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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chapter03 ...

  •   柳河乡,巴掌大的位置,星罗棋布地住着上百户人家.

      长江的一条小支流从乡里横穿而过,长长的公路桥横跨在大河上,公路弯弯沿沿,左连县市,右起乡镇,是这里和外界沟通的重要通道。大河水淘浪急,白花花的一泻千里,一年四季,奔腾不息。站在长桥上眺望,只见白龙一样的公路蜿蜒匍匐,安安静静的村子只有大河水从桥底下的横石板上冲过的磅礴之声。

      千珞姥姥家就临河而筑,青砖红瓦,悬角屋檐。屋前是小片的菜园,菜园挨着河堤,河堤上长满了长长的青碧色的水草,水草中开满了蓝色粉色的小花,长风一吹,漫河遍野的水草浮着水面轻晃,那些蓝色粉色的小朵儿就在草丛里明明灭灭,若隐若现。

      长堤上只住了两户人家,因这河水涨势滔天,长堤喜淹水,大多的住户都把家安置在离河远一点的公路边儿上。长堤对岸是一片蓊蓊郁郁的生态林,黑森森的一片,于蒙蒙的水雾中看不真切,阳光从高高的树梢顶部射下来,只在树尖儿上留下一圈金色的光晕,到了树林中,那些光就像被吸入了一个无边无际的黑洞,幽暗荧惑,森然可怖。千珞很小的时候便听赶鸭的老人说过,里面有大红色的毒花,色彩缤纷的毒果,脸盘大的蘑菇,还有蛇一样粗长缠绕的古树青藤,古树粗壮盘扎,树根蜷曲,最小的树也活了百年多。

      千珞很想亲自见识一下传说中的神秘古林,好几次都眼巴巴地隔着河盯着那片幽暗的林子,可惜即使是在光线明亮的夏天,她也只能看到树林外围的几排茂密的大树,而里面还是依旧黑乎乎的一片,看不清也道不明。那片森然的林子就像一个古老的化石,活在自己臆想的世界里,与外界隔绝,遗世独立。

      千珞好几次都想找出一条通往那里的荒野小径,可惜一条大河一拦,她在周边暗自逡巡了几遍还是没找出那条通道。姥姥也万分强调,那林子里有吃人的妖怪,小孩子千万不要去,走进去了就回不来了。只是姥姥不知道,千珞从小看童话看多了,山野精怪那是枕边读物,那些东西都成了娱乐与探险的象征,哪里吓得住自己。

      她来这里也有四五天了,两户人家,隔壁的小娃娃牙都没长齐,实在跟自己隔了太大的坎,太不对自己胃口。她是姥姥唯一的外孙,姥姥疼她却不过分宠爱她,恰逢表哥表姐暑假补课的空档,她这一来竟扑了个空,没人陪着,整天对着黄发垂髫,闷得慌。

      这天她叼着一根长长的水草坐在河堤上发着呆,忽地一声破空的长鸣划过耳畔,她醒过神,定睛朝河面看去,一个白色的东西直直地朝水里栽去,那下坠的速度太快,她还没看清,就见那颗白色的流星“刷”的掉在了水里,她“咻”地一下站起来,吐掉水草,猫着身子在齐膝的草丛里,眯起眼睛盯着那白白的一团。

      一只鸟,白色的大鸟,身子浮在水里,一只翅膀露在水外扑腾着,水花飞溅,水面扬起一串串水珠。那鸟大概受了伤,嘎嘎乱叫着,又慌乱又惶恐,但很快,汹涌的河水一波波涌来,那团白色挣扎了几下就被河水吞噬不见。

      有人打鸟!

      千珞心中一惊,脚已不受控制地驾驭地身子朝河堤上走去。 ,一路走一路张望,柔软的草从□□凉鞋底下刷刷地退后,她站在高高的平地上四处打量,百米开外的大桥上分明立着两个人,一个男生侧身站着,戴着一顶帅气的黑色鸭舌帽,穿着白色宽大的T恤,下身套了件水印黑色大裤衩,只见他微眯着眼睛,一只胳膊横在身前固定着弹弓,另一只手还保持着飞弹射出后的姿态。另一个跟自己差不多高的男生穿着格子衫,头发剪得极短,嘴里含着一根棒棒糖,手指着河心,又叫又跳。

      原来是这两个小鬼!

      千珞眯缝着眼睛,不慌不忙地踱步到石桥上。那两个人注意力都放在河心,忽然发现有人靠近,第一反应拔腿就跑,还是那个鸭舌发现情况不对,拽住正往前冲的同伴,稳住脚步,拉着他停了下来。

      格子衫小男生脸上的恼怒不言而喻,看清来人,他索性放了步子朝她走过来,一颗糖在腮帮子处鼓鼓的,他含混不清地道:“哟!你新来的吧,以前没见过你啊,秦爷爷家的?”他把头往前侧扬了扬,示意姥姥家那个方向。

      千珞眼皮都没抬一下,径自走到刚才那两个男生站着的地方,大手往扶栏上一拍,背随即靠在扶栏上,她笑盈盈地望着他们,一双黑亮的眸子泛着精干的光,“兄弟,功夫不错呀,这鸟也是能玩的,一颗石子下去就栽倒一个,要是多来几个就倒下一群了,百鸟朝河洛啊。”

      蔡天看着气定神闲的主儿,那女生比自己矮上半个脑袋,穿着时下流行的白底红色碎花连衣裙,腰间还系着一个大大的红色蝴蝶结。皮肤白白的,很瘦,扎着马尾,一说话挂在脑后的马尾就摇摇晃晃。鼻子塌塌的,嘴边有一颗不明显的小痣,唯有那一双眼睛,很黑很亮,就像两颗温润的星子,竟使她整个人都生动了起来。

      他不知道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人在打什么主意,她说的这句话带着一分戏谑,一分嘲讽,一分认真,分不清她在表达什么。如果那个女生真的要管闲事,阻了他的道儿,他也是不能放过她的。他收回弹弓,用手拂了下刘海,将帽檐拉高,声音带了一点胁迫“你要是敢告状的话———”我就让你走不出这个村。他的话还没说完,靠在扶栏上的女生突然摆摆手阻止了他继续说下去。

      她直起身子,用手支着下巴,两颗眼珠水灵灵地转着,一张唇吐气如兰,笑得像一只抓到小鸡的狐狸。“别误会,大家都是出来混的。花千珞。”她顺手一带,已是伸出手来,“交个朋友怎样。”

      蔡天低低地骂了一声,“靠!”又别过身子,只露出一个高傲的侧脸。这女人,搞得跟□□似的,张口就是出来混的。“我们不跟丫头片子玩。”

      那女生“哦”了一声,大方地收回手,又自顾自地点了点头。似乎很失望地,她从他们身边绕过,沿河岸的小路走去,走了几步,她忽然又回过头来。

      “明白。今天的事儿我不会说出去的。蔡叔叔不会知道,刘志远,你爸爸也不会知道。” 阳光从桥头的桑树间洒落,照在她脸上,斑驳陆离,她的笑容狡黠而明亮,眼睛里盛满了阳光的碎影。

      “等等!”格子衫小男生乍惊,一根棒棒糖差点噎在喉管里,他走到女生前面拦住她,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音,“说清楚。”

      蔡天也觉得奇怪,看那女生的穿着,乡野里土生土长的娃哪有她那般气质,皮肤又白又细,瓷雪一样,一看就不是撒脚丫子奔地里的主,而那双眼睛里的光彩岂是村里那些丫头能发出的,这分明就是一个名副其实的洋公主。暑假也不过十来天,她刚来不久,怎么会认识自己,而且把自己的底细知道的这么清楚?

      脑中的火花一闪而过,他站到刘志远旁边,双手塞到裤兜里,好整以暇:“谁告诉你的?”

      女生抬眼望着他们,一张脸仍是笑吟吟的,丝毫没有半分低头的气势。她伸出一根食指在鼻头前摇了摇,故作神秘地弯起眼睛,“这是秘密。”

      刘志远一团火腾上心头,被面前瘦小的女生搅得不上不下,偏那女生还卖着关子,看着着实心烦。他一把扔掉口中的糖,挽起袖子,拳头跟着就要招呼过来。

      蔡天跟刘志远是邻居,两个妈妈亲如姐妹,经常聚在一起搓牌,两个小孩也被大人们带着窜门子,有时候妈妈们是在晚上打牌,回去晚了,两个小孩便躺在床上抱着睡着了。可以说,刘志远就像他的亲弟弟一样,对方脸上有几颗雀斑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小远脾气暴躁,说到烦处便要动武,也不管来人是谁,不爽了就干上一架。最厉害的要数他那柄铁拳,又快又狠,打遍天下无敌手。有次村头的荠菜小胖墩为了放风筝的事跟他吵了起来,小远二话不说揪了他的衣领就是一顿狂揍,愣是打掉了人家几颗大牙。蔡天也怕他真的闹出什么事,何况对方还是一个弱不禁风的小女生,哪经得住他那一拳,他刚想阻止,刘志远的拳头已经挥出去了。

      那女生见了拳头也不慌,轻轻松松一个后仰,有惊无险地避开了那一拳,接着她一个回身跃起,右手抠住那人的胳膊往前一推,左手抓起他另一只胳膊往右侧一送,这一推一送间那男生重心不稳地晃了晃,她揪住这个机会,将他的身子背转过来,手臂往腰后一折,一脚踢在那人屁股上,男生闷哼一声便被她背部朝天地压在了脚下。

      这一系列动作仿佛是在一秒钟内完成的,那女生又瘦又小,没想到居然有这么大的劲。蔡天还没看清楚她那套功夫就听到刘志远四仰八叉倒在土灰里的哀嚎声。

      “草!你放开我!妈的,老子今天不弄死你!”刘志远倒在地上,双手被缚,屁股又被人踩住,只有一双腿还在乱蹬着。他一边挣扎一边痛骂,呼出来的气体扬起一层灰,灰刮到脸上,鼻子上、嘴巴上到处都黏满了泥土沫子,看起来又狼狈又可笑。他的身子都被压制住,腿也使不上多大的力,只是不甘地踢踏,到处都是扬尘。

      “丫的!”女生变了脸色,将他的胳膊紧了紧,一狠心,脚上的力道又加重了一些,听到意料之中杀猪般的哀嚎,她这才满意地补上一脚,“君子动口不动手,你敢在姑奶奶面前嚣张,你活得不耐烦了!丫丫的!姑奶奶好歹也学了三年武术,岂是你这等黄口小儿近得了身的。”
      一番话从她那秀气的唇里发出,竟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她一边说话,脑后的马尾也随着她的动作摇摇晃晃。她的脸涨得红红的,眼睛里的光却又盛了一圈,明明还是十来岁的样子,却像个小大人一样放着狠话。

      蔡天心中暗惊,这看似弱不禁风的小女生还有这等身家!他抽出裤兜里的手,拉低帽檐,然后装作不在意地经过她身旁。他只有一个机会,趁她盯着地上刘志远的空档。

      “刷!”女生眼疾手快,已是抢先一步。蔡天只感觉右膝盖骨重重地挨了一招,他一个趔趄就跪倒在了地上。膝盖骨处就像断裂了般,火烧一样的疼,这疼痛又会蔓延一样,在血液里迅速传递,连嘴角都撕扯着疼痛。他皱了皱眉,试着站起来,可刚一动,血液就急剧上涌,他又是一个趔趄,重新摔回地上。

      撩开裤子,低头一看,膝盖处青肿了一片,不过还好——没断。

      耳畔传来一声轻笑,他抬头,女生从容地收回踢他的脚。盈盈的眸子流光溢彩,她笑了,唇边的小痣也随着唇角轻扬。

      “你四岁掏鸟蛋,五岁爬窗,六岁骑自行车撞伤周小妞,七岁光着屁股对麦可可耍流氓,八岁打伤虎荠,九岁干群架。你打碎张爷爷家玻璃,偷吃古奶奶给猫吃的鱼。你十恶不赦,结党营私。你残害天理,丧尽天良。刘志远,你是也不是!”

      她每说一句话,刘志远的脸色便苍白一分。她一通话说下来,脸不红,气不喘,说道最后,刘志远却一口气没上来,差点被憋死。

      蔡天听得口都张成了“O”形,末了,居然傻不拉叽的崩出一句,“小远,你怎么连给猫吃的鱼都吃了。”

      刘志远听到他这么说,脸上热得更厉害了,鼻子呼出的气带起一片灰尘,他把头埋在灰尘里,羞愤欲死。

      千珞看着他们哈哈大笑,头一转,两只水亮的眼睛直直地盯着蔡天。

      蔡天被她那么一看,背上的寒毛竖起一片,他顾不得腿上的疼痛,踉跄地往后退。

      “你到底想怎样?”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一张脸神又恢复了之前那般笑容,眸子里水光流溢,唇边的小痣也愈发鲜亮。

      他听见她轻笑,她吐气如兰。

      “我要泡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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