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缘》曦衡

67、宁清清骨留三清 此生绵绵为他生

　　“皇兄——皇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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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李俶正手持锦盒欲往外行，忽闻李倓高声呼唤，但见李倓满头大汗奔跑进来，李俶观李倓一脸焦虑，满眼征询望着气喘吁吁的李倓，颇有不解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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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倓奔至李俶跟前，直唤着“皇兄……皇兄……”，李俶道：“倓弟何事如此惊惶？不妨慢慢道来……”李倓道：“皇兄快随我来，晚了……怕是……来不及了……”李俶不由心惊，只说道：“究竟何事？我现正欲出外办事……”李倓不由顿足：“皇兄，苘妹她……苘妹她……”李俶本来就急着出去，偏这会为李倓所阻拦，不由急道：“究竟何事，你且快快讲来！”李倓道：“素真已往玉贞观去了，不知能否劝得苘妹……”李俶闻言心中已料得□□，先前他一直有所担忧李苘，不想真应了日前他所思，故而亦未现什麽吃惊之态，只迅速回转书房放下锦盒，随李倓往玉贞观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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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贞观中，李苘正跪在蒲团上，面向三清像，双手合十，双目微闭，一旁韦妃只不住拭泪，欲语泪先流，太子亨垂头丧气、唉声叹气，而莫素真立在李苘身侧，面亦有无奈之相。李俶到时，方知晓李苘已向玄宗请命，欲往玉贞观带发修行，先前玄宗不予应允，无奈李苘去意已决，并以替大唐祈福为由，玄宗无奈之下，只得答应了她。而玄宗因为此事，心情郁郁不畅，龙体亦有所不适。这唐室，带发修行的郡主、公主亦非李苘独创。唐室向来视道家最为重，因高祖皇帝太原起兵时，便因道士所算将有李姓王朝取代隋朝而成大统，而此流言随即传遍全国，家喻户晓，高祖皇帝因此揭竿而起，便是打着这项名义创建了这大唐王朝。另者，先前玄宗皇帝之妹玉真公主便于十六岁出家为道，这玉贞观便系当年为她而建，这玉真公主虽身为道士，却一直喜结交文人雅士，而其人于诗词歌赋一应精通，全国各才子皆为她之座上宾，就是那秉性狂傲不羁的李白，亦满口称赞于她，这贺知章入朝，便也是得她之推荐，而她轻易地在皇室与全国才子之间架起一道桥梁，每每向玄宗举贤荐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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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倓疾步上前，正欲开言，却为随后而至的李俶所阻，只听李俶慢慢与李苘说道：“你……当真决定了？……”李苘闻听李俶声音，慢慢站立起身，缓缓转过，将眼眸直视李俶，那眼眸之中赫然印着坚定神采，却比往日更有神韵，全无往昔那般弱势与哀愁，不由令李俶一震。只听李苘那婉转悠扬之声音渐渐响起，更似于遗世而外传出，声音之中全无渣滓，却比任何时候都来得干净无比：“谢皇兄来送别妹妹，妹妹在此会替皇爷爷、父王、母妃、众位皇兄皇妹祈福平安，妹妹虽身离尘嚣，却仍会心系我大唐之脉，时时不忘替我大唐祈福……”先前刚闻李倓所言，李俶心中倒还生出悲悯情怀，而此时见李苘之模样，心中反而释然了，不禁微笑起来，向李苘继续说道：“苘妹当真不后悔？……”李苘面目仍无丝毫表情，然其眼眸透彻明亮，仿若世间万物皆于她眼底一般，她却自俯视尘嚣万物，飘然若离，只听她淡淡答道：“妹妹既然决定，就绝无反悔之意……”语音虽是轻微，却透着坚定无比，仿若她此生便是为的如此，李俶观她眼眸之中那抹生气，不由心生敬意，他亦知这个妹妹虽一向沉默寡言、离群索居，然意志极为坚定刚毅，于众皇孙之中，虽其手无缚鸡之力，却更为强势，而这强势却不是日常所能观望的，于是说道：“那皇兄就唯有祝福于你了……”话音未落，只见李倓大急：“皇兄……你……”李俶缓缓转向李倓，微微笑道：“既然苘妹已决定，我们又能怎样？苘妹这决定，未尝不是好事一桩了……”李倓本欲请李俶出面劝说，未料李俶反而支持之，心中烦闷不已，又无处可发泄。莫素真此时听得李俶与李苘一番言语，似有所悟，便缓缓靠近李倓，柔声道：“既然苘妹妹已然决定，我们就该如皇兄所言，祝福于她……”李倓瞪视着莫素真，似不相识一般：“素真……莫非连你亦……”莫素真淡淡笑道：“正如皇兄所言，苘妹妹此举，并无好坏之分……”李倓呆呆地望了望莫素真，复又望了望李俶，不觉慢慢点了点头。只听李苘声音此时又慢慢响起：“无尘在此谢二位皇兄、三皇嫂成全……”复又向李亨夫妇转去，盈盈拜倒：“儿臣不孝，未能侍奉双亲左右，日后于三清尊前，盟香百拄，以保皇爷爷、父王、母妃安康万世……”李亨心中虽难受，此时亦伸手慢慢将李苘扶起，只叹了一声：“既然你去意已决，父王亦无话可说，只是……”李亨停顿了会，复说道：“若你随时回来，父王与母妃将更为欣慰……”而韦妃此时已泣不成声，只搂着李苘不语。李苘略略安抚韦妃一阵，慢慢将身转向三清像，身子缓缓低下，待双膝正欲跪至蒲团之上，突闻一个哭声传入众人耳中：“苘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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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人无不转身向外望去，但见李忱满脸泪痕奔将进来，见到李苘，扑上前去，拥之恸哭，更引得韦妃哭泣不休，莫素真亦微微拭了拭眼角欲流之泪，李倓此时一拳捶在树上，那树木微微晃动几下，复恢复平静，只散落几枚叶片，由他头顶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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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忱泣不成语：“苘姐姐……你……这又是……何苦来的？……”李苘慢慢擦拭李忱满脸泪水，微笑道：“妹妹这泪本不该流的，姐姐今日比往日任何时候都要开心呢……”李忱早已哭在李苘怀中：“苘姐姐既然要走，不如带了我一同去吧，莫要留妹妹独自一人孤单、寂寥……”李亨不禁喝道：“忱儿愈说愈不象话……”说着命令李俶道：“俶儿！还不赶紧拉开你妹妹！”李忱刚欲再言，李俶及时插入进来，一面抚摸着李忱秀发，一面故作责备道：“忱妹这是为何，你皇姐现如今是遂了心愿，你不祝福于她，反惹得她伤心？……”李忱满眼泪痕望向李俶，不由又是一阵恸哭，扑倒在李俶怀中，李俶只轻轻抚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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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人慢慢由玉贞观散去，李俶出得观门，不由又将身缓缓转过，只痴痴地望着那已掩上之门，一抹难言之感慢慢袭遍其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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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兄，这世间繁华莫过如此，你我生于这皇家，享受这无上之荣华富贵，而来世，这些不过是过眼云烟，你我皆不知往何处飘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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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兄，虽我大唐如今四海升平、万国朝拜，却系了多少无辜尸骨堆积，这看似荣耀，实是不堪回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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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兄，你说我们生于这皇家，究竟是幸？还是不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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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幸？或不幸？不过转念一挥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