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刀》淡忍

8、隐“情”

　　火折子并不太容易点着，这里的空气有些憋闷，不是很流通，但总归情况还是好的，不是一个完全密闭的空间。周围的石头大都是小块状，这火药的威力还真是不小，不过也给了他们这些被埋在下面的人一些机会。

　　突出的岩石以及两边的两把刀形成了一个不大的山洞，微弱的火光照出来，山洞那头的月生的脸若隐若现，一如既往地面无表情，可能大概眼睛里也有着一丝焦急，一刀捕捉到他总是扫过来的目光。柳生叶绫和自己被阻在这头，中间被石头填成一面不高的屏障，但是走过来一个一米八几的成年男人在黑暗里还是有些困难的，至少在这随时会塌下来的地方，轻举妄动比呆在原地的危险性大得多。

　　一刀借着手里的火光微微抬起了头，还有些微的晕，好像那石块砸得挺不是地方。其实这山洞的结构暂时还算稳定，不移动石块应该没有危险，但是光坐着等死好像都不是在场这几人的风格。

　　这一世的一刀并没有接触到地质学方面，大概朱无视也没有想到他会这么好运气一个不小心就碰上了东瀛天皇下了十多年决心才做的决定——以牺牲满朝文武为代价铲除把持朝政的伊贺家族，连朝廷动荡都顾不上了。

　　以岩石和两把刀形成的三角状按照二十一世纪的地震逃生守则应该是最稳定的一种结构，一刀半做起身子，将火折子沿着岩壁一路查探过去，到达原本存在的那块岩壁的时候，火焰摇了摇，然后趋于稳定。他伸出指头划了划石壁，有湿润水流的痕迹。

　　“一刀，怎么了”？月生看着他维持着不动的姿势停在那里，语气稍微有点担心。柳生叶绫倒是完全没有反应，从火光亮起的那一刻，他的嘴角就一直勾着抹诡异角度的微笑，眼睛亮晶晶的，流光潋滟，似水洗过一般。

　　“这后面好像有个山洞”，一刀转过头看向月生，心情欣喜之下动作有点大，头上的伤口被扯得一阵疼，好像有人用力揪着头发的那种，他用手抚了抚额头，伤口看来不大，没过多久已经结了一层表层的皮。

　　“嗯”？月生应了一声，眼神里却明显是对一刀后面动作的担心：“把火折子递给我”。

　　月生接过一刀手里的微弱火光，触到那人冰凉的指尖，心头一阵烦躁。刚刚那块石头造成的伤口看来并不像表面上那么轻微，即使自己尽快用玄冰掌冻住了伤口。况且那人被砸时眼神停驻的方向···月生的眼神深暗了下，看来并不是自己无根据的猜测。

　　一刀看着月生快速地抽回了他的霸刀，然后以一种诡异的身法像一条鱼一般越过中间的那道不高的石壁，动作看起来比最优美的健美运动员都要娴熟。他顺手拿起了柳生叶绫放在身旁的武士剑，剑身比一般的剑宽了不少，三十度撑在了石壁的内侧。

　　柳生叶绫安静地有些奇怪，现在连他的刀被霸占都没有发出反对的声音，一刀接过月生递过来的火折子，特地从他的脸上晃了过去。

　　“别担心，我没想什么坏心思，好歹这小子也算我的师弟，你嘛”他用眼神来回扫射一刀两下：“我想我大概是舍不得，嗯”！

　　一刀用眼睛撇了下柳生叶绫，不想跟他多做计较，反倒是看了看月生，见那人并没有露出什么不一般的神色，正专心致志地检查着那面透风的石壁。

　　柳生叶绫估计伤得比一刀难缠，没见什么地方被砸伤，倒是行动间都有几分阻塞。他拉着月生的衣角也坐起来，额头上已经出了一层薄薄的汗，气息也有些不稳，还是带着笑意说：“师弟，我听说你们中原有一句诗，叫做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我说的对不对”？

　　月生似没听到一般，看来是对柳生叶绫恶劣的性格有所免疫。这个石壁后面应该确实是一个山洞，只是不知道砸破了是不是生路，否则要是连累了这个小山洞都被震塌，就得不偿失了。

　　那边得不到回应的人还自顾自地在喋喋不休，将话头转向一刀：“哎，我还听说你们中原有一句诗，挺拗口的，叫什么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是不是”？

　　一刀忽然觉得像月生那般装听不见，也是一种功力。他并不是真正的归海一刀，不是自小生活在杀戮里，眼里的人只分得清自己喜欢的和没有感觉的。还有另外一种人，来自现代的于一刀在感情里浮沉那么多年，是能够轻易分辨出来的，叫做，喜欢自己的。

　　不是没有发现月生对自己若有若无的照顾，特别表现出来的好感，只是，只是有这么一个人特意地关心你，让一刀在这个异世的空间找到了着落感——他之前并没有见过这个人，所以这个人喜欢他不是因为别的什么名号，“师弟”或者“徒弟”或者“义子”。这些人对他的好都是因为归海一刀，与住在这个身体里的灵魂并无多大关系。而月生不同，一个陌生人的喜欢，证明了于一刀的存在感，所以他不想拒绝，或者说，有些害怕拒绝。他以前并不是害怕改变的，大概是前世改变的后果太沉重，他有些承担不起，这一世的一刀有些畏缩，不太敢想事情变化之后的后果，总会觉得会变向令人绝望伤心的方向。

　　但是，回应一个来历不明，结局不明的剧中人，也有些不可思议，何况，还有一个那么正气非凡的段天涯。

　　一刀已经很久没有想起华秦了，前世那个让自己痴迷到如斯程度的人，不知现在是怎么样的境况。达成了自己的愿望，站在了行业的顶端，该是帝王般令人仰望的存在了吧，他本来就是意气风发的，现在一晃这许多年过去，没有了自己这个阻碍，是如鱼得水呢还是天空辽阔任鸟飞呢？

　　一刀愣神的脸上露出明显的自嘲伤心的神色。月生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沉思，他转过身，将霸刀撑在石壁上，说：“师兄，你知不知道我们中原还有一句诗，叫做情到深处无怨尤”。

　　“或者，还有一句，叫做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他状似无意中看过柳生叶绫露在外面的手臂，外套的袖子因为破损，已被他自己撕了开去，雪白色的中衣上，两只血色的红玉色骰子,看起来成色极好，玉润晶莹，静止着好像都能听得到山泉叮咚的声音。

　　一刀忍不住嘴角微翘起来，这人一本正经的语气说出这样的话，说不出的促狭味道。

　　柳生叶绫咳嗽了几声，一个借力站起来，掌心发力击在霸刀的刀头上，轰隆一声伴着一股凉风，石壁的那边果真是一个山洞，规模被不大，但地面工整，看得出来是人工开掘的。

　　柳生叶绫扶着墙壁第一个走了进去，月生跟在后面，他拉着一刀的手示意他低下头，灼热的伤口上立刻就感觉到一股冰凉的气息，愈加头晕的感觉也有所收敛。

　　山洞里隔着数米远的地方便有一个烛台，照得这山洞似如藏宝的密室。不过，大概也差不多，这东瀛天皇在平安京的郊外狩猎场里建这么一个山洞，用来藏宝也可以解释。

　　山洞里的弯路并不多，有些地方还明显有刚刚开掘的痕迹，柳生叶绫开始的时候走得还比较慢，后来便愈来愈快，连身上的伤势都顾不上了，步履都有些踉跄。一刀跟在后面，这畅通的感觉就好像有人知道这一场火药爆炸的局，特意准备好的生路一般。

　　钻过又一个低矮的洞口，突然的亮光让人的眼睛有些刺痛。一刀还没有反应过来，便听到天涯欣喜的喊声：“一刀”。

　　身体被段天涯的气息包围，很好辨认，因为这些天他身上一直伴着的女子脂粉香味，更加明显。睁开眼睛，果不其然，柳生雪姬静静地跟在天涯身后，眉眼顺从温柔，双手搭在天涯的手臂上，弯成一个好看的弧度。

　　段天涯抑制不住看到一刀一行人的欣喜心情，好像刚刚被困的压抑顷刻间消失殆尽，他顺着一刀的目光看向自己手臂上那白玉无瑕的小手，动了动如同想要挣开一样，只是除了自己大家都没有发觉一般。

　　这柳生雪姬不愧是大家闺秀，在这样的境况下一点也没有古时女子柔弱不经风的感觉，些微的示弱，更多的坚强，这样的女人大概真的如同舒婷笔下的那株木棉，长得娇艳美好，挺得傲气冲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