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缘》曦衡

74、灾年流离苦民众 只因权官手遮天

　　且说李亨正于明德殿内焦灼着，悄悄遣身前近侍查小春几日来搜寻李俶踪迹，不敢报于玄宗知。而玄宗与杨玉环每日于长生殿歌舞尽乐，早将国事、家事抛却干净，二人每日便如神仙眷侣一般品词吟曲，好不快活。
　　
　　先前玄宗曾因欲使李林甫全权处理国事一事征询高力士之意见，高力士此时见玄宗宠幸李林甫更甚，虽心存顾虑，然终未明言，只含糊其词。玄宗安能听不出来，便将此想法稍稍搁置下去。虽是如此，玄宗亦渐渐疏于早朝，每每由李林甫阅过各处区县上来之奏折，再从中挑选呈于玄宗面前，故而玄宗每日所见皆是五谷丰登、天下太平之褒扬之文字，更是龙心大悦，渐渐觉得国事既已稳固，天下如此富庶，亦心生倦怠之意。
　　
　　这日，玄宗正于杨玉环商议将往华清池作游玩之兴。这华清池系玄宗为杨玉环于骊山温泉一代修建，先前玄宗因讨好杨玉环而于骊山宫修建长生殿，寓意夫妻恩爱白首，这华清池便位于长生殿之中。因李林甫所奏华清池已然建完整，玄宗才动了此念。
　　
　　且说韦妃正往明德殿寻李亨，李亨见之，忍不住叹道：“俶儿真真为你宠坏了，这些时日了，尚未回返，若为父皇所知，不知又惹出什麽麻烦……”韦妃上前安慰道：“殿下勿要忧烦，俶儿尚年少，偶有顽皮性起，殿下尚需多担待才是……”李亨道：“并非我不担待于他，只他愈发不象话了，他现并非一寻常王孙子弟，而是堂堂吏部尚书，安能如此擅离职守？！日后……如何能让我放得下心？！”韦妃闻听此处，不禁有所顾虑：“臣妾听殿下所言，似是待俶儿回来，将要处罚于他？……”李亨又长叹一声，道：“慧昕，非我不疼爱于他，可他亦……”说着复摇了摇头，又是一声叹息。韦妃不由上前更是劝慰几句，说道：“殿下切勿气恼伤神，待俶儿长大些后，殿下再赋重任于他，他现下年纪尚幼……”李亨不由打断韦妃道：“偏你这般护短，你本该好好教训他才是！……”韦妃即道：“殿下说得极是，却是臣妾的不是了，臣妾日后自当好生教育于他……只这次……”李亨听闻韦妃话中带话，不禁心中起疑，满眼征询似望着韦妃，只听韦妃又道：“只这次……殿下尚需饶了他才好……”韦妃停顿了会，复又继续说道：“臣妾以为，俶儿虽顽皮生事，却终归有所分寸，臣妾自俶儿那年游历回来，观他长进不少，这却是殿下之福啊……”李亨眉头不由拧起，一脸狐疑望向韦妃，道：“听你今日言语，似是俶儿已先求情于你？……”韦妃不禁“噗哧”笑了一声，道：“俶儿终归是个孩子，他亦知此次行为有所差池，故而甚为担忧你将责罚于他……”李亨突地打断道：“他现在何处？！……”韦妃眼见李亨面上变色，不由又担忧起来，眉目微微颦了起来，说道：“难道殿下仍要责罚于他？……”李亨并不正面回答，只说道：“俶儿现在何处？唤他来见我！”语音虽不大，却透着命令语气，令韦妃一阵踌躇……
　　
　　突听屋外一声长呼：“父王，母妃——”韦妃听闻此音，心中更是担忧不已，暗怪李俶未能再忍耐一二。李亨听闻此音，面目一凛，正望见由外奔进一人，不由以手重击桌面，大喝一声，道：“孽子！还不跪下！”韦妃心中惶惶，待要上前行劝，却见李俶眼中神色相阻，才停驻欲前之势，又以眼神悄悄暗示李俶。只见李俶慢慢跪下，向李亨双手一拱，说道：“孩儿自认惹父王生气，孩儿甘愿受罚，孩儿只请父王息怒，勿要因孩儿之事而伤身，那孩儿之过失更大了……”李亨未等李俶说完，怒道：“孽子！你数次三番犯下大错，尚在这里逞口舌之力，我岂能饶你？！”李俶道：“孩儿知惹父王盛怒，不敢逞口舌之力，孩儿请父王处置！”李亨面目仍未松减，说道：“既你已承认过错，这些时日你都往哪处去了，还不快快交待出来？！”李俶道：“孩儿前阵听闻凤州遭遇蝗灾，凤州刺史别巯冉已连番三次上表皇爷爷，中途却皆为李林甫所扣，别大人苦候未至，凤州衙门库存短缺，百姓流离失所，真真民不聊生啊！孩儿见到时，亦心有戚戚，恸不堪言。”李亨闻言惊惧，疑道：“此等大事，你又是从何得知？”李俶道：“柳潭现任京城畿县，孩儿是由他处得知，故而遣人前去查清始末。”李亨面有和缓，道：“你有此心，尚说明你心系百姓之苦，我心甚慰。只是——”李亨略有停顿了下，复说道：“只你不该贸然独自行事，此系极为不妥。”李俶道：“孩儿知有失妥当，孩儿自请父王责罚之。”李亨微微“哼”了一声，道：“既你知晓，父王此次若再轻饶于你，日后你必会闯下大祸……”李俶道：“是！孩儿明白父王苦心……”一旁韦妃先见他父子二人话音有所缓和，以为李亨已放弃责罚李俶之念头，突闻李亨此言，忙上前劝道：“殿下，既然俶儿已知错，殿下不如饶了他吧，何况俶儿此次贸然行事，确系心有百姓之苦所致，俶儿虽年纪不大，却有此心，殿下安能责罚于他？”李亨闷闷地“哼”了一声，道：“妇人之仁！你全不知此中厉害！我责罚于他，自有我之道理！”韦妃心中不忍李俶受苦，又道：“殿下全不念臣妾苦心，亦要想想那盈玉……”说着不免哽咽在喉，以绢帕轻轻拭泪。李亨见韦妃此状，又闻听“盈玉”，心中怅然，长叹一声，道：“既你母妃替你求情，暂先饶过，你不念母妃疼你之心，亦要常常想想你那苦命母亲才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