笑,答:“才子作者,自是白衣卿相。”
      男子挑眉,右手的檀香折扇轻轻敲打着左手手心,定定的看着墨苒,蓦的笑出来声:“公子果真是不同凡响,看来今年这状元,怕是要收入公子囊中了。”
      “这位公子过奖了。”墨苒回礼,只觉得这人倒是好生风趣,生出来些许一见如故的意味来,华服男子又开口,缓缓道:“敢问公子雅号,在下华礼,不知可否有幸和公子小聚一番?”
      “太……太不成体统了这样!”墨苒还未发话,从男子的身后便传来了抗议,墨苒这才看见原来男子还带了个小厮,华礼笑了笑,道:“公子别放在心上,。”又看了小厮一眼,那人便不敢再言。
      “无妨,小生墨苒,此番倒是求之不得,”墨苒微笑,华礼半阖着眼,像极了一只狐狸,“不过小生初来,有些事情还要处理。倘若有缘,不妨改日再聚。”
      华礼握着折扇微微点头,“墨兄是去尚书省的吧?那不打扰了,你我二人定会再见,告辞。”说完华礼一甩袖,回身远去,袖口上繁复的花纹在日光下闪着光,优雅而华丽,真是好看的紧。
      墨苒浅笑着摇摇头,整理了一番后才发现少了一本书,细细的想想,可不是被华礼拿走了么?难怪说定会再见,墨苒有些无奈。
      然而再见到华礼的时候,已经是半月后了。
      墨苒在长安的四学门里当先生,墨苒教那些少年们《诗经》。四学门在河边,在每个雾气缭绕的晨光清浅里,墨苒坐在高高的楼宇上,日过从两旁的红色回廊里透进来,再过一会,就会听见家船家摇晃着木船悠悠的经过水道的声响,摇啊摇的,一派祥和。墨苒盘膝坐下,将书卷摊开放在面前乌黑的案几上,于是学生们就进来了,白色的儒服宽大,软软的拖在地上,微微稚嫩的脸,嬉笑着盘膝坐下,拿出诗经,摇头晃脑,不急不缓的念着那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华礼来的时候正直念到那一句“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既见君子,云胡不喜”,华礼靠着回廊的红色漆木栏杆上,笑了。
      墨苒看到华礼的时候倒是镇定的很,手上握着《诗经》向他抱拳,道:“好久不见。” 华礼折扇微微点着脸颊,视线停留在墨苒手中的那卷书上,“如此看来那本诗经我是不用还给墨兄了。”
      “华兄若是喜欢,就拿去吧,” 墨苒看了看手中的诗经,微微浅笑,“华兄是如何寻到墨苒的?”
      华礼听了大笑了起来,快步走向墨苒,手中的折扇敲打着他的肩,“现在长安城里的姑娘都说最近四学门里来了个颜如宋玉的俊秀先生,哪家姑娘不是天天念着想着,手中一副情郎的画卷?我这随意的一看,可不是墨兄你么?”说罢又忍不住大笑了起来。华礼这日穿的是黑色锦服,发只挽了个松松的髻,随意的披在肩上,看着着实是风流的样子。他说的太过风趣,墨苒也忍不住笑了,道:“华兄这般的风流俊朗,这才怕是姑娘的梦中情郎吧?”
      “哎哎,我可受不起,”华礼摇了摇头,对墨苒笑,“墨兄怎会想到来教书?”
      “过来的时候离开考还有些时候,身上的银两不够,只得来这了。”墨苒装着无奈的样子,叹息一声,华礼拍拍他的肩道:“放心,墨兄,走,今日带你好好逛逛这长安城,晚间啊……带你去个好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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