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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男大当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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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化二十三年初春,东宫太子朱佑樘娶国子监生张峦之女张氏为妻,据传太子妃张氏乃一手抚育太子成人的周太后所选,虽非贵族出身却也是书香门第,知书识礼慎言行端倒也称得上贤良淑德。东宫太子对自幼养育自己的皇祖母极为尊敬孝顺,对其亲选的太子妃张氏自是珍惜爱重。又一个月不到,宫中传来消息:万贵妃突发心疾病逝。
其时楼安正从直隶返回杭州本宅探视身体抱恙的楼家老爷,得闻此讯长叹一声:无大危矣。一旁的暮雨见其无甚喜色,以为少爷是忧虑楼老爷的病情,遂宽慰道:“听张大夫说楼老爷只是上了年岁微感风寒,好在现下早已开春,天气日渐温暖,只要小心调理按时吃药,康复只是时日问题。”楼安漫应了一声,却没像往常那般名为夸奖实为打趣逗弄自己这位难得多言的仆从。
自从年前少夫人进门暮雨便觉得楼家少爷多了一丝沉稳,虽然私底下对自己和朝云依然如过去那般调皮笑闹,但只要少夫人或旁人在场少爷便是那个睿智狡慧淡定从容的楼家少当家。这本是好事,可是楼老爷一病,楼安纵使对着自己和朝云也难得展颜。本来大家都盼着少夫人早日有喜,现如今楼老爷安康才是当务之急。只是这病说也奇怪,开始只是偶有咳嗽,没成想延绵几日越加严重到现在竟至卧床不起。请了杭州府最有名的张如春大夫看了也只得一个年岁大了恢复迟缓的结果。楼安每日里忙于楼家大大小小各项营生,但再不得空只要未出远门早午晚三次探望楼老爷却是雷打不动,若稍得闲些更是亲自喂药送饭。身边人屡屡劝他不要太过勉强自己积劳成疾,却只得两字“放心”。少夫人心疼夫君之余力所能及地为其分忧将日常家务打理得井井有条。
同年九月,皇帝驾崩,新皇登基。次年改国号为“弘治”,诏令朝中不可崇佛信道,将前朝的法王、国师、真人、国子等封号一律革除,处死妖僧继晓,罢免前朝内阁首辅万安 ,流放前朝侍郎李孜省,将太监梁芳下狱,罢免处置前右通政任杰侍郎蒯钢、万贵妃的弟弟万喜等前朝奸佞千余名。皇上仁慈,虽处置前朝奸佞却未广牵深诛大开杀戒,朝野上下拍手称快之余皆感念得此明君幸甚。此后皇上果然不负众望提倡直言进谏,为人宽厚仁慈,躬行节俭,不近声色,勤于政事,重视司法。弘治朝吏治清明,百姓安居乐业,后世称之“弘治中兴”。(摘自历史百科)
然而却有一人不甚开心,那便是周太后。啊不对,现如今该称之太皇太后。你道为何?皇后入宫一年有余却一直未闻喜讯。皇上除了偶尔忙于政务无暇到后宫宿寝外,其余时候都与皇后同宿。召太医为帝后二人请平安脉查验,换了几个太医都一个结论“ 康健无患”。这两个人看着平时倒也相敬如宾恩爱有加又俱是身体康健的正当之年,怎么就不见动静,皇无后嗣那可是帝王家的大患哪!
太皇太后愁眉不展,身边的人自然也跟着担忧。有人建议充实后宫,太皇太后想想倒也是,就一个皇后的后宫实在是空虚得紧,虽说皇后张氏才册立不久便让皇上充实后宫不太好看,可再怎么不好看和皇嗣比起来也就微乎其微了。周老太皇太后心思一定,便趁着第二天早上帝后请安时说了。这帝后两倒也从善如流地一口应下,老皇太后的心稍稍宽慰了一些。只不过这眉目舒展也就一上午的时分。待得早朝结束,便有风声飘进了太皇太后的耳朵:皇上早朝时稍稍提了下后宫空虚有充纳之意,结果一群老学究却谏言“先皇孝期未过,此时选纳佳丽充实后宫恐遭诟病”皇上闻之欣然悦纳。
果然晚些时候皇上让皇后稍话给老皇太后:“先皇孝期未过,此时选纳佳丽充实后宫恐遭诟病。朕与皇后二人正值当年,第一个皇嗣系嫡出更为稳妥,倒也不急着冒这诟病充实后宫。还请皇祖母放宽心静待佳音”话都说到这份儿上,太皇太后纵使再怎么心有不甘也不得不暂且“放宽心”等待着嫡出皇嗣的诞生。只不过楼家的那个少爷,因着先前与皇上的渊源,让皇上格外上心,虽然从新皇登基后便再无音讯往来,可是老皇太后不放心,自己一手养大的孙儿什么脾性自己最是清楚,现在自己看着那倒还好,若是将来自己老去……,不说别的,单一个富可敌国就与皇家不利。于是焦灼等待皇嗣的周老太皇太后便开始了对楼家的防微杜渐。嗯,暮雨这小子什么都好就是太过忠厚耿直,倒不若朝云这丫头伶俐又稳妥……
这天夜里,楼安刚看完楼老爷还没来得及回到自己的宅院,妻子王氏的贴身丫头就慌慌张张地跑来通报“少夫人见红了”。楼安眼皮一跳,问了得知已经派人去请三春堂的王大夫,想想不放心,还是让暮雨飞鸽传书自己的师父,这才快步赶到妻子身边,三春堂的王大夫竟已赶到,待他起身,楼安边引他到了偏听厅。王大夫低声说道:“察看脉象和症状,似体虚而致差点滑胎;但吾儿自小身体康健断不至如此虚弱,恐怕是用了红花之类的滑胎之物。”“泰山所言自是无虚,只是从菀千有身孕以来,除了至亲之人及贴身丫头外,并无告知其余人,小婿更是叮嘱过不可多言……”“贤婿自是谨慎,但恐怕……还是难防啊。”说及此,王大夫叹了口气又道,“我行医漂泊多年,及至有了小女才真正安身落户。本想着她嫁个平凡小康人家安乐一生,未曾想还是难防厄运……”沉默片刻,楼安才开口:“泰山放心,楼安必不惜一切代价保护菀千母子。只是怕以后要多倚仗岳父多照顾他们母子。”
当晚楼安唤暮雨上书房密谈了约一个时辰,次日暮雨北上押送运往南直隶分号的货品,十日后暮雨刚回到楼宅径直上楼家少爷的书房,须臾,书房内一缕青烟缓缓自灯边升起。三个月后,楼家老爷病重不治撒手人寰,楼家少爷为父守丧楼家分号歇业七日,楼少爷闭门守丧直致出殡。多年后杭州府的百姓依然会在茶余饭后谈及那一年楼家老爷出殡,楼家少夫人悲哭昏厥。楼家少爷亲手一铲一铲为父筑穴安墓,至一切安顿未及跨入家门便吐血昏死。此后江南屈指可数富商的楼家一蹶不振,各地分号也纷纷关门歇业。倒不是楼安少爷无能,只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第二年开春后楼家现任老爷当年的楼安少爷便遵医嘱携家眷和贴身侍从一起去了南地娘家疗养,自此杭州楼宅便零落凋敝,渐渐楼家也淡出了人们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