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缘》曦衡

48、王孙欣喜见故友 请入王府作畅谈

　　你道这琉璃盏什麽来头？原来是李俶十二岁那年遇到女扮男装的沈珍珠后，二人交谈甚欢，便与郊野结拜，李俶于市井之中得二琉璃盏，二人分别于盏上刻上姓氏，彼此交换保存。而一盏刻于底部，一盏刻于侧面。李俶于宫中，什麽珍奇之物未有见过，对此琉璃盏视之甚重，颇为爱惜。他自幼于宫中，太监、宫女、大臣莫不对他毕恭毕敬，陪他嬉戏亦莫不是让着他，令他感颇为无趣。直到偷摸溜出宫，遇到沈珍珠，倾心交往，二少年无拘无束、自由自在。那年他之所以有负沈珍珠之约，便是偷摸出宫之事为玄宗知晓，将其关了起来，一时脱不开身。直到他劝说玄宗使其与韩休等人一同出外游历。刚出宫门，行至东市，便见到女扮男装的沈珍珠正对那李玉奎略施惩戒，李俶观李玉奎之状，料得其中有诈，便暗中尾随，果见李玉奎派得二大汉将沈珍珠掠持了去，便暗中令哲布将其救出，那时沈珍珠业已昏迷。李俶见沈珍珠所着衣饰质地，料得沈家必为大户；且再忆沈珍珠知书达理、博览群书，其气质似非商贾人家所有，料得沈家乃书香门第；又忆及沈珍珠口音之中并非京城人士，李俶启蒙恩师中有来自姑苏，李俶感其口音与沈珍珠之口音略有相似，推得沈家乃由姑苏一代乔迁至京城之户。李俶便暗中探询京城沈府，却发现京城共有三家沈府大院，一户为官宦之家，一户祖上曾做过官，一户为商贾之家，其中后两户沈家皆位于西市，其中祖上曾做过官那户由北方一代迁居至此，那商贾之户则常居京城已有五代，而独有东市这沈家数年前由吴兴迁居至此，沈老爷于当朝为官。李俶推算沈珍珠得到消息后便及时来制止李玉奎之恶行，沈家必定位于东市。李俶便令哲布将沈珍珠置于这东市之沈府后院，即便推算有误，沈珍珠之性命亦无忧，她自会找寻至家门。然正如李俶之推算，这处便正是沈珍珠自家后院，这亦算得溯源使然了。李俶之所以未等沈珍珠苏醒而与之相见，便是为的隐藏身份，若沈珍珠苏醒后见到韩休与哲布一干人，必然会心生疑惑。而后，李俶自游历归来后，先是因李玉奎一事使其心情索然，闭门不出、沉默寡言一段时日，后又入弘文馆与国子监读书，日夜勤勉苦读，平日只与众老师与同学讨论，或是向吴蕴诗习武艺，并不往其他去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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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直至李俶大婚时，李俶由玄宗处得知将崔碧瑢许配于他，他沉浸于一片喜悦之中，而将玄宗后所言将秀女沈易直之女沈珍珠赐予他忽略过去。加之时间久远，他印象之中只依稀记得“沈宇轩”之名，故而亦未想到这沈珍珠乃与沈宇轩同出一门，未将其二者联系起来。又因那时二人皆年幼，时间相隔又长，面貌均有变化，再不是当年那十二岁之孩童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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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珍珠自李俶走后，卧在床上，起先一直辗转反侧，后至天将明时，略睡了睡，一夜未眠，却亦累了，这一觉竟睡至了晌午。时近黄昏，李俶又来至琦云阁中，李俶自认咋识故人之妹后，不由忆及故人，与沈珍珠道：“明日且请沈弟过来一叙，你们兄妹亦可作团聚，我与沈弟可作叙旧之谈。”沈珍珠闻言心惊，她从未将认识李俶一事告知兄长，那沈宇轩岂能得知？李俶此时尚不知当年那“沈弟”却是现在身边这位沈孺人，若将兄长唤来，却怎生得好？沈珍珠一时倒不知作何言语，只于一旁沉默着。只听李俶又说道：“不过忆及当日沈弟之样貌，倒与你之容貌颇为相似。”沈珍珠说道：“妾身与兄长为同胞兄妹。”李俶“哦”了一声，眼底的笑意更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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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俶与沈珍珠正叙着，只听门声一响，但见崔碧瑢慢慢踱进来，见到李俶与沈珍珠，笑道：“我本想找妹妹来闲聊，不想殿下亦在此，却巧得紧啊。”李俶笑道：“我们正叙旧着，可巧着呢。”崔碧瑢仍笑容满面着，道：“想是殿下与妹妹为旧相识？”李俶道：“虽非旧相识，却亦有些联系。”崔碧瑢慢慢坐下，道：“不知能否与我说说，妾身直听得好奇呢。”李俶便将往事叙了一番，崔碧瑢打趣道：“如此可见殿下与妹妹却是有缘人呢，如此更好，往后我们却更为亲密了。”说着以绢帕掩嘴，吃吃地笑着。三人于琦云阁闲谈了半晌，只听崔碧瑢对李俶说道：“殿下，天色将晚，妾身请殿下回房安歇，妾身有事与殿下相商。”说着又与沈珍珠道：“妹妹不会因此而不快吧？”沈珍珠道：“天色确已晚了，殿下确实需要回去安歇了。”李俶今夜本不欲离开，见崔碧瑢这番话语，只得答应着，沈珍珠又道：“妾身送殿下与姐姐。”李俶与崔碧瑢往景斓阁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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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晌午李俶又至琦云阁中，对沈珍珠说道：“今日给你一惊喜，有一故人前来。”沈珍珠闻言，心中隐隐有不安之感，却并未问故人为谁，倒令李俶颇感奇怪。此时只见李俶缓缓走至书案前，见案上摆着一副踏春图，图上楼阁秀丽，笔触细腻传神，乃问道：“此为你之作？”沈珍珠颔首答应着：“只是妾身随意涂抹罢了。”李俶点头道：“果是传神妙笔，画上所在景致秀丽，不知为何处？”沈珍珠继续轻声道：“此是吴兴老家。”李俶缓缓“哦”了一声，又端详几许，轻问道：“你想家了？”沈珍珠低首不语。李俶温言安慰着：“待我得空，且陪你故地重游如何？”沈珍珠闻听此言，不绝一怔，半晌不知作何言语，仍只低首不语着。沈珍珠突感李俶温和气息正顺着腮边而来，不由一阵心慌，身子略略不稳，似是跌倒，却为一有力臂膀所扶，沈珍珠的头垂得更低了，只听耳边传来一阵温言软语：“你竟是如此害羞，我是你丈夫，你不必怕我……”沈珍珠更是心慌，脸颊烧得厉害，心头似小鹿乱撞，意识竟有些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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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俶见沈珍珠粉面桃腮，娇羞之状更显得明艳动人，忍不住欲在那香腮施以一吻，突听门外有人禀道：“沈公子到了。”沈珍珠闻听兄长名，心中惊惧，身子一个不稳，所幸有李俶臂膀环住，却是栽倒在李俶胸前，更是大羞，忙退后几步，兀自低首。李俶闻听沈宇轩到了，心头大喜，并不为沈珍珠之行为疑惑，忙出门迎接，见阶下立着一位青年公子，眉眼像极沈珍珠，威武与俊俏并存，不禁让李俶心中暗赞这位翩翩佳公子。那沈宇轩见出来一青年王孙模样之人，料知此人必是李俶，因李俶遣人至沈府，将沈宇轩约至广平府邸，沈宇轩以为沈珍珠思念亲人所致，便急切出门，随那李俶所派之人来至王府，此时见到李俶，忙叩拜道：“草民沈宇轩见过殿下！”李俶忙上前拉住沈宇轩道：“沈弟不必多礼！”沈宇轩闻听此言，甚感诧异，只讶异地望着李俶，不明缘由。只见李俶笑面如风，将沈宇轩牵至屋内，一边对沈珍珠道：“给你的惊喜到了！”沈珍珠早已看到兄长，忙快步上前，扑入兄长怀中，一时情难自禁，竟哭将起来。沈宇轩此时见到妹妹，亦一阵感慨，兄妹二人便这样相拥着。待沈珍珠哭毕，但见李俶在旁微笑着，笑容中亦带着些许感动，忙以衣袖拭泪，牵住沈宇轩的手，对沈宇轩道：“大哥难道忘了，这便是大哥当年与小妹所述的结拜之人李竣啊！”沈宇轩面目犹疑，见沈珍珠神色，即心领神会，只道：“不知李兄竟是皇孙殿下，当年鲁莽，还望殿下海涵！”李俶笑道：“沈弟此言怎讲？你我兄弟一场，竟如此客气，沈弟莫非忘却当年之谊了？”说着拉沈宇轩坐下。沈宇轩心中暗感惊讶，面上却不露声色，不知李俶与沈珍珠葫芦里卖的什麽药，只观沈珍珠神色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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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见李俶面向沈宇轩道：“自那年与沈弟初相识，迄今已相隔四年之久，若非当年那琉璃盏，愚兄尚不知珍珠乃沈弟之妹，说来却真是巧了。”沈宇轩将目光与沈珍珠对视，心中已料大半，便道：“草民能与殿下相交，却是草民之幸啊。”李俶道：“沈弟如何这般不够爽快，却不似当年那般洒脱啊！”沈宇轩道：“当年年幼无知，又不知殿下身份，因而有所唐突，还望殿下见谅！”李俶闻言微微摇了摇头，道：“今日乃我们兄弟二人叙旧，且将这礼仪客套尽皆弃去，今日这里只有你我兄弟二人，而无尊卑之分，今日我还要与沈弟来个不醉不归呢！”沈宇轩道：“请恕愚弟迂腐，愚弟此时咋见义兄，心中亦开心得紧，只愚弟平日极少饮酒，恐无法令义兄开怀畅饮。”沈珍珠亦于一旁道：“今日但求开心，酒于人无益，不饮也罢。”只听李俶琅琅笑声，道：“想是珍珠是心疼沈弟了。”沈珍珠心中只恐沈宇轩酒醉说漏，故而不愿沈宇轩饮酒，此时听得李俶之言语，便只顺水推舟，轻声道：“珍珠心事瞒不过殿下。”李俶笑道：“不饮也罢，今日我当与沈弟彻夜长谈之。”沈宇轩大惊，生恐聊得多了反露出马脚，忙道：“愚弟明日受家父之命，将往外地办事，看来今日却是无法与义兄畅谈了，不如改日待愚弟回来，再与义兄畅谈如何？到那时，我们再不醉不归，开怀畅饮，不知义兄意下如何？”李俶含笑道：“既然沈弟有要事在身，我亦不加强迫，那就说好了，待沈弟回来，自要与我畅饮一番！”沈宇轩含糊答应着，一边偷眼向沈珍珠望去，其手心却是捏着一把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