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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东瀛 ...

  •   伊贺家的船到达东瀛港口的时候,正是初冬。

      天气有些凉,樱花也都落了,只剩下光秃秃地枝桠,与白色明净的天空、灰色调的街道对应起来,别有一番风味。港口有些嘈杂,小贩们争先恐后地吆喝着,卖一些劣质的粗糙的食物,客店的小厮不时地上来询问是否有住店的意愿,各色的日本女人小声地交谈着,捂住嘴角娇笑着走过这群明显经历了漫长旅途的男人,浅褐色的木屐走出嗒嗒的声音,听起来像一曲明快的歌。

      一刀明显地松了口气,在这个远离中土的地方,他感觉到生命自由的滋味。

      身后有只手递过来一个竹制的水罐,里面的水清澈甘甜,像极了秋水小院附近那条小溪水的味道。这一路上,一刀总算见识了这个人沉默寡言的能力,几乎是如非必要,绝不开口的那种。也许洪月生就是电视剧里那些生长在深宅大院的孩子,活着的心得,就是少说少错。一刀看了看身旁这个面无表情的内敛男子,白净的五官倒确实有几分凌厉的气势,眼睛若古水无波,一言一行教养良好。一刀试图打探过他的身份,只是成效不大,弄得一刀很是挫败,偏偏这人一路上对自己与天涯又是友好的姿态,难道是某个官员权贵的儿孙,来日本镀层金回去?

      一刀他们被安排在伊贺家的一所偏宅里,洪月生与他们住在一道。

      日本的一切似乎都与樱花有关,这条街道叫做晚樱街,这所宅子叫做樱花沁。一刀选择了一间西北角的屋子作为卧室,他总是偏爱这个方位。天涯和洪月生住在了隔壁,一刀眯起眼睛,看了看洪月生紧闭的房门,这个人到底是谁?有什么目的?

      段天涯拜的师傅是伊贺家的世交,叫什么太郎。一刀首次听他说这个名字的时候,一口茶水呛了一下,惹得另两人奇怪的侧目,这么具有日本味道的名字呀!

      段天涯自从开始学习幻剑,就变得早出晚归,几乎不见人影,神秘的还有洪月生,也是神出鬼没,不知在忙些什么勾当。

      一刀屋顶喝酒的时候,总能看到他披着月色走来,有时静静地站在檐下陪上一会,有时会尽力展露一个些微僵硬的微笑,风大的时候,会浅音提醒,少喝点或者早些回屋。

      一刀对忍术并无太大兴趣,无非一些障眼法而已,最重要的还是实力。他的时间都花在悄悄打探柳生旦马守上。很奇怪,一刀对这个名字印象很深,也许是因为它足够奇特。一刀不可能相信,朱无视会就这么把他们扔在东瀛不闻不问,尽管他们都还是十几岁的孩子,但这不是一个可以伪装自己几十年的人的行事作风。

      想要做到没有痕迹,有些困难,所以他总是夜里行动,在日本权贵和武士集居的地方,一个个打探过去。

      一刀找到柳生家,已经是来东瀛两月之后了,尽管问问伊贺家的仆人或者街上的行人,会快上很多,但他觉得不安全,人都是不安全的。

      这时候的柳生家族只是一个普通的没落的武士家族,柳生飘絮也还只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小丫头,夜里睡觉的时候还必须抱着一个枕头。柳生雪姬倒已是亭亭玉立的二八少女,正是最美最好的年华。

      一刀躺在灰色干秃的树枝上,头枕着双手望着天空,今日的天空似乎特别的低,仆人说这是将要下雪的预兆,雪是天神的御赐和馈赠,所以满屋的人都在忙碌着准备迎接今年第一场雪的仪式,祈祷并且表示感谢。

      到底要不要阻止天涯遇到柳生雪姬,既是他这一生悲剧的根源,也是他这一生最爱的女人?

      一刀闭上眼帘的时候,眼皮上一阵凉意。今年的第一场雪,是他的眼睛最先感觉。

      洪月生坐在窗前的椅子上,手中拿着本东瀛的异志书籍。屋里的火炉烧得能听到火花炸开的声音,他知道一刀又躺在外面了,不是树上就是屋顶,就像以前,他总喜欢躺在那个粗糙烙人的大石上。

      月生第一次见到一刀,其实是在那个传说中神秘无比,飘渺如同炼狱的无涯谷。其实无涯谷里的风景还是很漂亮的,那里常年开着一种白色细碎的花,漫山遍野都是,站在山顶望下去的时候,就像一场纷扬的雪花覆盖在这片诡异的地方,带着独特的香气和不知名的目的。

      月生原名叫做朱由生,他的祖父是太皇帝同父异母的兄弟,他的祖母是太皇帝母后的妹妹,在百年前的那场皇位争夺战里,他的祖父坚定地站在了太皇帝这一方,由此在新的王朝成为诸兄弟里唯一有封地的王侯。到月生的父亲这一代,皇帝昏庸无为,好在对月生的父亲还很信任,于是兵权外放,当年的锦王府风头一时无两。即使如此,在月生祖父的耳提面命之下,锦王府也从未想过谋反,只是抓住了保命用的兵权,所以在先帝晚年,尽管谗臣一再进言,但碍于多方面原因,锦王府的地位还算稳固。

      后来,为了逃避朝廷里官员的互相倾轧,月生父亲自请圣旨戍守边关,这一守就是十四年。

      十四年后,先皇帝薨。东厂权利日盛,小皇帝懦弱无能,先帝晚年所封神侯朱无视创立护龙山庄,与东厂隐成对立之势。

      月生的父亲带着一千兵甲奉圣旨回京追悼先皇,一到京城外,便被勒令卸甲除兵,空手进城,在皇城外围被两千东厂爪牙围住,打斗之中,身中两剑,一剑穿心,一剑剖肚。

      东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给锦王府扣上了谋反的罪名,并在锦王京城府邸搜出了自制龙袍,以及与敌国边关将领的往来书信,锦王府一族被抄,近臣良将进言者不及其数,奏折却皆如泥沙如海,了无音信,老臣们磕在光武殿前的血染红了那块土地,却还是改变不了午门断头台上那幅人间炼狱的场景······

      后来一场大火,锦王妃殉情自焚,偌大锦王府邸付之一炬。月生跟着父亲的心腹逃窜两月有余,呆过鸡窝,住过山洞,却还是被东厂曹正淳亲自带人抓了回去。再后来,朱由生就成了月生,取锦王妃闺名“逐月”之“月”,成了神侯朱无视的暗影。

      月生紧了紧手里的书页,指甲扣入掌心,留下斑斑血痕。这天下欠锦王府上下一百三十八条人命,他会一个一个讨回来。

      窗外的天色渐暗下来,月生眯起眼睛透过微开的缝隙望出去,树枝上的人影还在,安静寒凉,早已不似当年那个固执倔强却偏偏有着一颗不忍的心的孩子,可是他的身上,依然散发着一种不属于这血腥世界的清新味道,让人忍不住地想要靠近,以洗清一点身上的罪孽,净化一下肮脏不堪的灵魂。

      春节临近的时候,天朝派来了使团,以礼部侍郎王原易为首,出访日本。

      朱无视让人捎来了书信,信中询问了天涯一刀在东瀛的状况,嘱咐他们认真学武,照顾好自己,信的末尾还提了几句海棠的天下第一庄,似乎办得很是红火。一刀看着天涯因思念或者感动泛红的眼眶,心底默默染上一抹沉重,这种来自长辈的关心,连他都动容。何况这朱无视对天涯不能说完全是欺骗和利用,他将人心把握的如此恰到好处,日后只怕伤害更深。

      这一夜,一刀坐在落满雪的樱花树枝上,闻了一夜的雪香。

      到这个世界,满打满算差不多十年了,一刀一直在逃避选择,不知道该不该做一些事来改变原本的故事,这些改变的后果,可能会翻天覆地,他不能也不敢轻举妄动。这种后果牵涉的人都在他身边活生生地生活了十年之久,心里早已接受了他们的存在,不再是原本单薄的电视剧人物,他们会死,会流血,会疼。一刀想到活泼单纯的药师师傅和沉默寡言的大师傅,想到真心把自己当弟弟的段天涯,想到还是萝莉小姑娘的上官海棠,想到就算不怀好意也满足了自己内心一直渴望的那种感情的朱无视,就这么任由故事发展么?

      可是,改变原来的故事走向,是让朱无视放弃野心,还是要帮着他夺取江山?

      三更天,正是夜空最黑的时候,一个翻墙过来的人影踩着雪的咯吱声,惊醒了迷惘中的一刀。

      “谁”?他从树枝上跳下来,带下一阵簌簌扬扬的雪花雨,眼前的蒙面人似乎有些惊讶,瞪大了一双原本就很大的眼睛,提着细长的日本剑格冲上来,二人在雪地里来往了几十招后突地分开,各自对双方的武功感到惊讶。

      刀剑碰撞的声音,引来了屋里的天涯和月生,看到眼前的状况,天涯二话不说,拔剑站到一刀身边,开始了又一场战局。

      月生皱着眉看着眼前的状况,无视黑衣人频频投来的刺人的求救目光,有些头疼。

      雪花被舞起又落下,月生看着一刀身上穿戴整齐的衣裳,明显地泛着凉气,又是一夜没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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