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嫌犯》鬼策

3、领养人

　　放了学，拖拉着回了福利院，一进院子，就看到里面闹哄哄的，跟过节一样，阿姨领着些孩子正急噪躁的忙活着，扫地抹桌子擦窗户，周林刚出现，就被眼尖的李姨抓住了，她看他一身脏兮兮的，骂了几句，把他赶开去洗头洗澡。

　　周林端着盆子往洗澡间走去，路上遇到罗恒，他跟周林说，有几个领养人要过来看看情况，周林“唔”了一声，这事他第一次碰到，也以为和自己没多大关系，罗恒一直笑到眼睛里，他不想待在这个脏兮兮的，没太多温情的福利院，他怀念着五岁前的生活，只要有机会，就不会放过。

　　中午开饭晚了点，到下午一点了，那些领养人还没到，小孩子都不经饿，就算眼馋着桌子上比平日更好的饭菜，也都一个个乖巧的坐着，阿姨们早说了，这种大日子，要是谁捣乱，就直接关“小黑屋子”里。

　　一点半的时候，人终于来了，院长后面跟着好几个男女，孩子们眼巴巴地看着他们，院长小眼睛眯着，笑呵呵的，假得跟戴着个石灰刷的面具一样，说是福利院的孩子一起吃个饭，其实不是在一个桌的。

　　他们坐在了后面，李姨安排周林、罗恒，还有另外一个孩子陪着，罗恒坐立不安，在下面用手使劲拉周林的裤子，周林知道他想有个好点的表现，让这些想领养孩子的夫妻能喜欢他，不过他越是这样，越出错，吃饭的时候，还打翻了碗，汤洒了一桌子，院长脸色有些不好看，罗恒吓傻了眼，眼睛红红的，被李姨带了下去。

　　十月的天气还很热，一屋子人，又是吃饭，汗突突地从身上冒出来，阿姨们搬来了两台风扇，对着他们这桌吹，还是没什么用。

　　正对面坐着的是那对夫妻，院长正和他们介绍福利院里的情况，男的稳重女的娇柔，穿着打扮，举手投足，看起来就是家里有钱的，那个女人脸上带着含蓄的笑，看到罗恒出了错，也是轻声安慰，罗恒一步一回头的看着她，大概从她身上又找到了点妈妈的感觉。

　　那女人进来的时候轻轻挽着那个男人的手臂，看得出夫妻间感情很好，这大概是最好的领养人家庭了。

　　吃了饭，他们要和待领养的孩子挨个见面，这也是走个形式，看起来是让双方熟悉一下，从规定来说，不光是领养人要喜欢这孩子，这孩子也要有想和领养人走的意愿，但是从周林看到的来说，孩子的想法并不重要，而多数孩子，也只想快点离开福利院。

　　见面是安排在一楼的一间会客室，那地方一般不开门，布置得和一般家庭的客厅一样，罗恒先周林进去，出来的时候抽抽噎噎的，看来这对夫妻并不想领养他，轮到周林进去的时候，罗恒抓了抓他的手。

　　李姨让周林坐在那对夫妻中间，这么热的天气，周林光着两条腿，就穿着条小短裤，那个男人穿着西装裤的大腿，热烘烘的，挨着他，他把手伸进了裤袋里，玩着把折叠刀，这是今天放学的时候，在路上捡的，刀口有些钝了，不过还能用。

　　周林低着头，听他们谈话，就是了解些他的基本情况，当然，有些事不会让他们知道，比如周林妈做什么的，然后他们是怎么死的，就说两个人遭了意外，留下了周林，李姨在旁边把周林夸了一通，说听话、聪明、懂事，从不让人操心，还特贴心，经常帮着她照顾福利院里的其他孩子。

　　主要是这女人细声的问着，男人在旁边，偶尔说一句，看得出来，他们对周林很满意，可周林并不乐意，他们也许可以骗到李姨，骗到罗恒，骗到其他的孩子，但是骗不了他。

　　这个男人就算装得再稳重，再像个人，也瞒不过周林，他看着他的眼神不对劲，周林熟悉那种眼神，他从小到大，不知道看到过多少个带着这种眼神的男人，走进他妈房间。

　　现在想起来，都恶心。

　　周林对着院长慢慢地说，“我不去。”

　　院长没想到周林会反对，他气得站起来，“你这孩子怎么不知道好歹，这么好的事啊”，李姨也在那边帮腔，她倒是真为周林好，觉得这次的领养人真的不错，周林跟了去能过上好日子。

　　周林偷偷把刀子拿出来，院长在那边装模作样的问他怎么想，他在到底这一刀子下去，是扎在这男人挨着他的大腿，还是自己的手臂上面，犹豫了一小会儿。

　　最后，周林把刀子扎在了自己手上，血冒出来，旁边那女人尖叫起来，房间里乱成一团，那个男人也呆住了，周林看着他笑，把刀子拔了出来，一字一句的重复了一遍，“我不去。”

　　周林把刀子插|进桌面上，如果一定要他去，那么下一次，这刀子是扎在什么地方，就不好说了。

　　李姨走过来，赶在院长前，打了周林一巴掌，周林被打翻在了地上，地上拖出了一条血痕，红的让他发晕，他又想起了他爸妈死的那天晚上，他用铁铲砸在他爸的后脑勺上，他爸反手一摸，全是血，转头就用看死人一样的眼神看着周林，他怕得受不了，举起铁铲，一下又一下——

　　周林觉得自己大概要晕过去了，这事就这么过了，他们不会要他这么危险的孩子。

　　失血过多，伤口发炎，周林病了，烧得难受，他们把他丢在那“小黑屋子”，他冷得全身打战，觉得自己大概离死不远了，周林听到外面李姨在大声说着什么，然后门“哐当”一声打开了，阳光透了进来，照着他的腿，李姨叹了口气，把他抱了出去，喂水喂药，隔了几天，周林又活了过来。

　　过了这件事，再也没人和周林提过领养这事儿，李姨很失望，她开始很生周林的气，照顾他的时候，都板着脸没一丝笑，其他孩子躲着他，他们也被周林吓坏了。

　　周林烧退了之后，几天都没看到罗恒，和李姨一说，李姨一边铺着床一边念，“罗恒被那家人领养了，本来那家人看中的是你，你就这么不知道好，我在福利院这么多年来，还不知道哪样是对你好？这么好的机会被你糟蹋了，幸好那家人心好，没追究，院长不知道说了多少好话，才让他们重新选了罗恒，诶，真是冤孽。”她坐在低矮的下铺，叹了口气，“搞这么一出，以后谁还敢领养你，就算有人敢要，院里面也不敢把你送出去。”

　　李姨还有福利院其他人的都以为，被领养走了，有个家，有父有母，总比待在福利院要好。

　　可这世上，多得是比待在福利院更可怕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