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缘》曦衡

89、情疏意深磨煞人 胡儿入宫乱纲常

　　这日，李俶由吏部返，刚入府门，便见崔碧瑢盈盈燕燕地迎了上来，李俶见之，面上登时露出一片喜色，待她行得近时，那抹喜色却不知怎地又悄悄溜去，留在他面上的，却是一片无奈与踌躇。只听崔碧瑢柔声说道：“殿下，妾身特备得香茗，愿与殿下共饮。”李俶闻之，尽管心中愿往，然嘴上冷冷说道：“多谢瑢儿美意，只我尚有公务在身，不便陪你，待改日吧……”崔碧瑢心上咋寒，面上仍一团锦簇，说道：“公务再忙，亦需休息，不如……”李俶不由她说完，打断道：“你先且休息，我先往书房了……”说着将身欲绕开崔碧瑢。崔碧瑢见状，立时红了眼圈，只见她上前一步，堵住李俶去路，声音再不复刚才柔和，略带着哽咽，轻声说道：“殿下何故如此？……”李俶欲言又止，只说道：“瑢儿勿需多心，实是今日公务太多，我只回来瞧瞧，还要再回吏部呢……”崔碧瑢道：“殿下才刚说往书房去，这会怎麽又说返吏部呢？……”李俶一时语塞，方说道：“我往书房取了东西便返吏部……”崔碧瑢待要再言，只见李俶已匆匆绕过崔碧瑢身畔，匆匆往书房而去，只留下崔碧瑢怔怔地立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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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生殿中，玄宗正替杨玉环画眉，只见玄宗凑进杨玉环脸颊，正说着：“……便是天上神仙亦难绘爱妃这等国色天香……”崔碧瑢于一旁坐立，眼神怅然无神，先前她带李偲玩耍一阵，因心情抑郁，便令裴力士带了出去，此时闻听玄宗此言，忍不住悠悠长叹一声，不想惊动了正对镜梳妆的杨玉环，只听杨玉环那如夜莺般声音响起：“瑢儿，今日你来陪我，何以如此愁容未解？”崔碧瑢低声道：“姨母过虑，瑢儿无碍……”说到此处，眼圈一时竟红了。杨玉环回眸望了望崔碧瑢，打趣道：“还说无碍呢，这会儿眼圈都红了……”崔碧瑢将头更低了，只听杨玉环又道：“莫不是俶儿欺负你了？若是俶儿欺负于你，你且告诉我，姨母定替你做主。”玄宗于一旁附和道：“是了，瑢儿，你今日确看起来奇怪，快告诉朕，若真是俶儿不对，朕定于你做主，量他今后不敢造次。”崔碧瑢微微一笑，说道：“谢皇爷爷、姨母关怀，瑢儿确实无碍，只看到皇爷爷、姨母这般恩爱，心上一阵感触，复想到殿下而已，实是思念所致，并无其他……”玄宗闻言笑道：“你们小夫妻才分别几日，就这般想念……”说着哈哈大笑起来。杨玉环从旁细细观察一二，缓缓将身站起，向崔碧瑢走去，慢慢靠向崔碧瑢身畔，说道：“瑢儿这次自愿陪我们在长生殿住了这么些时日，怎麽俶儿全无讯息？”崔碧瑢声音更低：“殿下……想是殿下公务繁忙所致……”杨玉环一面轻轻搂着崔碧瑢，一面向玄宗娇嗔道：“你们男人总是借口公务繁忙，公务繁忙，殊不知将心丢在哪处了，亦未可知呢……”玄宗听到此，一时尴尬，忙顾左右而言他，道：“是了，俶儿的确太为不该，公务再忙，怎能不顾念娇妻呢，朕定要好好责罚于他才是！”说着一面向杨玉环陪笑，杨玉环则白了玄宗一眼，那眼中满是风情万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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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玉环与玄宗刚才一番话语，实是暗示玄宗。前儿杨玉环气恼玄宗竟背着自己私会梅妃，与玄宗发生几句口角，玄宗一时气急，将杨玉环赶回家中，事后又万分后悔，令高力士去接。杨玉环本心中有气，禁不住杨国忠一番言语，不得不与高力士一同回宫。然回宫后，二人一相见，却是满腹心酸、满腔相思，一时难以自制，竟相拥而泣，二人感情则更为深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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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旁虢国夫人见状，少不得一番安慰。而韩国夫人疼惜女儿，又是一番添油加醋，竟当众哭将起来，向玄宗哭诉道：“你当初好端端地非要给俶儿安个狐媚女子在身畔，徒令瑢儿难过……”说着又是一阵撒娇，少不得玄宗劝抚一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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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日，玄宗召李俶入宫，表面责备李俶几句，李俶一一应得。正说间，忽听屋外有一人震呼：“陛下在哪里？陛下在哪里？——”声音粗鲁不堪，李俶不觉将眉头皱起，举目向外望去，只见由屋外一前一后走进两人来，前面一个正是杨国忠，后面那人生得虎膀熊腰，满面胡须，身着一身胡饰，摇摇摆摆晃将进来，呱躁不已，兀自在那四处张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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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玄宗颇为好奇与吃惊地打量眼前此人，说道：“此是何人？”杨国忠道：“此人便是平卢节度使安禄山，陛下才刚召他入宫。”安禄山闻声大大咧咧地朝玄宗望去，一面偷窥杨玉环姿容，垂涎欲滴，上前一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咚咚”几个响头，说道：“娘亲在上，请受儿一拜！”此语一出，举坐四惊。然杨玉环竟“格格”地笑出声来，玄宗亦现出惊异神色，问道：“你此是何为？看你尚长贵妃许多，怎口口自称‘儿’？是何道理？”安禄山声若洪钟，道：“你便是皇帝陛下？”玄宗见他问得有趣，说道：“正是，朕正是皇帝。”那人又是几个“咚咚”作响地磕头，说道：“陛下父皇在上，请受儿一拜！”玄宗不由失笑，道：“朕何以又成了你之父皇？”那人道：“儿自幼双亲早亡，孤苦无依，日前得一梦境，梦中有一仙人夫妇告知，因念儿孝心可嘉，又念儿身世凄苦，遂认作孩儿。儿只当梦中而已，怎知今日见父皇娘娘形容，宛若仙人再生，故而知梦有预兆。而儿家乡规矩，先拜母、后拜父，故而先拜了娘亲，后拜父皇。”一番话说得不伦不类，竟惹得杨玉环一阵娇笑，只见她靠向玄宗，娇声说道：“陛下，此人真真好玩，不如便认下他吧。”玄宗亦一阵大笑，道：“既爱妃喜欢，朕便将你认下，日后你便是朕的儿子了。”忽见他大腹便便，因问道：“你这腹中所装何物？竟如此之大？”那安禄山答道：“儿这里别无他物，只有对父皇与娘亲一片赤诚之心！”玄宗又是一阵欢畅大笑，忽地想起什麽，一面指着李亨，一面向安禄山说道：“这是朕的太子，你还不快快见过？”安禄山上下打量李亨些许，顾自说道：“儿只知有父皇，不知有太子！”一席话令李亨面上青白不堪，又不好发作，只得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