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嫌犯》鬼策

12、看望

　　见着张队长的时候，他正和李姨说话，看到周林进来，就指了指自己对面那位子，周林就坐了过去，他四十多岁了，方正的国字脸，带着很显眼的疲累，最近这案子舆论压力大，刑警大队日子不好过，周林思量着，这时候，他应该忙得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怎么有空来福利院找自己。

　　不过，他也没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就是了。实际上，也许是觉着是自己把周林送到福利院的，就对他有了一种责任和义务，也许还有点同情和作为警察的正义感，连着十几年了，张军隔三差五的，就会过来看一看周林。也可以这么说，周林就是张军看着长大的。

　　虽然周林对于张军的好心一直都觉得可有可无，但是也不能不承认，因为张军一直都过来看他，偶尔的时候还会送钱送物，所以周林那时候的日子确实是要好过了一些。

　　李姨走了之后，张军拿出根烟，点上，还把烟盒往周林那边一推，周林摇了摇头，自从那次被呛了个半死之后，他就对烟没什么想法了，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周林就先开了口，“张叔，你找我什么事。”张军打了个哈哈，“没什么事，就是好久没过来看你了，过来看看。”

　　周林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我挺好的。”张军看了周林一眼，又问了问他在学校的情况，周林中规中矩的回答了，谈话就这么不咸不淡的进行了下去，过了好一会儿，张军才狠狠吸了一口烟，跟周林说，“最近你们学校发生的事，你肯定多少也听到些风声了，在学校注意安全，发现什么不对的地方就赶紧打电话给我。”

　　周林觉得有点奇怪，难道张军特定跑到福利院一趟就是为了跟他说这个事？是不是有点太大题小做了，他总觉得张军跟他说的这些话里面还有些其他的意思，非常的隐晦，让周林有点不自在。

　　周林平时很少做梦，一旦做梦，那就是一些非常凌乱、琐碎、断裂的噩梦，他被困在一个又一个的噩梦里面，从一个噩梦中醒来却发现又身在另一个噩梦里，一环套一环，好像永远也出不来了一样。但是奇怪的是，梦中的周林并不觉得恐惧——他似乎从来没感受过恐惧——他只是漫无目的的走着，有些茫然，还有更深的孤独。

　　这天晚上，周林就又做了一个梦。

　　不是个噩梦。

　　他觉得自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在教学楼北楼的那个储藏室里，在橘园那片小树林里，在那个出租房里，他用冰冷的眼神盯着哪些地方，审慎地观察着，他在计划着什么。

　　然后，梦醒了，被李小哇叫醒的。

　　周林抹了把脸，声音有点哑地跟李小哇说，“几点了？”李小哇看着自己手腕上的小电子表，“六点半了。”周林看了他一眼，“你怎么起这么早？李姨呢？”

　　平时都是李姨过来喊他起床的，李小哇两排黑黑的长睫毛刷刷地眨着，“李姨在下面条，哥，你今天别去学校了吧。”周林把他那小身板往旁边推了推，打算穿衣服起床，李小哇把他昨晚上脱下丢在椅子背上的裤子递了过来，周林一边把两条腿往裤管里套，一边跟李小哇说，“怎么了？”李小哇小声小气地说，“我都听说了，你们学校那儿有人被……”他做了个翻白眼吐舌头的动作。

　　周林笑了一下，伸手撸了一把李小哇的头发，“你做什么怪样子，好了，别担心了，你哥不会有事的，那些人也不是逮着什么人都杀的。”李小哇还想要说什么，周林已经没顾上听，直接去卫生间了，李小哇有点不甘心地跟在周林身后。

　　这孩子就这点不好，只要自己在旁边，就喜欢跟进跟出的，周林一边刷牙一边有点无奈地看了一眼镜子照着的在卫生间门口站着的李小哇——跟条小狗一样。

　　周林吃了早饭，回了校。

　　一早上的，俞欣就打电话给他，听声音比起前一阵要轻快了很多，周林拿着个包进了图书馆的自修室，往里面看了一眼，坐了几百个人的自修室，静悄悄的，只有翻书声，偶尔的座椅搬动声、轻微的咳嗽声、压低的交谈声，每个人都在为即将到来的考试埋头苦读。对于学生来说，直面而来的考试，显然比那些谋杀案要实际得多。

　　俞欣就坐在右边第五排靠窗的一个座位，周林走过去，看到她旁边那个位子上放着几本书，那是俞欣帮他占的座位，她抬起头看到周林，冲着他笑了一下。

　　这一阵子，俞欣的情绪一直都不太好。今天，却明显感觉得出来，她遇到了什么高兴的事，让她整个人透出一股子喜气，与周围沉郁的气氛有些合不来，周林看了她一眼，坐下来翻开书，开始专心的复习起来。

　　一直到中午，两个人一起去食堂吃饭。

　　周林看了快要压抑不住兴奋的俞欣一眼，“你今天好像很高兴？”

　　俞欣拢了拢被风吹乱的头发，“被你看出来了啊，我最近是挺高兴的。”

　　“哦，遇到什么好事了？”周林随口问道。

　　“有个我很讨厌的人死了，你说我是不是应该高兴一下她死了？”俞欣苍白瘦削的瓜子脸上带着点病态的红晕，她侧过头，看着周林，“你会不会觉得我这样的女孩子很可怕，看到别人死了还这么高兴，一点同情心都没有，像个怪物一样，我宿舍里面那个室友就是，她已经搬做了，宿舍里就剩下我一个人了。”

　　听了这话，周林能说什么。

　　她们宿舍里面总共四个女孩，自杀了一个，被杀了一个，害怕了搬走那也是人之常情，反倒是像俞欣这样还坚持住在那个宿舍的，比较不常见。周林不会安慰人，干巴巴地说了一句，“你要是害怕，也搬出去吧。”

　　俞欣声音尖利地说，“我才不害怕，我为什么要搬出去！我又没做亏心事，做了亏心事的才要害怕，那个人杀的都是做了亏心事的，那些人都该死！”她语无伦次地喊出声，“都该死，该死！”

　　周林都差点想捂住她的嘴了。

　　食堂里吃饭的学生那么多，边上人全听到俞欣歇斯底里地尖叫声了，他一把拉住俞欣，把她从食堂里拖了出来，一直冲到了食堂旁边的那条斜坡上，他盯着俞欣，“冷静点了吗？”

　　俞欣喘着粗气，点了下头。

　　周林放开了她的手臂，“冷静了就去吃饭吧，我先走了。”说完，转身就打算离开了。

　　俞欣一把抓住了周林的手臂，哀求他，“你别走，对不起，我不会再……你别走……求你了，周林……”说着说着，人就抽噎抽噎地哭了起来，周林只好留了下来，在旁边偶尔经过的学生好奇的异样目光下，把一包纸巾递给了俞欣，俞欣哭了一阵子，抬起头，跟周林笑了一下，“对不起，我最近遇到了好多事，人有点神里神经的，让你跟着我一起被人看笑话了。”

　　周林对这个倒是不在意。俞欣这个女孩大体上还是不错的，如果自己需要个女朋友的话，她是个不错的人选，当然，如果她能够更理智一点的话，周林会觉得更合适，不过，这也就是个在脑子里一晃而过的念头，也许过了这一刻，这个念头就再也不会出现了。

　　俞欣很快就恢复了正常，两个人好像什么事儿也没发生过一样，去食堂吃了饭，接着回自修室看书去了。中午大家都吃饭去了，自修室里人少了大半，守门的那位大哥还进来看了一回——这也是例行公事，虽然是在警察学院里面，但是小偷小摸也没办法杜绝，偶尔也有粗心大意的，把手机钱包落在了自修室，结果被人顺手牵羊了。

　　门卫大哥看到周林和俞欣，就冲着他们点了点头。

　　两个人一直在自修室待到了下午，这时，俞欣的手机震动响了，她看了一眼手机，脸色有点不好的接了起来，边站起来往自修室外边走，边压低了声音说话，“喂，我不是说了别再给我打电话了吗？你要的那个东西我不会给你的！你想都不要想！”

　　周林抬起头，就看到自修室门口有个男孩拿着手机站在那儿，看着有点眼熟，他想起来，那个男孩就是那个自杀的周莲的前男友，上一次，也是见到他跟俞欣在一边说话。俞欣跟他说了几句话，那个男孩看上去有点憔悴，俞欣跟他说话一脸的不耐烦，两个人很快就谈崩了，俞欣直接转身就走，男孩追了两步。

　　俞欣回了座位，好像还在生气，把拿在手里的书轻轻摔在了桌子上。

　　周林觉得自己有必要过问一下，“怎么了？他找你麻烦吗？”

　　俞欣摇了摇头，“他想要周莲的日记本，我不想给！”她咬着嘴唇，恨恨地说，“他知道了那件事，没过几天就跟周莲分手了，本来周莲不至于……要不是他要分手，周莲受不住打击……就是他害死周莲的！现在还有脸要周莲的日记本，装出那副后悔的样子，无耻，我真想……这种人，哼，这种人……”

　　周林没说什么。

　　花了大半个小时才更新上，已经快阵亡了= =