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风雨如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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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韩喜的寨子休憩一夜，再次出发时，楼安已恢复了自身的面目，一身劲装和暮雨两人两匹快马仅用了一个多时辰便到了南京府。
回到暂别大半年的住所，来不及和自己心爱的书房珍玩倾诉离别之情，楼安换了身长衫便又出门。不多时，江宁首屈一指的钱家商号的主屋里来了两位少年公子，而钱家的家主正一脸恭敬地迎着其中一人入座——正是楼家安少。身后立着的正是号称寸步不离的忠仆暮雨。
“楼少爷，钱二面对山匪竟然卖主求全是我钱家管教下人不力。。。”
轻叩茶碗止住了对方的忐忑：“再严密的教管也难免有一两个不尽人意的，钱老板不必过分自责，钱二死于山匪之手也算是因果报应，既然上天已经惩罚了恶人，也庇佑了楼某人平安无恙，这事就这么揭过罢。”
“楼少爷年纪轻轻便有如此肚量，将来必富贵不可限量。”
“呵呵，托您老吉言了。这些时日商号的生意如何？”
“都按楼老爷之前嘱咐的，各商号盈利都还可观，小老儿已将各店账目备好在此，请楼少慢慢过目。”
“嗯，有劳钱叔了。”
“不敢不敢。”钱家老爷顿了顿，复又开口，“不知楼老爷可曾向楼少提过一事。”
“哦？”
钱老端起茶碗小啜一口，这才继续开言：“年初小老儿办事顺路便拜访了一下令尊，言语间提到了小老儿刚及笄的么女，虽说小老儿家世不及贵府，但也还算殷实，至于小女不是小老儿自夸，楼少这般人才家世自是没得说，小女虽不敢说是顶尖但也绝不至于辱没了楼少。”
“钱叔言重了。钱家家业繁盛，楼安一介贩夫，能蒙钱叔如此青眼有加是楼安的福气。”一直如常的脸色，连眼睛里也不见一丝波动的楼安直等到钱家老爷絮叨完毕，这才不徐不疾地娓娓道来，“只是这婚姻嫁娶自是需听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楼安整日介在外奔波尚未听家父提及此事。更何况。。。”
“楼少但说无妨。”钱老微微一笑一副听君畅言的做派。
就等着你这句呢，楼安肚子里暗自接到，面上却依旧丝毫不变地接着说道：“更何况楼安从小体弱，家母早逝，家父自幼便给楼安配了贴身的女眷。。。”
“这。。。”
“能得钱家小姐如此良配楼安自是欣喜，自是自身如此恐怕委屈了令爱。”话音刚落，一直在身侧的暮雨适时地提醒道，“少爷，本家那边的人已经到了，现在宅子里等候。”
“嗯，钱叔，楼安这还有些杂事，就不叨唠钱叔了，先告辞。”
离开钱家商号，暮雨一路的脸色都不太好，虽然平日里也不见他多说什么，不过楼安依然感觉到自己这个贴身仆从不太对劲，连刚才路上打趣似地夸他竟然也会扯谎帮自家少爷脱身，这货竟然也只是抿了抿嘴全不似往日里那种又囧又有点开心的样。所以刚进宅子里布置停当，楼安唤来暮雨到自己的书房。
“暮雨，你似乎有什么想说的？”
“。。。。。。”
轻轻一声叹息，“之前我说的那句‘贴身女眷’只是搪塞钱老。”
“少爷误会了。”
“哦？如果说是本少爷误会了，那么你就给我好好解释一下自那钱老儿想结亲家后你这一脸抑郁究竟为何。”踱到杵在自己桌前的“木头”跟前，淡定地盯着对方的微垂的双眼。
“暮雨只是觉得。。。”
“觉得什么？”
“只是觉得这些商人都一个样，想用姻亲的关系来利用少爷，打着一本万利的算盘。他们根本就忘了，自己不过是面子上的商号主人，实际上不过是负责打点罢了！当初若不是少爷，他们钱家商号早就萧条得难以为继。。。”
“呵呵。”轻笑着叹息一声，“暮雨，难得你能这么维护楼家。这个人情楼安我记下了。”
“少爷！！”
“暮雨，你我都很清楚各自的立场，而你对楼家对我能做到这样，会这样想，楼安我已经知足。这次佑安哥哥会冒险见我，必然是情势相当危急，暮雨，你就没什么要跟我说的么？”
话音刚落，暮雨便嗵地一下生生跪在了楼安跟前：“少爷，梁芳、韦兴两个阉人联合万妃要把主子废了！”
僵立了半响，楼安才回过神来，口中喃喃道：“难怪那时他会说那种话。。。”
“暮雨！现在那边的风声如何？”
从怀里将捂得温热的纸条递上。“‘此诚危急存亡之秋矣’，暮雨，这是什么时候收到的？”
“楼少爷从寨子动身时。”
“青峰侍卫怎么有闲情雅致光临舍下？”听到来人声音，楼安便已猜到身份。
“小人奉那位之命暗中护送楼少爷。楼少爷果然聪慧异常，本来主子让小人带口信让少爷紧急动身，不想未等小人传达，暮雨已经捎来少爷要动身的讯息。方才少爷与暮雨对话更是让小人佩服少爷细致冷静。”
“青侍卫过奖了。楼安有一事尚且不明。”
“何事？”
“本少该往何方了结此事？”
“少爷如何得知？”
暗自翻了个白眼，楼安心里暗道：废话！平白无故你会那么沉得住气就这么单单护送我到应天府？更何况之前你这厮还听命太后打着维护太子的旗号想灭了我。
“青侍卫似乎很悠闲？”我就不信你有时间跟我蘑菇！
果然对方脊背微僵：“山东，泰山。”
“泰山。。。五岳之首，天子封禅。”喃喃自语的楼安似乎并未顾及对方的不辞而别。
十日后泰山一带出现地震，十五日后“东宫不稳上天示警”的卦象被呈给了皇上，二十日后暮雨收到了一字口信“安”，楼家少爷知晓后仅微微一笑便继续手边账目的整理，只是当晚睡前嘱咐暮雨“睡醒之前任何人不得打扰，除非大内有变”。
少爷这一睡足足睡到了第二天傍晚时分，待得暮雨实在不放心进房查看这才发现自家少爷竟害起高热来。派人请来了当地口碑极佳的医倌，细细诊察之后便一言不发去看方子。直到暮雨接过方子将诊金包给对方时，这老医倌才说徐徐开口道:“这位少公子的病本身倒不是大碍，这药进两服汗水一发便可退热。只是此前大病初愈时未及时调养伤了肾元，再加上劳累过度心神损耗，五脏失和，加上本身体质偏寒弱委实需要慢慢调理休养半年才好。”
暮雨一一应下让人送了医倌又令一个腿快的伙计速速抓了药回来。本想着让厨房将药熬了，到了厨房犹豫片刻，却又唤人把炉子药罐取来搬到了楼安睡房外的小内院，竟这么就着红泥小炭炉熬起药来。于是楼家少爷醒来便闻到了满室的“药香”。
将药喝下，楼安瞧着自己这夏天还未过完便被暮雨裹了床蚕丝薄被，不禁自个儿笑了起来。不过当自家这个“忠仆”端来水杯看自己喝完后郑重恳切地对自己说“少爷，你一定要好好的。”时明明内心觉得好笑之极却半分笑不出来了。
“暮雨，这次回去，我决定和爹商量娶一门妻室。”良久，再开口却是这么一句。
暮雨一愣之下竟不知如何回应：妻室，也就是说楼家少主决定要一个继承人。少爷过完今年也就十七了，像楼家这样的家业这样年纪的少爷不说妻室至少也有一两个陪房丫头生个一男半女了。只是楼家的特殊情况让楼家少主和楼家当家除了奔波于“保全”二字再无暇他顾，早年放出风声说选媳妇也只是楼家老爷为了让少爷能更低调顺利地去异地发展而使出的障眼法罢了。这些年别人都以为楼家是楼家老爷做主，却不知大半的家业都由少爷操持。单这次折回北上山东的一切开销置办也全是楼家少主一人之力，南直隶和京城两地的生意银号日常流水全是少爷一手置办打理，只不过这些银两几乎全供给了东宫那边的开销。好在这次虽然兵行险招，好歹保得东宫太子之位这两三年内难起异动。两年的安稳虽然短暂却是对楼家极为珍贵的时光，至少，楼家少主不必再如此疲于奔波殚精竭虑。至少，楼家少爷也能如平凡人家那般娶妻生子享家庭之乐。
“这事听过便罢，虽然娶妻我并不打算张扬。也许仅仅只是‘娶’‘妻’‘进’‘门’。所以暮雨，算我唯一一次拜托你，别让其他任何人知晓。”楼安的脸上有着不同寻常地严肃。直到看着暮雨直视着自己的目光轻轻颔首，这才放松下来复又困乏起来。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风雨如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