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缘》曦衡

113、夫妻洛阳重温梦 云烟袅袅隔千里

　　就在清音师太气绝身亡之际，黑衣人顿时如咆哮的狮子一般，他的喊声震彻天地，悲恸，悲恸，还是悲恸。除了悲恸，还有更深的孤独，孤独，还是孤独。他长久地抱着清音师太的身体，如一尊磐石。

　　此时，忽听城楼内一阵大乱，城楼之上叛军首将大惊失色，忙四顾巡视，只见后方叛军内突现一股军队杀出，但见为首之人率先冲了出来，身着一身劲旅，挥舞着一把大刀，威武之气自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正是一直隐蔽于西京长安的梁斌武！随后，假意投敌的京兆尹崔光远亦由另一侧杀了出来。

　　这梁斌武早已跟随李俶多年，一直隐匿于花月楼之中，明是一帐房伙计，实是李俶安插于西京长安之中的眼线之一。而崔光远则是另一位了。这花月楼则是中原凝血组织其中之一个化身行间。

　　这股叛军本就是被唐军逼迫入东都洛阳之残军，这会儿早就吓破了胆，炸了锅，立时作鸟兽散。

　　此时李俶见到城楼之上燃起信号，立时下令全速攻城。叛军两面受击，溃败不堪。唐军顺利进入东都洛阳，而叛军首将李归仁、安守忠被擒获，张通儒、田乾真二将则随安庆绪已逃离河北。

　　就在洛阳城百姓正欲欢呼雀跃迎唐军入城时，叶护策马至李俶马前，李俶见到叶护，当即面色一变。却听叶护言及已劝说葛勒可汗放弃抢掠洛阳城。你道叶护如何劝说的，原来那葛勒可汗虽出兵助唐军，却是另有一番所图，而真正用意正是觊觎大唐疆土物资丰饶，其野心昭然若揭。而叶护以抢掠洛阳城百姓势必造成回迄将失中原民心，于葛勒可汗之野心所图不利，云云。葛勒可汗虽应允了叶护之建议，却又向李亨提出两项弥补协议，一项为唐王朝必须向回迄送上珍珠黄金、绫罗绸缎、美女若干，这对国库空虚之唐王朝无疑是莫大重创。而另一项则是令唐王公主下嫁回迄，以换取唐王室与回迄的百年之合。

　　李俶听毕，虽心口一块石头落了地。只是这协议无疑是雪上加霜，李俶心头又是一紧。

　　李俶携沈珍珠、李苘入洛阳行宫，而萧儿则率一支队伍往范阳而去。这洛阳行宫，本是恢弘雄伟，此时亦不复往日颜色。

　　数日奔波，已令李俶分外疲惫。沈珍珠不禁细细打量了李俶数眼，见他显得憔悴了许多，亦清瘦了许多……回想两年多前的日子，真真是恍若隔世、不堪回首……

　　李俶令人将李归仁、安守忠与黑衣人分别关押。沈珍珠听见李俶之令，心理不由一酸……

　　入夜时分，李俶安排好军国大事，便向沈珍珠所居之处而来。夫妻一晃二年未见，分别时种种别离情绪，尽于相聚时刻幻化。

　　原来沈珍珠失踪那日几天之前，她无意间发现案上有一书笺，书笺旁放有一翡翠玉簪，样式极为简单，翡翠色泽通透，上镶有一枚珍珠，晶莹圆润。沈珍珠咋见此玉簪，心中大惊，原来此玉簪乃是她十二岁那年父亲所赠，而她又转赠于燕柳青之物，算是小儿女交换定情之物了。故而，她忙展书信看之，虽未署名，沈珍珠却于字迹再清晰不过了。信中字数寥寥数语，内容只邀她往城南相会，以商大事。沈珍珠虽十几年前于燕柳青有情，而今却早已身为他人妇，又添了二儿女。十几年来，李俶待她不薄，兼之通情达理、宠爱有度。得夫如此，夫复何求？沈珍珠早已接受命运之安排，收起往日之心，一心只在李俶身上，别无他念。故而沈珍珠并未赴约，而于此书信之来由，心中生疑。

　　那燕柳青所邀之日未见到沈珍珠，便已猜出大概。故而又传书一封，信中内容所称与李俶之安危相关，云云。又唯恐沈珍珠不来，便随信附上李俶之贴身信物。沈珍珠见到此信物，心中惶恐难安，又不好与旁人商量，只得匆忙悄悄由王府往城南梁闽山而去。那信物正是李俶经常携带的一枚玉佩，系冠礼那年玄宗所赠。沈珍珠路途之中恰遇碧云与韦济文，沈珍珠尚未开言，他二人见到沈珍珠，韦济文当即下拜。沈珍珠心疑他二人何以在此。韦济文只称因西京长安城中不日将被叛军攻破，故而将沈珍珠诱骗至此，原因种种，皆是受人所托，云云。沈珍珠又问碧云，此时之碧云，却与往日大不相同，神情傲慢，一副居高临下之态，眼神中透露出几分仇恨之气。沈珍珠忙抽身欲往西京长安而回，却忽地被一阵迷烟所晕，立时不省人事。

　　待沈珍珠慢慢醒转，发现自己身在一茅屋之内，身边只碧云与韦济文二人。沈珍珠神情大骇。韦济文见状，忙上前安抚一阵，声称于沈珍珠绝无加害之意，一切尽为故人所托而为之。沈珍珠此时心中已知韦济文口中那“故人”是为何人，便向韦济文询问其踪迹。韦济文只称此时尚不合适见面，待合适之日，那故人自会现身。

　　而碧云于一旁只冷笑，沈珍珠心中诧异，故而询问。碧云只作不睬，俨然如一看守一般，神态阴冷。

　　不多日后，韦济文方悄悄暗示沈珍珠以防碧云心起歹意，而数日来韦济文均于沈珍珠身旁谨慎保护之。

　　约莫过了几日，此间又突然多了两人，正是李苘与清音师太。而李苘于此间咋见沈珍珠，已是奇怪之极。姑嫂见面，难免不多叙叙。沈珍珠由李苘那里知悉他们亦是被人所接至此。至于何人所接，李苘就再不明言了。

　　沈珍珠心中很清楚那个神秘人就是燕柳青。然而，燕柳青何以认识清音师太，又是如何认识李苘的？沈珍珠始终不得其解。而李苘关于此节，再未提及。

　　而后，沈珍珠、李苘与清音师太于梁闽山中住了一年之多。突地一日，闯入几个番将，将他们三人擒拿而去。韦济文为保沈珍珠与李苘，不幸被为首一名番将杀死。

　　当沈珍珠得知碧云于凤翔之内，大惊失色，生恐碧云行谋乱之举，危系到李亨。李俶只微微一笑，让沈珍珠放宽心，却并不多言。

　　李俶与沈珍珠作彻夜长谈，沈珍珠将这二年来所发生尽叙于李俶知，惟独省略燕柳青其名，只称有神秘人报信言称李俶危难，因而被骗所致。

　　夫妻二人相对无言，此时此景，却早与二年前有所不同，一个身兼重任、心系国家，一个则身陷囹圄、饱经沧桑。故而他二人感慨万千，各叹物事人非之杂绪。

　　正是：夫妻洛阳重温梦，恍若隔烟难明中。人世悲欢总无奈，沧桑可表赤心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