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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二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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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
一片纯白。
白茫茫一片。
无论一个人沿着一个方向走多久,眼前所见依旧无所变化。
寂静。
可以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细细的,稍微有些绵长。
走得有些累了。
心中略略奇怪:咦,也会累?却不明白为何会有如此感想。
反正是一个人,坐下休息休息,又或者不走了,也不会有人发表点什么看法,比如阻止,又比如责怪。挑眉,耸肩,原地盘腿坐了。
来路,苍茫。
似乎是大雾,只是,这雾太过于蹊跷。
好在,也不是特别在意。
对了,为什么要在意?有什么好在意的?
皱眉看着自己的手掌,白白净净,似乎有些纤细,一看就知道是没有“生活”过的手。虚空抓了两抓,抓到了风,风很快溜走,于是什么都没剩下。
过了不知多久,有点困,合了眼,猛地惊起。
心底有个声音在告诫:不可以睡,绝对不可以睡。
再次前后左右张望。
起身,继续往前走。
依旧一片苍白模样。
死寂。
“虽然没有写日记的习惯,也讨厌自言自语,不过现在除了自说自话,好像也没别的消遣,勉强勉强好了。”
没停下步子。
“在乡下长大,从没见过自己的父母,后来被强制进了城,回了他们身边……对了,那个时候被城里人欺负过么?唔,老实讲,那个时候的我自尊心强又高傲,还有……嗯,如果真有被欺负,那我大概马上就反击回去了吧,也许还叫那人一辈子也忘不掉……咦,原来我也是小心眼的人啊!嗯嗯,这敢情好。读小学上初中升高中,成绩一直中上。考大学,出国留学什么的也很顺利。大学四年,不算籍籍无名,倒也没有出大风头,照常上课,拿不高不低的分数,有人试图追我却被我装傻混过去。后来留学,遇到萧……这么说来,小学初中高中甚至大学同学其实一个都没留下啊!那么,就是只有萧一个知己……其他七七八八的朋友好像有不少……其后几年?忘了,然后……对了,我死了。”
在一个蔚蓝的天气才出海,然后遇上大风暴,船呼地一下翻了,人也跟着沉下去。
海水还蛮难喝的。
一个人自说自话,把旁边的事物忽略掉。
故意装作没看见随着他开始说话的声音,白色的雾气渐渐变浓变深,说完了,整个空间漆黑一片。
坐在原地,他不说话了。
叮当——
隔一分钟左右,又是一声。
叮当——
有人向着这边而来。
桔色的灯火逐渐逼近。
莫非那就是传说中的引魂灯?
那么就是来接我去……呃,阎罗殿?
我是无神论者的说。
“走吧。”
那人到了跟前,冷冷地说了一句,转身往来路行去。
才不要叻,你说走就走那我多没面子啊!
脑袋里浮现这一句,还没来得及问话,比如小姐你哪位啊?走?走去哪里啊?就发现身体不受控制,自己站了起来,朝前滑动——
垂头丧气。
算了,不要我出力又不要我出钱的,随便啦。
* * *
有人在哭。
间或夹杂一些断断续续的话。
我侧耳细听,不明所以然。前面带路的人顿住了,问我:“怎么?”
我摇摇头:“没什么。”原本有许多话要问,被这哭泣声扰到什么也问不出来。不想说话,烦躁,想摆脱……可,要摆脱什么?扰人的哭泣声?
有光。
尽头有光倾斜下来。
一扇朱红色的门缓缓开启,白色宫装的女人咧开嘴灿烂地笑,挥手:“哟~!回来了!”
哭泣声越来越清楚。
就在身边。
不过三尺外。
实际却是除了那个莫名其妙一句话也不说的和另外一个莫名其妙啰啰嗦嗦念叨个不停的看不清面目的女子外,这个空间再无其他人。我们面对面坐着,然后互相比谁的眼前比较大。
“快要结束了么?”
“也许。”非常灿烂的笑容,让人很想一拳过去打没了。
“阿祯……”哭声停了,宛如叹息般的呼声响起。
我错愕地瞪大眼,差点跌下椅子。
那是萧的声音。
* * *
——是我傻。
——明明知你仿若己。
——却仍旧想堵上一把,结果是输。呵呵,说起来,应该是注定,只是那种东西我们从来不信也不会放在眼里。是我太自信,以为……
——十多年的感情,你说不要便不要,真狠心。
——不过,自私的人到底是我,做这种任性的决定也不是一次两次,每次你都会笑着说还好,那么这一次,也这么回答好了。
——总之……
——你一定要积极些才好。
* * *
水。
到底都是水。
湛蓝的水,铺天盖地而来。翻起白色浪花,然后一层高过一层,席卷而来,灭顶。浮浮沉沉,终究什么也不做地闭上了眼。
不要喝很多海水。
不要死得难看。
沉下去。
就这么沉下去。
一直,一直,一直……
得到永眠。
——你有没有想要的呢?
有个声音问。
——我想要自由。
我听见我自己的回答。
然而。
内心深处有个小小的声音在说。不,不是这样的。
我想要的是……
想要的是……
是……
这个世界独一无二的关爱。
* * *
眼一睁,我猛地坐了起来。
“苏?”
“啊?”我捂着额头,漫不经心地答。
“做噩梦了吗?”
“唔……”我摇摇头,“没有。”
“那……睡吗?”那个声音小心翼翼,一如以往的每一次跟我对话。
“你睡吧。”
“我……睡不着。”他试探着,“苏?”
“叫阿祯。”
“……”他没说话,不过可以想象他应该忽然变得很沮丧。
“苏泽。”我开口。
“嗯?”
“苏舒……”有点别扭,“他是个怎样的人?”
“是一个让人觉得无论怎么样都可以依靠的人。”停了停,“也是个无论怎么样都没办法靠近的人。”
“是吗?”
“其实,我有些怕他。”
“哦?”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是吗?”
“嗯。”
似乎没什么话要讲了,哦,对了,好像还有一句。
“我记得你说你喜欢他。”
“嗯。”
我沉默了一会,躺下,拉好被子:“睡吧。”
过了许久,我以为他已经睡死了,没想到他突然冒出一句:“能够再次得到你的温柔,我死而无憾了。”然后,他握紧了我的手,一直没有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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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想到,似乎忘记跟大家说新年好了……
嗯,新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