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刀》淡忍

24、皇宫之行

　　这树叶厚了也是碍事，虽然避免了从树上摔下来伤筋错骨的命运，但也不知道那个香囊被陷到了哪个窝窝里，在一刀匍匐了大概有一炷香的时间后，手下绵软湿漉漉的感觉让他感到更加丧气。好在周围没有人，林子够大也够偏僻，马匹被系在不远的大树上，鼻子里喷出一股股白汽，不住地嘶鸣后退，试图撒足狂奔。动物对危险总有一股令人敬畏的本能感应。

　　一刀摸到一颗古树，斑驳的树皮粗糙的触感都显示了它的年岁。他摸索着试图站起来，眼睛突地转向马匹的方向，若有人看见，定会为这利剑似的眼神心惊，好像看待世间一切皆是死物。他准确地平稳地走到霸刀边上，伸出手摩挲着光滑的刀柄，然后轻轻一个用力拔出来，刀身反射着月光，飒雪一般。可惜这般的风景一个看不见也不自知，另一方就算看见也无法与人交流。

　　马匹疯了一般地嘶鸣，似乎都能听出沙哑的感觉，一刀的耳朵早被嗡嗡的蚊子声填得满满的，他只觉得前方模糊的那个存在是自己痛苦的根源，解决了四周也就安静了。

　　树林里一阵树叶骤响，就好像狂风过境，其实外围依旧一片祥和。内部的一小片区域，像是下了一场血雨，一刀看着自己身上的血迹以及刀尖还滴着血的霸刀，心底忽然凉了一下，做足了准备，依旧为这中邪一般的行为感到震惊。他的手还有些颤抖，不过五官倒是清明些许，香囊果然陷在树枝正下方的树叶堆里，估计是自己刚才跌下来压到的。

　　他取出其中一颗，和着手上血扔到嘴里，嚼了两下便咽了下去，大部分的苦涩还带点血的腥甜，咽的时候还有点刺喉咙的感觉。朱无视，还真是步步为营，细致小心。

　　一刀是在十五的晚上到达皇宫外城，之前的几天内，走火入魔一样的症状又发了一次，好在知道了具体的情形，一刀故意选走了人际稀疏的偏僻小路。七星海棠不能彻底根治身上的东西，但对于压抑气血翻滚还是有很大用处。三颗只剩下一棵，一刀没有做事不留余地的习惯，他看了眼挂在胸前的香囊，跃上了皇宫西北角宫殿的屋顶。

　　阳光下明艳的琉璃瓦其实早已落满了灰尘，不似人看到的那般风光无限。这里是冷宫的所在地，住的都是先帝打入冷宫的那些妃子，或疯或傻，少数几个正常的，也早就学会了两耳不闻窗外事，没人会跟她们过不去，所以她们又何必跟别人过不去，自己找事呢？

　　侍卫交接的很频繁，毕竟这里住着大明的脊梁，即使那个人再昏庸无知。托护龙山庄密探的福，一刀倒是进过几次皇宫内院，对皇帝常在的“舞兰香”还算熟悉。其实就算不熟悉也找得到，一个常年引着温泉水的沐浴场所，方圆几十米内都闻得到它散发出来的水润花香。

　　一排太监宫女正打开大门拎着精致的盛着花瓣熏香的竹篮进了内室，一刀趁机闪了进去，小皇帝还没有来，周围的纱帐都是半透明状，根本藏不了人。一刀扫视一下，腾空跃上了房梁。站在最末监工的大太监尖着嗓子说：“快点快点，都利索点，把门关好了，今天的风倒是挺大，冻着皇上，咱家要你们的命”！

　　兰花指翘着一颤一颤的，还真有几分民国大戏曲家的范儿。

　　一刀忍俊不禁，几乎笑出声来，没办法，现代电视剧里太监离真实的还差了好大一截，两相对比之下，还能保持面瘫脸的绝对少见。不远处传来了数个脚步声，沉重或虚浮，着力点不对，这样走起路来很累，一听就知道就知道是没有学过武功的。屋里的太监宫女手忙脚乱地把篮子里的花瓣一股脑到了进去，急忙退了出去。

　　脚步声在门口不远处停下，有太监拉着嗓子禀报：“东厂曹督头求见”。

　　小皇帝的声音不轻不重：“恩，让他进来吧”。

　　一刀大惊，曹正淳的武功该是朱无视那个级别的，何况他还是个太监，说不定练了类似葵花宝典或者辟邪剑谱之类的东西，那就绝对比朱无视还要高上一层，房梁上这点动静，瞒不了他的耳目。

　　温泉的水渐渐漫过了白玉做成的泉壁，一刀定了一下，深吸一口气跳进了飘满花瓣的浴池里。紧接着大门推开，小皇帝的声音传来：“曹公有什么事非要现在禀报”？中间还夹杂着细碎的整理衣服的声音。

　　“禀告皇上，山西银两失踪案已经有了眉目，不过”他顿了一下，一刀在水里都能听到“铿”的一声膝盖跪地的声音，这曹正淳倒是不吝惜伏低做小：“不过，这案子有点复杂”。

　　“嗯，复杂”？一阵哗啦水响，一刀眯着眼睛，差点忍不住窜出去，白花花的腿站进来，离自己只有一条手臂的距离。小皇帝撩了几下水，花瓣在水面上挤成一团，再匆匆散开。

　　“是的，据东厂调查，山西赈灾银两失踪案恐怕牵扯到江大将军，还有神侯朱无视”。

　　“皇叔”？小皇帝动作挺大地站起来，连一刀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这曹正淳还真是一鸣惊人，虽然他平时也不是不鸣则已，状告到小皇帝面前，代表就一定有了几分把握，不过，这几分把握到底是从哪里来的？人鱼小明珠？

　　时间差不多了，还好小时候学过渔夫憋气的技术，不过可能会冒上几个泡泡，一刀慢慢地吐出一个，只能希望曹正淳和小皇帝都不要注意了。

　　“皇上”？

　　许久不见回音，一刀连泡泡都没敢吐，两颊像被塞满了，鼓成两个球。

　　“明天再说，曹公先退下吧”。

　　“是”。

　　曹正淳的脚步声渐渐远去，一刀又等了一会儿，确定他确实不在了，才憋不住从水下面窜出来。他抹了把脸上的水，就看到面前小皇帝含笑的放大的脸。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皇叔手下地字第一号密探，归海一刀，嗯”？他说着往后退了一步，懒懒地倚在池壁上，如同没有骨头一般，扭出好看的弧度。

　　这才是真正大boss的风范，以往那个小皇帝的形象太让人幻灭了。

　　一刀跃到地面上，单膝跪地双手抱拳行了个大礼：“归海一刀参见皇上”。

　　朱厚照将手上的布巾蒙到眼睛上，头枕在浴池旁边专制的玉枕上，享受的样子让一刀深觉怎么就没有穿到这最终赢家身上呢？不然也不至于人在那边躺着，自己在这边跪着。

　　“起来吧，换身衣服，说说来找我什么事”？

　　一刀拿到衣服一看，嘴角抽搐了半晌，太监服？这算什么事。不过比起穿着湿漉漉的衣服从这里出去横跨半个皇宫，还是太监服好点，算了。一刀迅速地扒光了自己的衣裳，没办法这太监服还挺齐全，从内到外都有。身后传来一声响亮的口哨，惊得一刀差点一个用力把穿了一半的太监服撕成两半。

　　一刀还没来及回头，就见侧前方的墙壁打开一个可供一人进出的密道，有一个人从里面走出来，穿着灰色的斗篷，将全身都裹得严严实实的，声音出口也显然有伪装过的痕迹。他走到一刀面前，自然地握上一刀的脉门，一刀惊了一下，竟然没有挣脱，那人的手指夹上来，方向几乎都没有变化。

　　过了好一会人，那人才跪下说：“皇上”。

　　等一炷香后朱厚照“嗯”了一声，才继续道：“是内功章节缺失配合西域奇毒——美人魂，造成的类似走火入魔的症状，这内功练习至少有了十年时间，才会有如此严重的经脉受损，从而抵制不住美人魂的毒性。这毒本来无解，最多只剩下几年寿命，不过，有高手在开始时就以奇药配合内力温养经脉，后来应该又服用过奇药，现在解毒的唯一方法就是废了全身内力”。

　　整个室内寂静无声，一刀震惊得脑袋转不过来，任谁突然知道自己原来差点就要赴死也不会多淡定。朱厚照也只是仰头那般躺着，跪着的依旧跪着。十年，差不多刚来的那个时间，花十年的时间布一场局，除了锦绣河山还真找不到更具吸引力的东西了。毕竟红颜会老，财宝会散，只有这天下，才是永远如诗若画。

　　“你们都出去吧，一刀，暂时不要有动作，也不要再进皇宫，到时候自会有人联系你”。身边看不清面目的灰衣人递过来一个碧青色的玉佩，凹凸的形状，应该还有相反的一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