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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二十五 ...

  •   二十五
      如果真要细数,世上我拿他没有办法的人,只有两种。一是依赖与我的人。他表情多多,最爱甜言蜜语,又仿若天真,完全信赖。于是,不忍心拂了他意,见他伤心难过表情。另外一种,则是强横霸道,说一不二,说风就是雨,从来勇往直前,绝不后退一点半点,并且有错就改,转换方向继续前进从不别扭。这样的人,可以仰仗。如果他护短,那更佳,纵使我有错,也得关起门来教导,不必担心面子问题。
      眼前这人应当属于第一类,不过,如今的我,可没有那个宠溺他的心情。
      因为生活平顺,有人宠爱,自然而然的养成的,任性撒娇底线程度,可让我摇摇头无奈地笑然后点头答应。
      他到底松开了我,眼神变幻不定,怔怔地看我,又落下泪来。
      无声无息地流泪,却宛如有一场洪灾。
      我就那样冷漠地看着他。
      他终于偏开头去,又忍不住回头看我,痴痴地:“我……我是苏泽。”
      我嗯了一声,不想说话。
      对峙良久,影子开始慢慢拉长倾斜。
      我睡了不少时日,清粥裹腹,终究是失了元气,不会会,脚麻酸痛,禁不住的涩意涌上来。张嘴打个大大的呵欠,摇晃肩膀,伸伸懒腰。
      他啊了一声,拉着我到床边按着我躺下,又帮忙把被子盖好,掖两掖,巴巴地瞅着我。
      “……谢谢。”再一个呵欠。
      忽然,脸颊一凉,半个呵欠被吞进肚子里。
      他瞅我一眼,又溜开眼去。
      我直直地看着他。
      “那个……你睡……”他一股脑地把手掌盖住我的眼睛,怯怯地说。
      我闭了闭眼,冷声道:“你出去。”
      “我……”
      “你出去。”
      不要让我重复第三次。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眼前猛然亮了,他转开身,收拾了桌子,才慢慢地走出去。
      背影寂寥萧索。
      我合了眼,入睡。
      * * *
      有眼睛,有耳朵,有脑子。
      会看,会听,会思考。
      那,到底是为什么,看不见,听不见,想不明白呢?
      大约,是因为,自己一直在欺骗自己,告诉自己,其实不是这个样子的缘故罢了。这种谎话,随便戳两戳也会破灭。至今没有破灭的原因,是因为转开头去,捂住耳朵,把脑袋变成一团浆糊。
      不看,不听,不思考。
      那么一切都跟以前一样对不对?
      “你一个人在?”
      来人刷地打开扇子遮住嘴,微微笑起来。
      * * *
      手张开。
      金黄色的光线透过朱红色的窗照射进来,有风,茂密的竹林发出哗啦啦声响。
      手掌变得透明。
      握紧。张开。握紧。张开。
      重复几次,再几次,还是几次。
      突然,重重地握紧捶在窗棂上,啪啦——
      另外一双手快速地伸过来,包住握拳的手,然后,熟练地上药,给出一个悲伤的笑容。
      手背出现血痕。
      被包的很漂亮。
      直直地盯着,一直盯着手掌看,有点呆傻。
      ——如果是……
      猛然回过神来,我皱了皱眉头,因为太过错愕,有那么一瞬间,我连表情都来不及收拾。居然就在苏泽面前露出这样毫无防备的表情……
      有点,不妙啊。
      * * *
      ——你有没有想要的呢?
      ——我想要自由。
      内心深处有个小小的声音在说。不,不是这样的。我想要的是,这个世界独一无二的关爱。
      * * *
      猛地睁开双眼,入目的是一片深沉的黑暗。
      身边有人。
      细细的呼吸声。
      侧头看了一眼,手扒拉下散开的头发,长长长长地出了口气。身体被人缠绕着,也不觉得难受。虽然,已经初夏。
      南方的初夏,开始热起来。不经意地,阳光和煦刺目。似乎是要把冬天那么一点点落下的时光补回来般,影子越来越短。夜里仍旧凉,棉被倒是换了薄薄的。
      我对天气什么的,向来不在意。
      冷了加衣,热了脱衣。
      这种事情很平常。
      凭感觉而已。
      却开始整夜整夜无法入睡。才闭上眼睛,就开始梦见过去。见到熟悉的人,那种关切的话语。怎么说,也该是开心。
      不,不是这样。
      完全没有开心的感觉,那种悲凉浮上来,荡漾开来,一波一波让我不知所措,让我想抱头痛哭,而眼泪总是不听指挥。
      真是……
      他们该很幸福地活着吧。
      我在这里,也还好啊。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还是没有办法痛快地流泪呢?悲伤也好,难过也好,都没有办法宣泄出来呢。
      身边的人动了动,翻身,半个身子压在我身上。
      呼吸轻轻,节奏韵律地打在我的脖子上。
      今夜无月。
      * * *
      “在下冼砚秋。”
      除苏泽外的第一人,白色方巾,白色儒衫,折扇偏画一只露尖角的红荷。
      “不知……你对我还有印象么?”
      那人笑,似春风迎面。
      自然毫无印象。
      才这么想,噼里啪啦一阵响动,门被踢开来,有人如火车头般冲进来,戒慎地挡在身前,凶狠地瞪向来人。
      “冼砚秋,谁准你进来!”
      “嗯。是你大哥哟。勳也很抱歉呢。”折扇刷地打开,遮住嘴唇,轻笑。
      苏泽刷地变了脸色,冷冷一个字:“滚!”
      来人微笑轻摇折扇,道:“你想关着苏舒一辈子吗?泽?”
      “不关你的事!”
      “哦?那么,雷师傅总有资格了吧。”
      我懒得听,转头,望向窗外,天蓝云白。
      ——来吧。
      ——不管有什么都来吧。
      ——这个世界什么都没有的我,又有何畏惧呢?
      因为无所凭依,反倒无所谓。人总是因为什么而继续什么,没有因为,何来所以?倦意涌上来,掩口打了个呵欠,索性趴在桌子上,任意识浮浮沉沉,浮浮沉沉。
      整日被困在这一间房,除了苏泽实在过于烦人,偶尔亲吻拥抱之外,倒也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也不曾见到其他人。只除了……今天莫名其妙出来的这个……啊,还有,每晚,都喧嚣过了头。兵器相交,又或者打斗声响。不难想象在发生什么,只是……没有机会去瞧上一眼。
      外头是一片明亮,屋里垂了帘子帐幔,也有睡过去的时候。苏泽脸色渐渐苍白,眼中神采也一天天褪去,依旧不肯松手。
      我无任何记忆,也无所依凭,只好等待。
      却也……
      不知,在等什么。
      倒也不无聊。苏泽拿来许多书籍摆在一旁,好茶精致点心小心伺候着。我懒得说话,他一个人开始还自说自话,我左耳听进去,右耳倒出来。他说了什么,我无甚印象,却也对……苏舒这个人稍微了解。
      孤儿,年三岁入府,年七岁拜入天机老人雷冬青门下,十六掌管岁南方,十八依祖例闯关后失踪。
      我撇开头,勾了勾唇,露出一个冷笑。
      苏舒身份极为尊贵,不得泄于外人知,故而以苏勳妾侍之名天下搜寻之。
      我再次冷笑。
      他讪讪,终是没有往下说。
      我一个人看书自得其乐,他在一旁盯着我看,也似乎自得其乐。
      对了,今天是第几天?
      第三天.
      却是离开柳延第七天。
      那天一大早老老实实说了我在做什么,一块出门,他往右我去左,挥挥手,以为晚上便能见面,笑容虽然灿烂却依旧有几分漫不经心,现在想来……
      只是晚回家一会,他便出门寻找。
      如今已是第七天,他该急坏了吧。
      我从前曾要他坦白,他什么都没说,于是我对他……
      原来,我对他什么都不知道。
      原来,我也如此草率。
      却原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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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新。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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