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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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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两人折腾了近半个时辰,伊昔这才终于顺利将自身的法力给阿夜渡了些过去。
伊昔扶着恢复了稍许体力的阿夜在林间慢慢走着,听他说,有了她刚才渡给他的那些仙力,再过一个时辰左右他们就不用走路了,他可以带着她“飞”。
“喂,我说阿夜啊。”走着走着,伊昔突然开口道。
“恩?”
“那个,我是神仙,对不对?”
“恩,师父你是罗浮山‘簪花天女’花绫,曾经是天庭掌管刑狱的神仙。”阿夜耐心的回答道。
“咳咳……”这回换成伊昔咳嗽了,不过她是被口水呛的,“你,你的意思是说,我不仅是个神仙,还是个掌管‘大理寺’的女神仙?”
阿夜微微蹙眉:“‘大理寺’是什么?”
“哦,就是凡间专门掌管刑狱的地方。”
“原来如此。”阿夜点头。
“那……我到底是犯了什么罪,才会被关到那个‘杳冥幻境’里去的?”
这回,阿夜沉默了许久才回道:“当年,师父你喜欢上了魔族的苍狄魔君,可那魔君的心上人却是一个凡人女子,后来那女子不知怎么回事,竟阴差阳错的替那苍狄魔君挡了一道天雷。纵然师父你别的都忘记了,可天雷总该晓得吧?”
伊昔想了想,点头道:“别说天雷了,就是人间的普通雷电都吓人得要命呢。”
阿夜也点了点头:“那女子本就是个凡人,哪里能够经受得起一道天雷的打击,顿时被打得魂飞魄散,连个渣渣都不剩。苍狄魔君后悔自责得要死,想尽了一切办法要让那女子活过来,这不是无异于痴人说梦么?可谁想,他后来竟真的不顾一切闹上了天庭。”
“他想干嘛?”伊昔问。
“他想借司命星君的命格簿子一看,要知道,凡人在投胎前,一生的命格就已由司命星君书写完成,所以他要看看那凡人女子是不是真的在那一世,就被司命星君注定了要烟消云散这个结局。就算是,他也要押着司命星君替那女子重新塑一个命格,好让她继续活下去,说是哪怕转世轮回也好过魂飞魄散。”
说到这里,他语带惋惜地低头笑了笑,“莫说这司命星君的命格簿子,它本身就是个连天帝陛下都不得随意翻看的机密物件,就算是让他看尽了那女子一生的因果机缘,又能如何呢?那已然消失于天地之间的魂魄,又怎么可能再造出什么新的命格?可任谁都知道,这苍狄魔君素来行事乖张犀利,是个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主,为了此事,素来井水不犯河水的仙魔两界险些动了武……”
见阿夜说到此处便停了下来,又一直迟迟没有再开口,伊昔忍不住开口问道:“那后来呢?”
“后来……”阿夜低低地重复了这两个字一会儿,才接下去道,“后来,师父你为了成全他的心愿,便私自去司命星君处盗了命格簿子出来偷偷交给了他,结果此事没多久就被天庭知晓,天帝大怒之下,足足派了十万天兵天将下到你二人相约的‘佝偻山’,欲将你们一同擒回天界。可尔时,那素日里嚣张跋扈的苍狄魔君,正因刚看了命格簿而绝望心伤、颓丧欲死,根本一点儿还手的意思都没有。师父你不忍见他堂堂魔界之主这般受天界折辱,就出了手……”
“唔,你师父到底有多喜欢这苍狄魔君啊,居然……”伊昔微微蹙眉思索道,“难不成那魔君长得很俊?”
阿夜扯了扯嘴角,笑得有些勉强:“师父你的心思,我怎么会知道?不过那魔君苍狄的容貌,到确实是这天上地下数一数二的。”
“哦?”伊昔随口应了声,却没在这容貌问题上纠结,又立刻扯到了别的话题上,“你刚才说,那个苍狄魔君不动手的原因是因为刚刚看完命格簿?”
“恩。”
“为什么呀?”
“因为他在司命星君的命格簿子上,竟没有找到一星半点儿和那凡人女子有关的消息。”
“怎么会?”伊昔讶然。
可片刻后又自言自语地道:“哦,对,那姑娘已经魂飞魄散了,自然是什么都没有了的……”
闻言,阿夜摇头:“不,纵使那女子已然消散成烟,可按道理说,她生前所经历过的命格自当是有记载的,可偏偏苍狄魔君翻遍了整本命格簿子,却什么都没有找到,就像是……就像是那女子从未在这世上存在过一般。”
“哟,这倒是挺稀奇的了。”伊昔边走边点头,“那然后呢?他们还是被捉回去了?”
“恩,师父你抗的是天界的兵,护的却是魔界的主,不管出于什么目的,有没有二心,这对于天庭来说都是莫大的耻辱,所以……”
“然后我就被关到那什么‘杳冥幻境’里头去了?”她接道。
阿夜点点头,并没有详说当年细节的意思。
伊昔看起来倒也不在乎,只又问:“那那个魔君呢?”
“仙、魔两界相安无事已经有许多年,苍狄魔君此次行事虽有不妥的地方,然他本就身为魔族的魔君,看在魔族的面子上,天帝也不好真把他怎么样的,顶多恩威并施,顺便明里暗里的警告几句也就放他回去了。”
“那他也就真这么自顾自的回去了?”伊昔诧异。
“恩。”
听到这里,伊昔不由撇了撇嘴:“这什么人啊,你师父的眼光也太……”
话未说完,眼角余光不禁瞥到身边的阿夜。心想不管怎么说,到底是人家的师父,她自小出生在官宦之家,即便再不济,一些简单的礼仪规矩还是懂得的,这样当着别人徒弟的面随便议论人家的师父怕是不大好,于是便硬生生将下半句话给吞了回去。
不过那边的阿夜不知为什么,看起来倒是高兴得很,只见他勉力侧过头来,看着伊昔笑:“听师父的语气,倒像是已经放下苍狄魔君了么?”
“这种没良心的人,我为什么要去喜欢他?我又没毛病!”话刚说完,伊昔自己就愣了。
她突然发现,同阿夜一道说了这么久的话,两人之间的称呼却很是混乱,阿夜时时刻刻挂在嘴边的,都是“师父”、“你”,而她自己则是“你师父”、“她”。
这到底算什么事儿啊……
她转过头,看了看身边这明明走得满头冷汗,却仍在苦苦支撑着尽量不让她太费力气的俊朗男子,心里头不禁又想,有这么一个好徒弟,那个叫花绫的仙子倒也真是舍得就这么无声无息的一走了之。
其实无论是伊昔也好,花绫也罢,都不过是一个称呼,一个身份而已。这世间的一切,追本溯源,谁都不是现在这般模样,唯有天地初分,阴阳初化之时的“气”方是万物的本源状态。
咦?伊昔又愣了,刚才这些莫名其妙的想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要知道她本就是个顶不耐烦想事情的人,更别说刚才这一番想法看起来似乎还颇有禅意,连她自己都绝对不相信这是她能想得出来的东西。
“师父?”阿夜见伊昔突然间一声不响的低头做沉思状,出声唤道。
听到声响,伊昔抬起头来,当看到阿夜望向自己的关切眼神时,居然莫名其妙的想,难不成是因为沾了这位仙子身上的仙气,所以脑子一下子变清明了?
“噗嗤……”想到这儿,她自己先忍不住笑了出来。
阿夜见她笑得莫名,刚想再问,脚下的步子却突然一顿。伊昔以为他有什么不适,连忙停下脚步扶着他站稳,谁知在原地站了良久,都不见他再说话。
伊昔见他蹙着双眉,眼睛一直紧紧盯着前方的某处,不由觉得奇怪。
“阿夜?你怎么了?”
只听阿夜用力的深呼吸一口气,然后一脸肃穆地看着前方虚空,沉声道:“既然来了,就出来吧。”
什么?
伊昔诧异地抬头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可前面除了数不尽的茵茵绿树外,明明什么也没有啊。还没等她弄明白阿夜到底在和谁说话,前方不远处一株高大茂盛的水杉后,已经缓缓绕出了个人影。
伊昔一发现此间竟然真的有人,立刻就有些紧张了,于是也和阿夜一样,两眼一眨不眨地紧盯着那人影。
待那人影彻底从浓密的绿茵底下走出后,她终于看清,原来是个身着青袍的年轻男子,有着一张略带书生气的尔雅面容。只不过,因着青袍外头罩的那层鱼鳞状银甲,替他掩了不少本身的书卷气,看起来颇有些儒将的风度。
就在伊昔上上下下猜测着打量眼前男子的时候,身边的阿夜却是将眉头从舒展到紧蹙,再到舒展的来回变了个彻底。
“是你。”他轻扯了唇角,语气轻飘地开口。
只听对面那青袍男子也笑了笑,对着阿夜颔首:“不错,是我。”
而后,又对着旁边的伊昔拱手揖了一礼:“星官武曲,见过‘簪花天女’。”
伊昔被他揖得愣了愣,一时也不知到底该作何反应,只得尴尬地点了下脑袋,勉强笑了笑。接着三人就一直这么面对面站着,谁也没有再开口说话。
也不知过了多久,终究是阿夜先打破了沉寂。
他推开了伊昔相扶的手,自己一个人摇摇晃晃的站稳了:“你若是来阻挠我们离去的,那也不用多说什么,出招吧。”
对面的青袍男子挑了挑眉,看着他轻笑道:“你确定现在的你,真的能够打得过我?”
“打不打得过,试了才知道,总之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师父再回到那个鬼地方去的!”
青袍男子看了看他犹自有些不稳的身形,又看了看站在一边,满脸担忧之色的伊昔,不由叹道:“‘杳冥幻境’封印被破,此等大事即使我不上报,也决计瞒不了多久,这点你该晓得。”
阿夜点头:“你也是职责所在,放心,我明白的。今日你我虽然兵戎相向,可日后相见,依然是朋友。”
话音刚落,阿夜的右手中便迅速泛起了一阵强烈的白光,晃得就站在近旁的伊昔一阵眼花。白光过后,阿夜手中已经多了一把金光闪闪的宝剑,正是伊昔刚出“杳冥幻境”时见过的那把。
只见阿夜提剑在手,身子微微一侧,已然是一副迎战的架势。
可那边的青袍男子却还是两手空空,一点儿都不像是要打架的样子,连脸上的表情都仿似闲庭信步般的悠闲自在,顺道还时不时地垂下目光去端详一下阿夜手中的宝剑。
许久,只听他轻声喟叹:“神剑‘化羽’果真是不同凡响,只可惜……我今天却不是来找你打架的。虽然我们已经有很久没有比试过了,我也确实很想知道,你如今的修为究竟到了什么样的地步,可今日怕是真没时间。”他笑了笑,“我是奉了天帝陛下的诏命,来请天女回天庭授命复职的。”
“什么?”阿夜讶异地挑眉。
“你自天女被关入‘杳冥幻境’起,就一直独自守在罗浮山上闭门修炼,自是不会通晓外界消息。近几年来,凡界东泽国以西的‘出云谷’内出了一只食人妖兽,据说这妖兽不仅妖力通天能吞云吐雾,而且还时常神出鬼没,短短几年间就侵吞了周围百来口的人畜,闹得东泽国人心惶惶,东泽国主亲设祭坛,祝祷上天,乞求天神护佑。如此为祸人间的妖兽,天帝陛下自然不能不管,可连着派了好几位天界战将前去降妖,不是如泥牛入海再无音信,就是重伤昏迷铩羽而归……”青袍男子徐徐道。
听到这里,阿夜皱眉道:“你的意思是……”
“这次天帝陛下急招天女回去,就是为了这只妖兽。陛下素来赏罚分明,当初会将天女关入‘杳冥幻境’也不过是因天女拂了天家颜面,若不严惩立威,无法向天庭一众仙家们交代罢了。而你此次私闯‘幻境’这事本就可大可小,此番若能助得天界降服这妖兽,那不管是天女还是你,必定是功德无量的,不是吗?”
阿夜听完男子的话,微微低头沉吟了一会儿,转头看向伊昔:“师父的意思呢?”
“啊?”伊昔没想到他会突如其来问她的意思,所以一下子根本没反应过来。
可这一愣,顿时就被对面的青袍男子接去了话头:“天女素来嫉恶如仇,又对天界也从来忠心不二,当年之事纯属一时糊涂而已,如今在‘幻境’中思过了千年早就差不多了,此番既是天帝陛下有所托付,自然是不会推辞的……”
这话听起来像是说给阿夜听的,但他的眼神却只牢牢盯在伊昔脸上。
伊昔被他盯得不大自在,于是不由自主的往阿夜那里挪了一小步。阿夜显然也注意到了她的动作,略一思索后便收起了佩剑。
“我们跟你回去。”
青袍男子笑着点头:“你的身子……可需我带你腾云?”
阿夜却摇头道:“我自己可以,你帮我带一下师父吧,凭我如今的法力,尚无法再多带一人。”
男子闻言怔了一怔,转头看向伊昔:“莫非天女也受了伤?”
见男子问她,伊昔下意识的就摇头:“没啊,我好得很。”
见到她的反应,青袍男子皱了皱眉,有些诧异的上下打量了她两眼,眼中透露出些许疑惑的神色。
阿夜似乎挺信任眼前这人的,所以也不瞒他:“我师父她可能在‘幻境’中呆的久了,有些没缓过神来,以前的事大多都不记得了。”
“哦?”男子扬眉,眼中满是掩饰不住的惊讶之色。
不过很快,他就收敛了神情对着伊昔再次揖道:“既然如此,此次上天就由在下替天女引路吧。”
伊昔看了看阿夜,见他点头后,才回头谢道:“哦,那谢谢你了。”
得到她的首肯后,男子先是走到阿夜身前伸手在他额头上虚虚地探了探,然后才松了口气似地往伊昔这边走来。
伊昔原本见到他过来,下意识的第一反应就要往旁边闪,可在见到男子瞬息之间招来的祥云后,却愣是顿住了步子瞪大眼睛。
虽然经过了刚才这短短数个时辰,她已经基本接受了眼前这些匪夷所思的神鬼事实,可等到亲眼见识了这传说中只有神仙才拥有的腾云驾雾的本事,还是让她这个在不久前尚是个最普通不过的凡人感到惊奇不已,于是这份惊奇一直到被青袍男子带着腾云而起都没回过神来。
不过恍惚间,似乎听到身边男子对着紧随其后的阿夜说了句什么。
“她如今这般,倒是比以前顺眼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