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柳生雪姬 ...
-
打斗中的黑衣人明显落了下风，他突然喊了一声停，摆手表示休战。天涯正好攻到他身前，闻言转了个身，劲风将黑衣人带了个踉跄，天涯伸出手臂，把人抱了个满怀。
黑衣人愣了一小会，用力地推开天涯，遮着蒙面黑巾的脸在这黑色的夜里，不为人知地变得通红。他跺了跺脚，用属于少女的柔和清脆的嗓音对着月生的方向喊了一句：“洪月生，柳生家的人不会这么容易认输的”，蹩脚的汉语，羞囧的语气，她飞快地跳回了墙头，一转眼没了身影。
一刀看见天涯呆愣的样子，笑出了声音，“大哥，人都走了”。
柳生雪姬，该来的还是来了吗？
月生苦笑着引着天涯和一刀到了自己的房里，顺手给一刀倒了杯滚烫的茶水。
一刀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这个房间，素雅简单，带着墨香，细节处又体现着严格的整洁。他的剑放在枕边的位置，触手可及的地方。
事情原来是这样子的，洪月生最近正跟着柳生旦马守学习柳生家的幻雪剑法，这本是柳生家的不传之密，大概是碍于某个王公大臣的面子，也算尽心尽力地教了，并且在这个过程中柳生旦马守对月生很是赏识，正式将他收为了关门弟子。
这引起了柳生家三兄妹的极度不满，其中以柳生雪姬的反应最为激烈，整天在月生的屁股后面追着喊打喊杀，因为按照东瀛的规矩，输了的那个人要答应赢的那人一件事情，这才有了今晚的乌龙事件。
一刀听完前因后果，瞟了月生一眼，带着埋怨，弄得月生很是不解，自己完全是无辜的呀？是的吧。
天涯的反应倒是豪爽，用力拍了拍月生的肩膀，说了句“好小子”。在东瀛，将家传绝学传给一个外人，绝对是例外中的例外。
雪下得最盛的那几天，日本的春节终于姗姗来迟，花花绿绿的和服穿在娇俏的少女或者婉约的夫人以及慈祥的老人身上，带来了团圆欢乐的味道。大街上明显地忙绿起来，小贩和货摊到处都是，居然还有人卖专门培育的晚樱，绽放得妖娆。
一刀被天涯拉下树枝，说是师傅放假，要到外面感受一下不同于天朝的春节味道。
在客栈拐角卖红色灯笼的小摊上，偶遇了正陪着柳生家的两位小姐逛街的月生。
柳生雪姬穿了身纯白色的襦裙，外面披着米色的披风，帽子上白色柔软的绒毛衬着那张清秀可人，端庄甜美的五官，活生生演绎出倾国倾城的味道。她身边的湖蓝色衣衫的女孩子，园脱脱的小脸，满眼的清奇，也难掩出尘的颜色，柳生家的一对姐妹花果真名不虚传。
柳生雪姬撑着把大哥朋友从天朝带回来的纸伞，暗青色的竹枝构成了伞的骨架，素粉色的伞面上勾勒着几朵寒梅，一点也不输东瀛最美的樱花，她原本是舍不得拿出来的，无奈抵不过妹妹的软磨硬泡，却在这个街角的偶遇里，突然感到庆幸。
父亲几天前曾找过哥哥谈话，意思大概就是她该嫁人了，让哥哥留意一下。哥哥告诉她的时候，她忽然就想起了那晚上的那个男人，他有着安全的臂弯，灼人的温度，低哑的嗓音以及淡淡的雪香，她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一个人，就像在她梦里出现的那样，尽管她跟着哥哥见过了那么多他所谓的朋友。
她听到身边的师兄淡淡的打着招呼：“一刀，天涯”，声音里有着偶遇朋友的喜悦。是的，洪月生已经成了她的师兄，那晚她回房的时候被父亲发现，并且被罚跪了一个时辰，父亲解释了收他为徒的原因，很复杂，她不是太懂，但父亲说她长大了，到了该负起柳生家的责任的时候了。
一刀？还是天涯？她装作不经意地转过头，嘴角凝着抹淡淡的微笑。
大概是叫一刀，她看着那人身边那个唇红齿白的青年，秀气淡然，有着“天涯”那样幽远怡然的气质。
到茶室的时候才知道，原来天朝的人取名字是那么的名不副实，那个纤长俊美的青年，才是“一刀”，而那个浓眉朗目，豁达豪爽的男人，却叫做“天涯”，天涯，真是个好听的名字。
一刀看着茶室的和服女子低着头挽着身子折腾着那套紫色的精致茶壶，袅袅的热气蒸腾，在这个冬天生出一抹温暖，微微支开的窗户，寒气透进来，喝气成雾。
天涯正跟柳生雪姬聊得颇为投机，二人皆是使剑，于剑法的奥妙之处或是各有见解或是流水知音。旁边的绿衫小姑娘自个儿吃着茶绿色的点心，很是欢乐，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带着笑意看着自己的姐姐，是属于小女孩的依恋。
一刀转头望向窗外，积雪微溶又添新雪，层层叠叠，压得那枝桠喘不过气来。
这命运的齿轮终是开始转动，他却连要不要阻止都做不了决定。
一抹热量突然通过指尖透过来，一刀转头便看到洪月生正对自己笑得温文，手心里细小的茶杯中微褐色偏透明的茶水，还晃动着涟漪。
他眯起眼睛，眼前的这个人，尽管自己还没有打探出他的身份，但从头至尾，他都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威胁性，应该不能算是敌人。
月生用手指托起茶杯，啜了一口茶水，嗯，泡得还算到火候，应该是地藏雪水，甘甜里夹杂着清新的冰凉味。眼神瞟过一刀的神色，在正聊着天朝诗词的天涯与师妹脸上越过，心里浅浅地笑开了花。眯着眼睛的一刀像极了小时候无涯谷那个倔强的不肯认输的孩子。
他直觉地不喜欢看一刀刚刚背过身的样子，离得太远，他都看不清楚。
回去的时候，雪地里已经点上了灯笼，深粉的颜色反而比艳红的朱色多了几分明朗，印得白色的雪地形成一个个淡粉色的泡泡。
一刀落后天涯半个身子，在这寂静的夜里发出低低的疑问：“大哥，你喜欢那个柳生雪姬吗”？
天涯“嗯”了一声，微挑的疑问调，似乎还不曾反应过来，过了许久，才放慢脚步走到一到身边说：“怎么了，是个不错的姑娘，你喜欢她”？
一刀侧过头，雪花在粉色的灯影里飘过他的耳夹，介于少年与青年间的肤质，温润光滑。寒冷使它变得几近透明，如同玉石的质地。天涯的心里忽地一动，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心底里轻轻地挠着，一瞬即逝。他感到有些不自在，转过头咳了一声。
“没，没有”一刀看见天涯微微泛红的耳朵，知道这人不似表面上的那么无谓淡定。他在心里叹了口气。
在这个世界里，天涯是对他最好的人之一，只是终于也要开始他自己的命运。
“我也觉得他当我大嫂蛮好的”一刀故意在雪地里踩出咯吱的声音，换上一种明快的语调，加快步伐，背着身子倒退着走朝后面的天涯喊道。
如果段天涯和柳生雪姬能相守在一起，也许这以后的事情也不会发生，无论如何，也算是改变了原有的轨道。他勾了勾嘴角，事情总有解决的办法，他放弃阻止他们这一段感情，可以从另外一些事情上掐灭未来悲剧的源头，比如说保证柳生家不会被朱无视收为己用。
只是不可避免地还是有些微小的失落，这个明媚的夜晚，他同时放弃了那些还不曾发芽的深埋在心田里的种子，掐灭了一些可能会出现的旖旎的心思。
月生站在院门前，看到不远处走来的两个身影。一刀发问的时候，他故意加快了步伐，人家师兄弟之间的事情，他这个外人还是避开为好，尽管别人并没有请他离开的意思，但这样反而显得更为疏离，好像他被排斥在以外的世界，不得入其视线。
一刀倒着身子走得有些歪斜，倒是透着股平常没有的孩子气。月生看着他朝自己身上撞过来，却装作正在沉思的样子。手臂扶住怀里人单薄的身体，有些清瘦，少年清新的味道扑鼻而来，衣裳上沁凉入骨。他后退一步，待手中的人站稳了才放开手，说“小心些”。
木制的大门推开的时候发出轻微的响声，守门的管家眯着眼睛从门房里走出来。月生抬腿迈过稍高的门槛，面无表情的往里走去。指尖薄凉的触感还在，他抿了抿嘴角，故意忽略门口那个脸颊润红尴尬不已的人。
天涯回到房里点上灯，义父寄过来的信夹在厚厚的东瀛异志里，是一刀借过去看完又还回来的那本，常在雪地里，似乎还沾着雪香。义父的信上说他到了娶亲的年纪了，问他有没有中意的东瀛姑娘，不是开玩笑的意思。一刀问的时候，自己故意隐瞒了这段，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思，大概有些不好意思。
他把信拿出来又看了一遍，总觉得有些不舒服的东西梗在心里，压抑的难受。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柳生雪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