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缘》曦衡

24、顽劣惹恼王孙恨 未识眼前真龙孙

　　此时正值盛夏，学堂之中学生皆往园中池塘嬉戏，李俶兄妹三人正好经过，见池中众人坦胸赤膊，大为不雅，李忱见时，立时红了脸，将目光转向他处。李俶兄妹三人正欲离去，却听牛永贵大喊：“嗨！李莜綮！李锶远！李维文！”三人顿足，李俶与李倓皱眉而望，李忱却顾自扭过脸去，却听牛永贵继续嚷道：“大伙儿在此嬉戏玩乐，你们也且一同过来吧！”李俶闻言皱了皱眉，望望李忱，乃向牛永贵道：“我们还有些事办，改日再同嬉戏。”牛永贵噘起嘴来，一脸的不悦，仍自嚷道：“你们这样，岂非扫了大家兴致，同学们，对不对啊？”言毕其他众学生群起而哄，李俶急道：“并非少了我们三个便扫了大家游乐之兴啊？”牛永贵依旧不依，此时已从池中立起身来，李俶与李倓忙挡于李忱身前，以防李忱目睹这景状，其他众学生也皆立起，往岸上走来，李俶与李倓想全身而退，已是不可能了。众学生将兄妹三人围于中间，李倓此时火起，道：“我们不想下池，却要行逼麽？”只听牛永贵道：“今日大家都如此高兴，偏你们扫兴，我说下池就需下池！”说着欲上前拖拽李俶，李俶反手一挡，便将他栽一跟头。那牛永贵未料吃了个满嘴土，立时爬起身来，怒目圆瞪，呼喊着：“你小子反了，也不瞧瞧我是谁？还不给我打！”牛永贵说完，众学生闻之正犹豫，牛永贵见无人上前，兀自上去扯李俶，李俶只轻轻一挡，却被扯下一截衣袖，李俶因道：“我刚无意使你摔倒，你现扯下我衣袖，我们两不相欠吧。”说着欲转身而去，那牛永贵如何肯放，又上前扯住李俶手腕，李俶被他缠得无法，只皱眉嫌恶地望望牛永贵那张牙舞爪的模样。李倓被逼急，一掌于牛永贵脸颊拍去，只听惨叫一声，牛永贵那粉嫩的半边脸立时便肿起一块，赫然印着五指手印。那牛永贵顿时嚎哭大叫，李倓不作理睬，拉起李俶与李忱，欲行离去，刚转身行过一步，身子突然前倾，不由自主摔在地上，未及醒悟，便又是一拳击过，直击得李倓头晕眼花，因事出突然，李倓无以所挡，平白挨了下重锤，直气得他肝火直冒，无奈一时却脱不开身。李俶见状，一把扯开牛永贵，将他震退几步之外，抚起李倓，见一丝鲜血顺着李倓嘴角流出。李倓平白捱痛，更是气愤难忍，欲冲向牛永贵还击，却被李俶牢牢按住，只得顿脚。李忱此时已被吓得玉容变色，只躲在一旁发楞。正喧闹着，猛听一声震喝：“何事喧哗？！”众学生回顾咋见薛侑谦并一人走过来，顿时低头心慌，牛永贵咋见薛侑谦身旁那人，立时跃起，扑向那人哭喊着：“爹爹救命！我受人欺负了！”这薛侑谦身旁之人并非旁人，却是当朝左相牛仙客是也！这牛仙客其人颇有才华，尤以理财见胜，只为人一向明哲保身、谨小慎微、胆小怕事，只求一切自保，故而只得顺于李林甫。他坐上左相之位，皆是张九龄被贬而取代，玄宗欲提拔牛仙客，却为张九龄所阻，从而得罪李林甫，而前番他因上书玄宗指责李林甫有勾结胡人嫌疑亦得罪之，此番更是令李林甫心怀仇恨，欲除之而后快，终使张九龄被贬荆州。牛仙客此时见其子情状，兀自上下打量李氏兄妹三人，薛侑谦见状，问其详，李倓怒道：“尽是那厮胡闹，我们却忍无可忍！”只听一旁李俶缓缓作声道：“禀老师，刚我们经过时，见众同学皆于池中嬉戏，牛同学热情欲拉我们，而我们正因有事，无法在此与众位同学嬉戏玩乐，牛同学因而气愤，打了我二弟，故而起了这场冲突。”薛侑谦见李俶说得头头是道，他心知牛永贵秉性，又见李倓伤情，因而料得牛永贵惹事在前，因牛仙客在旁，不便责罚，正踌躇着不知如何是好。那牛永贵一听李俶此言，边擦着鼻涕，边呼喝着：“是他们动手在前，看打得我这般！”边指着自己脸颊于牛仙客看。牛仙客看到眼前情景，微皱了皱眉，心中暗自怨其子不争气，却在这边于他丢人现眼，于众人前又无法发作，只能按捺，却又不能坐视其子被欺，否则此后传将出去岂非惹人话柄，失了颜面？然又不知李俶等人之底，竟能公然与其子作对。只见他略微缓和些神情，似征询薛侑谦道：“这场冲突，不知薛公当如何处置？”薛侑谦见牛仙客这般询问，不禁皱了皱眉，道：“牛大人，这学生间打架终归不对，还需弄清这来龙去脉才可……”薛侑谦略顿了顿，反问牛仙客道：“还请牛大人视下一二。”牛仙客捋了捋须，道：“薛公一向明辨是非，况又是弘文馆之事，当由薛公评断了，薛公莫顾虑我之面，否则岂非旁人说我护短则个，薛公只需按律惩处了。”薛侑谦略作思忖，乃于众学生道：“学堂之中，生出这等有辱圣人之事，我平日教你们所学，此时却尽将抛却脑后，他们斗殴尚且不对，你等旁观也是不对，同学之间生出罅隙，竟不作劝阻，反鼓之，你等且去反思一二吧。”薛侑谦顿了顿，继续说道：“李莜綮，李锶远，牛永贵，我罚你们三人皆跪于圣人像前诚心悔改。”复又转向牛仙客，道：“不知牛大人意下如何？”牛永贵见薛侑谦如此判罚，尚自不服气，刚欲向牛仙客撒娇告状，却被牛仙客所阻，只见牛仙客捋了捋须，面目和缓望向薛侑谦道：“薛公判罚公正不阿，就按薛公所断吧。”牛永贵又欲争辩一二，却被牛仙客使了眼色，惶惶然不敢再作声，只低头顿显牙恨。
　　
　　且说李俶、李倓、牛永贵三人跪于圣人像前，牛永贵尚自骂骂咧咧，心中忿恨不已，李倓听得心烦气躁，又与牛永贵发生口角，李俶在旁劝阻着，猛听有人喝道：“在圣人面前尚吵闹不休，怎成体统？！”三人猛闻薛侑谦言，复端端然跪立，薛侑谦寒面而入，目光在三人身上一一扫过，不禁叹了口气，复坐在一旁。
　　
　　天色渐晚，李俶见薛侑谦未有动身离去之意，心中奇怪，却听一旁牛永贵不断嚷饿，被薛侑谦喝止，薛侑谦沉声道：“为师今晚当随你等一同受罚，教不严，师之过。”说完合眼肃穆。
　　
　　天色暗沉，圣人殿中一片静谥，却为外面几行脚步所打断，只见殿外踱入二人来，薛侑谦抬眼望去，那二人形貌陌生，正感诧异，却听那二人于薛侑谦道：“薛大人，我等奉主人之命前来望少爷旧疾。”薛侑谦仍自疑惑，却应允那二人近及牛永贵身前，那牛永贵咋见那二人，喜笑颜开，却突地见二人神情有异，复收敛情状，那二人往牛永贵脉搏诊视一会，回转身来于薛侑谦道：“薛大人有所不知，少爷幼时生有一痼疾，多年来均不得医治，此疾发作有一周期，今明二日却是再发之期，我等特奉老爷之命带少爷回府，以求及时诊治。”薛侑谦心中早知那二人为牛仙客所派，牛仙客生恐其子受苦，白日于众人前以求公正，不便为其子开脱，故而直到此时方遣人带回。薛侑谦虽心中猜知一二，却又无法阻拦，只得任那二人带走牛永贵，只望那身影而嗟叹。此时，他转身于李俶兄弟二人道：“你们也且去歇息吧。”说着转身出了圣人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