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型体》花轮bcfhkmw

3、第二章 母亲

　　13天前曼哈顿北部感染第1天

　　“Gentek”大楼悄然矗立于曼哈顿北部，在普通市民的心目中，这座堪称新城区最高的建筑却有着神秘莫测的面目，那些常在附近巡逻的荷枪实弹的士兵令人们望而生畏，大家只能通过“Gentek”这个名字猜测这是一家生化研究机构，却从没人敢真正接近和询问。每当夜色降临之际，夜幕总是将这座大厦的顶端第一个吞没，楼顶的探照灯四处逡巡，在浓墨般的暗空中静静俯视大地，将一切美丽与丑恶尽收眼底。
　　查理急匆匆地赶到位于47层的办公室，心烦意乱地换上了防护服。难得有一次轮休，他好不容易才把女儿哄睡，正想跟妻子好好温存，Gentek就给他打来了紧急电话。自从在下午的特别新闻的录像中见到暗黑守望的人时，他就知道Gentek发生了些什么，却没想到他这个无辜的十佳员工也会被牵连进来。
　　“晚上好，查理。”他的助手贾斯汀早就在停尸房等着他了。
　　查理点点头，一脸无奈的表情：“速战速决，如果我不能在早晨赶回去送爱丽丝上学的话，我老婆和女儿都会恨我一辈子。”
　　“同病相怜，前辈，凡妮莎还在被窝里等着我呢。”
　　“那是谁？你又换女朋友了？拜托，这个礼拜是第三回了吧？”
　　“第四个了。”贾斯汀耸耸肩，一付不想谈论的样子。
　　“好吧……死者是什么人？”查理也懒得多问这个花心大少，他低头观察死者的体表。那具青年男尸静静地躺着，鲜血从胸前的弹孔中缓缓流出，在无影灯的照射下，依稀能看到里面支离破碎的内脏。
　　“我认识这家伙……他是‘黑暗曙光’的人！”查理吃了一惊。
　　“确切地说，是‘前黑暗曙光的人’。放心吧老板，这家伙已经没戏了，我从没见过死的比他更透的人。”
　　“他到底干了什么？我们最好谨慎点，跟那帮人扯上关系准没好事。这些家伙成天跟那些要人命的东西在一起，鬼知道他们身上是不是有什么……”
　　“这个……详细情形我也不清楚，只听说人是从潘恩地铁站抓回来的。”
　　“果然是那件事么……”查理一付忧心忡忡的样子，“我从电视里看见了暗黑守望的人出现在那里，我就知道麦克莫兰找我加班肯定是有什么大事。看看这家伙，他的名字是……亚历克斯.J.摩西。有一个亲戚叫戴安娜.A.摩西……慢着，难道是那个NBC的记者？”
　　“戴安娜•摩西？”贾斯汀饶有兴致地探过头来，他总是这样，一说起姑娘就比谁都来劲，“整天围着Gentek转的那个？那丫头胆子确实不小，我一直在想麦克莫兰教授能容忍她到什么时候……”
　　“哥哥是黑暗曙光的成员，妹妹却是个记者，还整天围着Gentek转……看来这小子死得不冤，他一定犯了大忌。”
　　“这个……难道说他们弄的那玩意儿，就是‘□□’什么的……”想起那些关于Gentek最机密的项目的传言，贾斯汀有些不寒而栗。
　　“别自己吓自己了，菜鸟。”查理说，尽管他看起来比贾斯汀更加好奇，“在Gentek，知道的越多就越他妈危险。放下那本资料，把八号的手术刀给我。”
　　贾斯汀点点头，转身拾起手术刀，当他回过头来时，却直直地愣住了。
　　“你怎么了？”查理奇怪地问道。
　　“他……他的手，你看他的手！”
　　两人同时向手术台望去，在无影灯的照射下，亚历克斯•摩西的手指发出了不同寻常的颤动！
　　“查理，这……这是‘死尸抽搐’？！”
　　“不，不是一般的死尸抽搐，你看他的胸口！”
　　死者的胸口上，原本几近干涸的血液猛然间涌动起来，亚历克斯•摩西的躯体就像缓缓充气的气球，伤口内部的血肉不停地颤动，以比普通人快数千倍的速度迅速重生愈合，体内的子弹失去了立足之地，被重新产生活力的肌肉挤出了腹部和胸腔，“叮叮”地掉在了地上。就像被看不见的钢丝吊着似的，死者的上半身以一种诡异的姿势猛然直了起来，与此同时，他的肌肤表面开始浮现一种不祥的涌动。
　　“出事了，快跑！”
　　两名解剖医生迅速反应过来，转身向门口冲去！
　　“嗤——”
　　数条手臂般粗壮的触须瞬间贯穿了他们的心胸。

　　亚历克斯•摩西呆呆地望着前方，数十条从自己体内延伸出的肉状触须刚刚把两个人撕成了碎片。他望着那些肉条将二人的血肉全部吸收，又不甘地在空气中抽动一番，然后乖乖地缩回自己体内……这一骇人听闻的景象在他眼中却似并无任何异常，他的大脑就像初生婴孩般纯洁无暇，根本无法理解刚才所发生的一切……
　　……直到一阵莫名的悸动袭来。
　　那是一段深埋于心底的记忆，是人类只有在临死之前才能回忆起来的初痛……他的名字叫查理•史密斯，在众人的殷切期望中长大，在医学院的时候是有名的花花公子，最后与一个名叫玛丽•布朗的姑娘步入了婚礼的殿堂……不，他是贾斯汀•库克，从小就被人当做异类，高中时还当过橄榄球队队长，却没什么姑娘愿意接近他，至今还是光棍一条……不不，他有一个乖巧可爱的女儿，今年三岁了，他和他的家庭一直很幸福美满……今天有个倒霉鬼在潘恩地铁站被杀了，查理不得不加班验尸，他好不容易得到的假期又被毁了……那倒霉鬼静静地躺在床板上，暗黑守望的人刚刚离开，做完这个就可以回家了……看看这个衰鬼，倒是长了一副好皮囊，他叫什么来着？我看看资料……亚历克斯•摩西？
　　不，不对……他摇摇头……他既不是查理也不是约翰……他的灵魂在两个人的记忆中来回跳跃，从生命那飘飘渺渺的源头到近在咫尺的终端，一个人的面孔忽然同时出现在两人的记忆中……他们转身逃跑，胸前忽然一阵剧痛……他们呆呆地望着胸口冒出来的触须，那玩意儿刚刚将他们肺叶和心脏一起贯穿，他们甚至没能叫出声……他们回过头去，那个要了他们的命的人正呆坐在手术台上，阴影遮住了他的目光……
　　——他的名字叫亚历克斯•摩西。
　　仿佛猛然从深渊般的梦魇中清醒，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掌心沁出密密麻麻的汗珠。
　　——我怎么了？
　　他无助地四顾，无影灯的光芒依然刺眼，大滩血迹从手术台一直延伸到门口，仿佛在提醒他刚才那可怕的一幕。
　　“我……我是亚历克斯……但那又是谁？这里又是什么地方？”
　　他的脑中一片混沌，查理•贾斯汀和约翰•库克的记忆与思想不停地在他脑海中呐喊，亚历克斯却像失去了立足之地，在这风暴中像落叶般不着边际……
　　直到那个声音抓住了他。
　　——来……孩子……到我的身边来……
　　你……是谁？
　　亚历克斯茫然四顾，随即发现那声音就在自己脑中响起。
　　——你知道我是谁的，不是么？来，让查理告诉你……
　　查理的思想和□□同时占了上风，一阵血肉翻涌，亚历克斯的样貌和衣着同时变的跟查理一模一样，而他自己的意识却仿佛一缕幽魂依附在查理身上，随着他走出大门，一路向北。同事们纷纷向查理打招呼，他没有理会，径直走进西北角的小房间里，轻触开关，电梯随即向五十三楼直升而去。他梦游般踱进昏暗的房间，墙壁上“绝密重地”的字样在忽明忽暗的灯光下若隐若现，显得已无足轻重。浓烈的血腥味钻进他的鼻腔，记忆里干净的地板与现实中染血的瓷砖交替出现在他眼前，幻象与现实不断延伸和重合，直到他勉强从门牌上看清那个名字为止——
　　上面写着“伊丽莎白•格林”。
　　亚历克斯环顾四周，查理记忆中干净整洁的实验室已不复存在，浓烈的血腥味从空气中传来，足有五米高的屋顶上四处都是巨大的肉球，它们正向外喷薄着暗红色的血液，溅到地板上“嘀嘀”作响。那些肉球蠕动着，深紫色的筋肉脉络将它们连接在一起，亚历克斯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仿佛这房间是一个巨大的怪物的胸腔，这些肉球搏动的规律就像是怪物的脉动，那座被牢牢守护在中央的巨大的玻璃罩则是怪物的心脏……
　　亚历克斯缓缓地朝中心走去，查理的记忆告诉他这座透明的牢笼是Gentek的主管雷蒙德•麦克莫兰斥巨资从NASA购入的，拥有连火箭筒都轰不穿的防御力。他知道这座牢笼中囚禁着的是什么……那是一个单单是出现就可以让整个世界陷入绝境的妖怪——
　　伊丽莎白•格林静静地伫立在牢笼正中，少女的脸上挂着这世上最纯净无瑕的笑容。
　　——你知道该怎么做。
　　亚历克斯侧身，横亘在脚边的血球有意识般纷纷退散，直到房间正北的那台仪器发出荧光。他走上前去，轻敲键盘，输入一串半小时前还闻所未闻的密码，然后按下了确认键。
　　“嗤”的一声，玻璃罩的正前面倏然出现一道椭圆形的洞口，少女的脸上笑意更浓，缓缓踱出。
　　她轻轻地走向外墙，经过亚历克斯时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后者痴痴地望着她的右手轻抚墙壁，壁上的血肉瞬间干涸，像大旱之下的河床般布满裂缝。终于，她再次回过头来，朝亚历克斯绽放出灿烂的笑容……
　　——谢谢你，孩子。
　　石壁随着玉手的触摸轰然崩裂，一阵清凉的风忽然从前方涌来，吹散了弥漫的烟尘，喧闹的夜色正透过三秒钟前还不存在的大洞与刚刚响起的警笛声同时侵占亚历克斯的视觉与听觉。
　　冷风拂过额头，亚历克斯•摩西的意识猛然清醒！
　　“你到底是谁……？”
　　——我是你的妈妈。
　　少女最后望了他一眼，右脚虚空踏出。
　　——我们会再见的，我的孩子。
　　下一秒，伊丽莎白的身影已消失在苍茫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