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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王孙初陷囹圄苦 少年壮志胸内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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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出长安数日来,韩休一直侧面观察,他见李俶虽年纪尚幼,然为人处事无不沉稳踏实、温厚敦良,又富侠义心肠,李俶兄弟甚多,然能与李俶媲美唯其胞弟李倓,只李倓性情直率莽撞,不懂掩饰,较为不足,因此上,对李俶欣赏有加。
竖日,韩休与李俶坐在房中闲聊,韩休思忖着说道:“这梁斌武倒是个英雄少年,若纳为己用,日后必成气候。”李俶微笑道:“韩公与我想到一处去了,我此番请求皇爷爷应允我出宫,便是希望结识天下英雄人物。”韩休望着李俶,眼角的笑意随皱纹散开,称赞道:“殿下小小年纪,便有如此之心,可堪比昔日之甘罗。”李俶面上一红,说道:“古时甘罗十二为丞相,智谋远非常人可及,韩公今日真是太谬赞我了。”韩休抚着银须,双眼微闭,面目祥和,沉吟良久,道:“只这梁斌武虽有胆魄,行事却太过鲁莽,只望他不要惹出什麽是非才好。”李俶点头道:“韩公所言及是,这梁斌武与李林甫族人结下梁子,若日后我将他收为己用,难免惹李林甫嫌疑,目前李林甫赖皇爷爷宠信,权倾朝野,百官之中许多为他党人,许多良臣皆被他贬逐。”韩休长叹一声,说道:“老臣的故友便是被他贬逐到荆州为刺史,不知如今情形怎样。”韩休语末,神情索然。李俶道:“我也想张公了,不如我们往荆州去探望张公如何?”韩休闻言一愣,李俶又道:“不知韩公意下如何?”韩休沉吟片刻,道:“也好,我们改道往南行吧。”
二人正说间,猛听门外一阵喧闹,推门而视,便见几个官府衙役正与众侍卫起着冲突,其中一捕头看到韩休与李俶,便道:“就是他们,那日与那小子甚为亲密,定是同谋,还不拿下!”只见这说话之人五短身材,大腹便便,两撇胡须一边高来一边低,说话时行为不端,颇让人不喜。其余衙役正要上前,被保护李俶的众侍卫挡在面前,只听韩休的声音慢慢传出:“各位衙役大哥,我们只是寻常商贾,不知所犯何事?还望各位衙役大哥指点。”刚才说话的捕头斜睨了一眼韩休,心想,不知哪来的糟老头子。便大大咧咧地说道:“县衙大老爷的命令,谁敢不尊?若是迟延了我们办事,罪加一等,还不让开!”韩休不由皱了皱眉,他暗自思忖:这蒲州的捕快如此行为不端,想必这里的百姓着实吃了不少苦头。不由眉头锁得更紧:以众侍卫之武艺,要对付这几个衙役实非难事,只他们乃官府中人,若随他们去,万一殿下有个什麽差池,岂不更糟?陛下此番应允出宫,多次嘱咐不得暴露行迹,现如今可如何是好?韩休思想前后,唯梁斌武一事可算暴露行迹,不禁后悔当日没有阻止李俶救下梁斌武行为,当时的情境,皆入人眼中,凭谁看来,皆以为他们是相识的。正思想间,听到李俶话音传出:“爹爹,不如我们随各位衙役大哥往官府走一趟吧,只要我们行得端、坐得正,又没犯事,不怕的。”韩休闻言一怔,低头见李俶双手正拿着他的衣袖左右摆动,全然似一天真孩童懵懂无知情状,忽见李俶眼神,便心领神会,于是转身说道:“如此,我们就随各位衙役大哥走一趟了。”那捕头骂了一句粗话,神气活现地昂头阔胸带着韩休和李俶一干人等往县衙而去。
韩休和李俶一干人被带到大堂之上,蒲州县令何守义升堂审问,此时韩休和李俶方知昨日夜里蒲州一霸裘千岁被人毙命于醉花楼中,现场血迹四溅,惨不忍睹。而这裘千岁便是那日被梁斌武追杀之人,裘千岁本名裘贵财,乃京城丞相李林甫之第七房宠妾之兄,因仗着其妹得受李林甫之宠,一向横行无忌,欺压乡里,蒲州百姓听闻裘贵财被斩杀,无不拍手叫好,莫不感谢那位替他们除害的英雄侠客。官府查梁斌武不见踪影,因听闻举报李俶等人曾救下梁斌武一事,认定他们必熟识,便差衙役前去捉拿归案。
韩休观何守义相貌堂堂,年届四十,貌端身正,想是个清官,于是说道:“启奏县令老爷,小人系南方经商人士,往北方办货,初来咋到,并不识得裘千岁,又怎有暗杀之心?”何守义说道:“可有人报与本县知你等与那贼人甚为熟识,可有此事?”韩休说道:“我等刚到蒲州不过几日,因见那少年伤重,心存恻隐,正所谓:恻隐之心,人皆有之,故而救下,可先前全不熟识,不知此番又犯何罪?”何守义一时语塞,停顿片刻,寒着脸说道:“你们这干人等身份奇特,怎麽只你们到了本州后,方出此谋杀一案,若不从实着来,小心皮肉受苦!”韩休继续不慌不忙地说道:“我等小民实不曾做过,请大人明察!”何守义剑眉立挺,一拍惊堂木,大喝一声:“我怜你是个老者,不想你有皮肉之苦,倘若你继续冥顽不灵、不识好歹,若还不从实招来,可要大刑伺候了!”韩休不禁皱起眉头,心中叹息这蒲州县令怎如此荒谬,行事太过鲁莽,不禁轻摇了摇头。何守义此时右手正高高举起,他也正犹豫该不该落下,他观韩休满面正气,并不似一般商客,心下不禁打个寒颤。但裘家势力强大,可如何是好?于是,主意落定,右手缓缓落下,慢慢说道:“此案尚有疑点,先将嫌疑犯押入大牢,择日再审!”各衙役将韩休和李俶等众人押入牢狱之中。
李俶自初上大堂,一言不发,只默默观察,如今被投入牢狱,也全无惊惶之意,却四处张望起来。倒是韩休,深恐李俶遭遇不测,心中惴惴,此番出京,他责任干系重大。他观李俶正左右环顾,神情平和,以他小小年纪,却有如此胆识,韩休暗中不禁连连点头称赞。
李俶此时正好奇地端详关押在各狱中的刑犯,只见他缓缓度上前去,对着一人探询:“这位大哥因何被关押在此?”那刑犯斜睨了一眼李俶,不作搭理。李俶观此刑犯年方大约二十,皮肤黝黑,脸盘方大,生得虎猛壮硕,身上褴褛,各处现出不少用刑的痕迹,血迹斑驳。却不知所犯何罪,致使双手双脚皆被偌大一个铁链绑缚。正凝视着,猛听旁边一个阴阳怪气地声音响起:“他啊……性情古怪得很,进来十余日了,不知是不是哑巴,从未听他说过一个字,也不爱搭理人,哼,自命清高什麽,还不是跟大伙一样被关押着。”李俶又将目光转向说话者,见此人面色有些苍白,下巴甚是尖削,双目细长微眯,行为似男非男、似女非女,眼光之中溢着一副邪气。他见李俶只望着他而不言,便又道:“我看这位小兄弟年纪尚幼,怎地也被关了进来?”还未等李俶开口,只听身后韩休的声音扬起:“我等这般老实本分的商人,却被诬陷入狱,真是冤枉!”那阴阳怪气者又怪怪地冷笑:“这里哪个不是被冤枉的,既然进来了,想要出去,等下辈子吧!”说完,“哈哈”一阵冷笑,只让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