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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一别经年 ...


  •   “一别经年,朱公子龙章凤姿卓尔不凡,请恕楼安愚笨,一时眼拙。”垂目轻声回复的楼安在内心叹道:既不能太过生疏,又不能失了对对方太子至尊的恭敬,这分寸委实难把握。

      “安儿这般生疏,若不是熟知暮雨忠诚耿直,为兄都要怀疑那句‘佑安哥哥’是他杜撰的了。”

      “楼安未曾忘记,只是楼安区区一粗鄙商人,朱公子身份之尊贵,实恐轻慢。”有意无意一抹无奈又似温良的笑意浮上唇角。

      “安儿!旁人不知,但你我心里自是清楚:若非楼家倾力护佑,我朱佑樘安能活至今日,遑论危乎高哉的东宫之位。纵赔上东宫之位,我也必保楼家血脉和产业。”这位卓尔不凡的少年正是当今的太子朱佑樘,暮雨真正的主子,楼安口里的“佑安哥哥”。此时他的话声略重,肃然的神色更加显得周身气势沉定华贵。

      少年的话音刚落,楼安竟嗵地一声生生跪下,俯首急言:“楼安代楼氏满门感念太子的顾念保全。楼安信‘佑安哥哥’的话从未改变过。只是楼安斗胆乞求太子一事。”

      “安儿,你就算不跪,为兄也定会应允,起来说。”少年太子一怔之下,弯身上前欲扶。不料,楼安竟借着又一个叩首避开了自己的扶持。

      就着俯首的姿势楼安继续道:“草民斗胆乞求太子记得草民今日之贱言:‘楼氏满门的命和兴衰早已系于太子。太子是‘佑安哥哥’,是唯一的‘佑安哥哥’,太子安,楼家才安。太子好,楼家才会好,太子决不能再有弃东宫尊位之想。”

      话音落尽便是沉默,楼安感到对方的目光灼灼直射身上却依旧保持着俯首的姿势。良久,一双手落在自己肩臂之间扶起自己的同时一句话语低沉而有力地落在耳畔:“安儿,为兄答允你。”

      许多年后,朱佑樘每每忆及此事,总会内心轻叹:话是真心的,只是楼安心中楼家和自己这个太子究竟哪个更重,自己却永远也无法断言。这个总称所有作为实为私心所驱的人事实上却从未为自己打算过,就如他的名字——只为楼氏现世安稳倾尽一生。

      “夫人。可要离开此地?”韩韧望着送走太子之后独自负手而立的楼安。虽然一身女装,但私下里楼安的举止依然一如少年郎。

      略微思索,楼安开口,依旧是惯常不徐不疾的口吻:“方才暮雨已让朝云三日内赶到这里。你留下继续护卫‘潘夫人’,而暮雨和我不日会去南直隶看看那边的情况然后再做打算。”

      “不若我陪你走这趟?”

      “朝云功夫粗浅,而且这边生意的往来除我之外你最为了解。留你在京城这边更稳妥些。只是。。。委屈韩二哥你还需要如此装扮些时日。”

      韩韧一摆手:“这种小事不必介怀,只是你。。。一切务必小心。”

      “二哥放心。”

      三日后潘夫人惯常的马车一路驶过城门,京城那些往来商户都道是潘夫人去京郊避暑,果然过了些时日,熟悉的座驾便再次出现在城门一路驶进潘宅大院。而此时往南的官道上一辆朴素得几近简陋的马车里坐着两名青年。

      此刻年轻一些的那名正惬意地摇着纸扇半靠在车内的软垫上小憩,浑然不似身旁“兄长”的正襟危坐。

      “暮雨,再过三个时辰差不多就到韩大哥他们的山头,你也休息一下吧。”

      “谢谢少爷关心,暮雨不累。”

      “啧啧,暮雨,我说我脸上这个劳什子什么时候可以卸啊。”一边说着还一边摸了摸自己的脸,“俊是俊,可是毕竟不是自己的,看着还是别扭啊。”

      两位正是从京城金蝉脱壳的楼安和暮雨。此刻两个人依然是易容,只不过这次成了一对青年兄弟。赶车的车夫则是韩韧放心不下从寨子叫来的手下。眼前楼安正无聊地想卸了面具,不过暮雨始终不肯甚至威胁要点了自家少爷。虽然心知肚明暮雨是对的,不过这一路马不停蹄地奔波委实让自己有了一丝厌烦只好拿自己的忠仆消遣一下。结果就是暮雨一副随时要阻止自己的临战状态,这不方才自己不过是顺手摸了把自己的“脸”,这暮雨竟然差点出手要点了自己。唉。。。

      就在楼安叹第一百零八次无聊的时候,暮雨开口了:“少爷,京城那边都交给朝云没事么?”

      “没事,有韩韧知根知底地留守着。”话刚出口,楼安就发觉自己这话不太对味,“嘿嘿嘿嘿,暮雨,你放心,我跟二哥说了朝云是你未过门的妻子从小青梅竹马。他绝不会趁你之危的,再说。。。”

      “少爷。。。”暮雨无奈而又带着窘迫地打断自家少爷的滔滔不绝。

      “啧啧,我们家暮雨这副娇羞的模样最是惹人心动了。”

      躲过楼安伸向自己下颌的扇子,暮雨一脸认真地对着自家少爷:“少爷,暮雨对朝云姑娘除了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妹之情绝无他想。”

      “啧。。。又来这句。”小声地抱怨着自家忠仆毫无新意的对白,楼安瞟了一眼眼前的木头,“本少爷知道你是个天大地大主子最大的忠仆。男大当婚,你娶朝云他们应该不会太过反对。”

      暮雨抬起头正欲辩解,却听楼安接着说道:“尽人事,听天命,除了尽力之外,我们所能做的也不过是各安天命。”

      “除了尽力之外,我们所能做的也不过是各安天命。”暮雨觉得自己脑子似乎像钟楼里的吊钟被敲了一下,这句话不停地在自己的五脏六腑四肢百骸中回荡、震颤。可究竟是为什么却说不上。楼安少爷这副淡然仿佛看尽人间烟火的神色自己早不陌生,话语也不是什么惊人之言,却莫名地敲筋入髓。

      后来暮雨终于开始明晓自己为何独独为这句话和说这话时楼家少爷的神态样貌记忆犹新时,楼家少爷却已经成了楼家家主,一步一步淡然含笑不可阻挡地走向自己使命的终结。各安天命,于是无怨无悔;各安天命,所以淡然入世再淡然出世;各安天命,所以尽人事为“安”殚精竭虑,所以听天命,爱恨随缘无所痴念。所以。。。不负任何人,却牵惹情思至死不休。

      没看出眼前人内心的翻江倒海,楼安漫不经心地一弯嘴角,向后一仰将自己整个陷在了软垫之中,纸扇遮面慵懒的声线仿若穷极无聊般响起:“睡一会儿,待到了寨子这劳什子我必揭了去,暮雨,到时你可别再阻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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